12 拔刀(捉蟲)

牧水頓了一下,然後默默地往後退了三步,蹲下身,撿衣服。

齊星漢的襯衣、西裝外套和大衣,都随意散落在地毯上,牧水全給撿了起來抱在懷裏。活像是比賽場上負責抱衣服和水的吶喊助威啦啦隊。

這頭的趙雲根本看不見齊星漢,他的全副心神都鎖定在了牧水的身上,看見牧水往後退,他就本能地往前追。

齊星漢抓着骨刀的手指猛地一收緊,骨刀揮向趙雲,趙雲本能地擡手去接,“噗嗤”一聲,骨刃輕易地切飛了他的兩根手指,手指飛出去,在落地燈燈罩上留下了一個淺淺血印。

牧水的呼吸都不自覺地輕了輕。

太危險了。

精神病人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攻擊性了,而眼前的趙雲看上去更是個精神病人和怪物的結合體,完全喪失了理智。

牧水從來都有自知之明,這個時候絕不會上前送人頭。

他抱着衣服,窩到了沙發後面。

就差沒将齊星漢的大衣都一塊兒頂在頭上,就露出一對眼睛了。

但趙雲的視線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

趙雲不理會殘缺的手,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往牧水的方向走。

齊星漢掀了掀眼皮,站在原地沒動,只再度揮動了骨刀,那道巨影跟随着骨刀一起被揮出去,沖趙雲攔腰而去。

以剛才的鋒利程度來看,一旦被攔腰斬中,趙雲立刻就會分離成兩半。

但趙雲猛地撲倒在地,躲過了那一刀。

然後他就像是□□一樣,後腳抵着地毯往前一蹬,完好那只手飛快地扣住了齊星漢的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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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注意到了齊星漢。

他趴伏在地,睜着猩紅的眼眸,嘶聲道:“撕了你……抓住他……”

趙雲的手臂力氣極大,潛伏在他皮膚底下的“肉瘤”,大抵就是給他提供力量的來源。

話音剛一落下,他就抓着齊星漢,将齊星漢拽倒了。

“撕了你……”趙雲說着,另一只殘缺的手按住了齊星漢的腰腹,他大半個身子都趴在了齊星漢的身上。

看到這一幕,牧水大概能想象出來,丁雅的四肢和頭,是怎麽被他扯開的了。

齊星漢面色不改,特地等到他接近,半弓起身子,上半身從地面彈起來,然後一手扣住了趙雲的脖頸,另一只手手起刀落。

又是“噗嗤”一聲。

這一切如閃電般,來得太快,趙雲正沉浸在即将撕開對方的喜悅中,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整只右手都被剁了下來。

趙雲喉中發出嘶吼的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

他揮動着另一只手,想要掙脫開。

齊星漢的皮膚蒼白,看似像個羸弱的病人,實際上力道并不比他小。

趙雲掙紮一下沒能掙開。

“噗嗤——”

不過一個眨眼間,他的左手也被切得飛了出去。

齊星漢猛地站了起來,他大力握着趙雲的脖頸,将趙雲甩飛了出去。

趙雲嘶叫一聲,下一刻緊跟着響起的,就是更尖利的叫聲。

齊星漢在甩出他的同時,将骨刀也甩了出去。

趙雲就這麽被釘在了齊星漢卧室的那面黑色木門上。

血滴答滴答,很快順着木門流了下來,融入了黑色的地毯中。

齊星漢面上的表情很快恢複了平靜,他的臉上和身上濺滿了黑紅色的血。

随着他站起身,那些血液也順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胸膛上,然後融合着胸膛上的血液,一塊兒沿着腹肌線滑了下去,滑入了底下那條黑色西裝長褲。

牧水淺淺吐出一口氣,大腦裏某個部分被震得發麻。

他慢吞吞地皺起眉,有些為難地想。還監護人呢,他監護得了嗎?十八個牧水也不夠他打的。

“現在……可以報警了。”齊星漢啞聲說。

牧水從沙發背後站起來,将衣服一件一件地遞給齊星漢,問:“警察來了,看見這樣一幕,怎麽辦?”

“正當防衛。”齊星漢滿不在乎地說道。

耳邊還響着趙雲嘶叫的聲音。

牧水小心地眨眨眼:“好吧,那我去打電話的。”

齊星漢盯着他突然出聲:“等等。”

“嗯?”牧水重新擡眸看他。

齊星漢擡手指了指牧水的眉心:“血。”

牧水的身上也濺了一點血,但不厲害。最顯眼的就是濺在眉心那一點,圓潤的血滴,好像描上去的朱砂痣,更襯得他唇紅齒白,好像直往人心上戳。

牧水“啊”了一聲,擡手就要擦血滴。

但齊星漢的動作更快,屈起指骨就從牧水的眉心抹過去了。

“擦掉了嗎?”牧水眨着眼問。

“……嗯,掉了。”

牧水從兜裏掏出一包紙:“你也擦擦?”

齊星漢搖了下頭,轉身走向了趙雲。

趙雲被死死釘在了木門上,血流了一地,但卻奇異地沒有立即死亡,他還在奮力地掙紮,并且雙目緊緊鎖定着牧水的方向。

牧水也真就給上回留號碼的警員打了電話,等打完電話後,他才跟着走到了趙雲的身邊。

齊星漢啞聲道:“研究院怎麽和你描述我的?”

“棘手。”牧水選了一個委婉的詞來概括。

齊星漢嘴角向上牽了牽,露出了一個笑容,如果放在鏡頭底下,一定能引起萬千少女尖叫的那種。但這會兒他滿身是血,一笑起來,就只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他突然扭頭看向牧水,低聲道:“我是個怪物。研究院應該也是這樣跟你說的。”

牧水“唔”了一聲。

“你還摸到了。”齊星漢說。

牧水也不隐瞞,跟着“唔”了一聲,順便眼底閃爍着光芒,語氣十分誠摯地誇獎了一句:“齊先生的腰真的很好摸。”所以我不是故意摸你的骨頭刀的。

齊星漢突然就沉默了。

牧水不由再轉頭看他:“?”

齊星漢抿緊了唇。

牧水:“?”

為什麽突然話題行進到這裏就冷場了?牧水茫然地想,難道我其實擁有冷場王的體質嗎?

還是趙雲的喃喃聲換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為什麽……”趙雲緊緊盯着牧水來來回回地說:“奇怪,真奇怪……”

牧水開口,聲音平和地和他交談:“我身上哪裏奇怪?”

聽到牧水的聲音後,趙雲奇異地平靜了下來,他艱難地思考着,那張蒼白發黃,還帶着血的臉,皺成了一團。

“你有魔力……像漩渦,像漩渦,會把人吸走,吸走。我發現你了,我要抓住你,吃了你,就知道是為什麽。”趙雲說到這裏,微微笑了起來。

“為什麽殺丁雅?”牧水問。

趙雲艱難地回想了一下:“因為她發現了,我是個怪物,怪物……得殺掉。”

牧水心底“咯噔”一下,默默地在自己腦內的小本子上記下:

怪物不喜歡被發現真實身份,一旦暴露,會殺人。

牧水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麽……會變成怪物?”

“為什麽,為什麽……”趙雲歪着頭:“不知道……”

牧水放低了聲音,他的聲音、面容,帶着天生的親和力,無形中更帶着循循善誘的蠱惑味道。

他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趙雲目光空茫地說。

牧水這才退開了一步,語氣略帶遺憾:“他真的不知道啊。”

齊星漢沒有開口,他只是默不作聲地抽走了骨刀,往背脊緩緩插了回去。

牧水:“…………”

天、天然刀鞘?

趙雲的胸口被捅出了一個大洞,又沒有了左右手,看上去快跟人棍似的了。

他趴在地面上,頑強地掙紮了兩下,沒能掙紮得起來。

很快,警察就來了。

他們乍然見到這樣的場面,紛紛都變了臉色。

齊星漢的口吻卻平靜極了,他說:“幫我接局長的電話,他知道怎麽處理。”

好像已經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面了。

所以……齊星漢并不算是沒有殺過人。

他殺過,只是殺的更像是怪物的人。

牧水的世界觀又一次呼啦啦地被摧毀了,正在努力地重建當中。

警察遲疑着對齊星漢說:“麻煩齊先生和牧先生一塊兒到警局錄個口供。”

“好。”齊星漢一口答應下來了,又恢複成了之前那個紳士配合的大影帝。

齊星漢擦幹了血跡,換了身衣服,然後帶着牧水一塊兒下了樓。

至于他換下來的衣服,則被警察作為物證先帶走了。

對方大概也知道這次的事不能用常理度之,所以牧水很快就錄完了口供,沒有受到任何的刁難。

他出來後,齊星漢還沒有出來。

牧水站在警局的門檻兒上,給院長打了個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

牧水氣得臉都圓了。

正好這個時候齊星漢被一個中年男子送了出來,男子微笑着和他做了個拜拜的手勢,才轉身回到了門內。

而齊星漢則直直走到了牧水的身邊。

他微微俯身,低聲說:“我不殺人。”

牧水收起手機,猛地扭轉過身子。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齊星漢從兜裏摸出來了一副手铐。

牧水:“……”

“你什麽時候從警局順的?”牧水忍不住問。

“就剛剛。”齊星漢一邊說着,一邊自助将手铐扣住了自己的左手腕,然後把右邊的手铐環留給了牧水。

大概是真的不希望牧水怕他。

牧水眨巴眨巴眼:“……我就是想問你,你順走了手铐,那你順走鑰匙了嗎?”

齊星漢一頓:“……”

牧水嘆了口氣:“叫聲爸爸我去給你拿鑰匙。”

齊星漢:“……”

天色漸漸黑了,站在漆黑夜空底下,齊星漢面上的血腥氣漸漸消散,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平靜的表情上。

他乖乖叫:“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寫齊哥這麽多呢,因為每個被水水監護的怪物都是很重要的角色,而且勢均力敵的修羅場才有意思啊。攻一枝獨秀,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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