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星漢燦爛
齊星漢走到六樓停下了腳步, 他看向了一扇門。
牧水也就順着他的角度, 看了過去。那扇門是過去老式的綠色防盜門,門上貼了“福”字,門邊也貼了春聯, 春聯上的字是手寫的,字體勁瘦有力。
“我們要去這裏嗎?”牧水低低出聲。
“嗯。”
“那需要我去敲門嗎?”牧水又問。齊星漢會帶他來這裏, 自然說明這裏是個不一般的地方。他出聲詢問,就是想要緩解齊星漢這一刻的情緒。
齊星漢說:“不用。”
說完, 他就長腿一邁,三兩步輕輕松松地走到了門前。他擡手屈指敲了敲門,門開得很快, 門內的人笑着說:“又忘記拿鑰匙啦?”
門打開, 露出了門內人的身形和模樣。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穿着黑色毛衣,圍着粉色圍裙, 一頭長發紮起, 很具有居家的氛圍。但女人在打開門後,臉上的表情就這麽僵住了。
她木讷地盯着齊星漢,一時間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門內緊跟着又傳來了一道蒼老且沙啞的男聲:“是不是琪琪沒帶鑰匙?別讓她去買了, 一會兒讓她爸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包鹽上來就行了。”這應該是個年紀在七十左右的老人。
女人的眼珠子這才恢複了轉動,她開口,嗓音都是幹澀的:“爸……爸……”
“叫什麽?怎麽了?不是琪琪回來了——”老人的聲音突然掐斷了,裏頭傳出了拐杖拄地的聲音, 老人一邊往這邊走,一邊低聲說:“……哦,我知道了。”
老人很快就走到了門邊,他的個子很高,站在女人的身後,也能露出那張蒼老的面容。
老人看了看齊星漢,口吻僵硬:“哦,你來了。”
牧水覺得這一幕看上去尤其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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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幕,一下子就仿佛被加上了黑白默片的濾鏡,一切都變得沉郁低緩起來。門內和門外,仿佛成了被隔絕的兩個世界。
樓梯裏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有女孩兒疾步跑上了樓,然後也僵在了不遠的地方,讷讷地喊:“小叔叔……”
這一下,所有都清楚了。
牧水心底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戶人家,是齊星漢的親人,但從他們的表現來看,他們中間沒有人是歡迎齊星漢的。
這就是齊星漢要帶他來看的東西嗎?
女人尴尬地搓了搓手:“琪琪先進來,哎,是我忘了,最近太忙,琪琪要升高中了,大家一忙起來就忘了……進來吧,都進來吧,還有這位……”
女人這才看向了牧水。
齊星漢也這才開了口:“醫生。”
女人的臉色剎那變得極其的微妙,有些難看,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是醫生啊,醫生好,醫生好!來來,都進來吧……都別站着了……”
門大大敞開,齊星漢先邁步進了門,牧水緊随其後,然後才是那個叫“琪琪”的女孩兒。
進了門,牧水粗略地一打量。
木頭沙發上擺着柔軟的坐墊,沙發前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張紅漆圓桌,圓桌旁放着的則是黃漆的木凳……這裏的裝修有一點落後,但卻都十分整潔。
牧水又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老人,老人穿着黑色棉衣,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清俊,唯一和面容顯得有些違和的,是他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溝壑。
牧水推測,老人應該受過良好的教育,甚至他本人在過去極有可能從事老師一類的職業。但他骨子裏應該是比較重規矩,甚至是比較刻板的人。
所以他們見到齊星漢,顯得不太歡迎,也就有所解釋了。
齊星漢的背上長出骨刺,肯定不是一兩天形成的,從金水市特殊病例研究院留下的檔案來看,他很早之前就開始看醫生了。
在那時候,他的家人應該也發現了他的異狀。
所以……排斥?不接受?甚至是對此感覺到……恐懼?
牧水心底有了一點異樣的感覺。
他飛快地皺了下眉,但等擡起頭來的時候,他還是那個面容富有親和力的牧醫生。
沒一會兒,琪琪的爸爸也回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在看見齊星漢的第一眼,就大聲喊道:“還回來幹什麽?不是說過了嗎?以後都不用來了!”
還是老人冷着臉開了口:“行了,不管怎麽樣,按照規矩,他得回來,就算是走,也得吃了飯再走。”
中年男人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這時候他看見了一邊的牧水。大概是忌憚于有陌生人在的緣故,中年男人這才不情不願地住了聲。
這張顯得有些小的圓桌,很快被圍滿了。
但要說圍滿,又好像有些不恰當。
因為牧水和齊星漢坐在一塊兒,牧水的左手邊是齊星漢,右手邊是女孩兒琪琪。而齊星漢的右手邊是他,左手邊……左手邊本來應該是中年男人,但中年男人卻生生挪得空出了一個位置。
以致于其他人都擠成了一團,唯獨齊星漢的左手邊顯得有些空蕩。
這種明顯的排斥讓牧水有點不高興。
人家小學生才這麽幹呢!
飯是女人做的。
琪琪把鹽買了回來,但女人端上桌的菜卻依舊沒有放鹽。
很明顯,對于他們來說,有了齊星漢加入的飯局,也就顯得不那麽令人有食欲了,有沒有鹽都不重要了。
琪琪咬了咬筷子,巴巴地擡起頭,看向了齊星漢,眼底掩飾不住崇拜和向往之色,她小聲說:“我們學校的同學,可喜歡小叔叔了,看新聞裏說小叔叔在的影視城斷了水電,我同學都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也睡不好,總想着……”
“閉嘴吃你的飯。”中年男人硬邦邦地開口。
他應該是齊星漢的哥哥。
牧水心想。
不過這個哥哥長得還沒有齊星漢的三分之一好看。
琪琪被當頭一喝,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委委屈屈地低着頭咬筷子了。
一頓飯吃得實在沒什麽味道。
不過牧水倒是不太在意,總之先吃飽就好了,這樣不管接下來要面對什麽都有力氣了。
等牧水吃到半飽的時候,席間中年男人開口了,他十分不友好地看着牧水,問:“你是他的醫生?”
牧水:“是的。”
“按照他的情況,不是應該收容入院嗎?還放出來幹什麽?”男人嗤笑一聲:“可笑!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怪物!還能當什麽大明星?還這麽多人滿嘴念着他……他們知道他是個精神病嗎?知道他病發的時候會殺人嗎?”
牧水擡手指了指桌上放的豆沙餡小饅頭:“這個不好吃嗎?”
“什麽?”中年男人的氣焰一滞。
“這都堵不上您的嘴嗎?”牧水歪頭看他。
牧水的面容純良,目光柔軟,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極具殺傷力,但又讓人沒法和他反駁,因為好像旁觀者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中年男人微微變了臉色:“你是哪個醫院的?我要去投訴你!”
牧水低聲說:“我真誠地建議您到醫院挂個號,檢查一下您有沒有狂躁症,您每句話都帶着怒火,更伴随着肢體動作的發洩……”
中年男人:“你說什麽?啊!你說什麽!”
“夠了,坐好!”老人一拍筷子,冷聲道:“你急什麽?他吃完飯就走了。礙了你的眼嗎?”
中年男人冷冷道:“爸,你也知道他有多可怕……我可不敢和他一起坐太久……”
女人一手蒙住了琪琪的耳朵,把女兒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低聲道:“別說了,你說夠了沒?”
中年男人閉了嘴。
等到吃完飯。
女人端着碗起身去洗,男人拽着琪琪一塊兒跟進了廚房。
牧水低聲問:“你之前住哪個房間?”
齊星漢指了指,那個房間,和廚房挨得很近。
“我能去看看嗎?”
“能。”
牧水點了下頭,起身走了進去。
卧室裏的陳設蒙上了一層灰,一米二的單人床,一張黃漆的老書桌,木板釘起來的書架……都沒變動過。像是在突然的某一天,這裏的主人離去了,然後就再也沒回來,整個卧室也被塵封了起來,沒有人敢動一分一毫。
這棟老式的樓,牆壁很薄,隔音很弱。
牧水在卧室裏站了沒一會兒,就聽見了隔壁傳來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微微顫抖:“你見過的……你是見過的……你怎麽還敢,還敢這麽跟他說話?你瘋了嗎?你不要命,琪琪還要的。”
男人不理會她,低聲和琪琪說:“琪琪,不許和任何人提起他是你叔叔,這話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嗎?你要記住,你要記住知道嗎?以後他再來家裏,你也不許和他說話!他是個瘋子……”
牧水聽着這樣一段話,目光有些放空。
席上女人制止了男人的話,他還以為這個家裏有個心軟的。現在才知道,原來不過是因為她更怕齊星漢罷了。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幾年了?又或者十幾年?
牧水翻動了一下書櫃裏的東西,有獎杯,有獎狀,還有筆記本,初高中的書籍……上面無一例外都寫着一個名字。
範浩。
牧水疑惑地翻了翻書本,發現每本書上幾乎都有亂塗亂畫的痕跡。不是出自小孩兒頑皮的那種的亂塗亂畫,而更像是情緒如一張大弓被繃到了極致之後,即将失控,所以只能借這樣的動作來宣洩內心壓抑的種種情緒……其中有些紙張都被劃破了。
牧水又翻了翻那些筆記本,筆記本上也有亂塗亂畫的痕跡,只不過相對來說控制了很多,上面的線條顯得有章法多了。牧水甚至還翻到了幾幅畫,有畫貓的,還有畫十字架,還有畫頭上長角惡魔形象的……各種各樣怪異的東西,都被畫了進去。
翻到最後,硬質的底殼上,畫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纖細,好像風一吹就倒。
不。
不是風一吹就倒。
因為與其說畫的像是一個人,還不如說像是一道吹來的風。
牧水又翻了翻別的東西,最後翻到了日記一樣的東西,牧水頓了頓,只是放在了兜裏,并沒有打開。
然後他轉身退出了卧室。
客廳裏安靜極了。
老人和齊星漢僵坐在那裏,誰也沒有開口。
牧水擡頭看了眼挂鐘,問:“我們能走了嗎?”
齊星漢點了頭,起身和牧水一起往外走。這時候,牧水注意到老人也明顯松了一口氣。他們都怕他。
齊星漢是這樣……
那……袁盛呢?
牧水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和袁盛在游樂園的時候,袁盛随口說起的那段話。
每一個……怪物,都會有這樣的一段經歷嗎?
牧水扭頭看了看齊星漢,齊星漢也正好轉頭看他。
齊星漢低聲說:“還想吃什麽?”
“嗯?”牧水一怔。
“冰淇淋吃嗎?”齊星漢問。
牧水本能地點了下頭。
他們下了樓,坐上了車。
齊星漢發動車子,載着牧水到了一家冰淇淋店外。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十一分了,大概是因為限排的原因,所以外面的人并不多,包括光顧這家冰淇淋店的人也不多。
齊星漢大大方方地打開車門走下去,沒戴墨鏡,沒戴口罩,他走到櫃臺前,低聲說:“要一個加巧克力加雞蛋仔的冰淇淋甜筒。”
“好的。”對方應了聲,迅速做好了一個甜筒,遞交到了他的手中,同時接過了他手裏的錢。
齊星漢表現實在太過坦蕩,等他拿着甜筒上了車,收銀員才陡然反應過來:“舞草?那不是齊星漢?”
“哪兒哪兒?齊星漢在哪兒?”冰淇淋店裏外一下子鬧哄哄了起來。
但齊星漢已經上車,将甜筒給了牧水,然後發動了車子。
牧水握着甜筒舔了一口,齊星漢大概也知道那頓飯有多難吃,所以拿了冰淇淋補償他?
他咬了一點巧克力,這才出聲問:“範浩是誰?”
“我。”
“嗯?”牧水一怔,他實在無法将這個平平無奇的名字,和齊星漢聯系起來。
“後來因為做藝人,所以才改了名嗎?”
“不是。”齊星漢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他接着往下說:“這個名字是別人給我起的,他說看着我的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望見了燦爛的銀河。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大概是取自這裏吧。”
“那齊……”
“他姓齊。”
“噢。”牧水應聲:“原來是這樣呀。”
“嗯。”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個的?”牧水低聲說着,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背。
“很早,十歲左右吧,剛上初中……第一個看見的人是我的母親。”這個詞從他嘴裏的吐出來,稍微有點生疏,大概是很久沒有稱呼過的原因。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死了。”齊星漢口吻平靜地道。
牧水回憶起了那些書本上的亂塗亂畫,從初一的書籍,一直延到了高中,那些筆記本不知道是哪個時段的,但從症狀的發展來說,應該高中後期的東西。
牧水低聲問:“你生氣嗎?”
齊星漢:“不生氣,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麽會生氣?”
“那……也不會傷心嗎?”
“不會。”齊星漢的姿态格外地平靜。
牧水感覺到了一點怪異,表述有問題……
是哪裏表述有問題……
牧水趕緊先舔了一口快要化掉的甜筒,低聲說:“上初中的時候,被發現了,那個時候……不難過嗎?”
牧水覺得這應該跟他患上科塔爾綜合征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人在受到很大的傷害,無法承受時,大腦很可能會發出自我防護的信號。然後自我催眠,告訴自己,自己不是一個怪物,而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當然不會在乎別人的反應……也不會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出什麽東西了。
齊星漢說:“不難過。”
“從那時候,我就已經死了。”齊星漢再一次平靜地強調。
但這和現實是不符的,牧水在心裏說。
齊星漢說,範浩是他過去的名字,那個卧室也是屬于他的。那麽毫無疑問,卧室裏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是他的。
那些書本是他的,筆記本和日記也是他的。
那些被亂塗亂畫的書本,橫亘了他的整個初高中生涯。
這說明,他并不是不難過的,并不是不生氣的。甚至那段時間裏,他的情緒應該已經崩潰到一定的程度了。可這一切……在他的口中都被抹去了。
齊星漢說了謊話?
不可能。
齊星漢如果要說謊話,就不會帶他來這裏。
齊星漢現在正是在履行自己說過的,願意和他一起分享和他有關的更多的東西。
那麽……齊星漢的确是自我催眠了。
在他的記憶裏,他從被發現那一刻起,他就死了。
也就是從那之後他患上了科塔爾綜合征。
這個病症和他背後長出骨刺是密切相關的。
也就是說,除非他背後的骨刺消失,不然他永遠也無法從這個病症中脫離。
牧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奶味兒挾裹着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
但牧水卻感覺不到甜,只感覺到一點屬于朱古力的微苦。
牧水把日記從兜裏掏了出來,遞給了齊星漢:“這是你的。”
齊星漢看了一眼,似乎覺得有些陌生,他接了過去,随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擠在一起,齊星漢感覺到了一點眩暈。
齊星漢合上了日記,把它交還給了牧水,他說:“你可以看。”
真的可以說是十分的配合了。
牧水都快哭出聲了。
上哪兒去找這麽好的患者呢?
牧水抱着日記,又舔了一口冰淇淋:“好。”
他翻開了日記。
上面記錄的竟然都是每天吃的東西,做的事,而到末尾,總會有一句:“我已經死了啊。”
看上去就跟中二病日記差不多。
牧水翻到最後,又是那幅畫。
硬質的底殼上,畫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纖細。
不像是人,像是一道吹來的風。
頻繁出現,它可能是齊星漢心底的某種象征。
牧水指着問齊星漢:“這是什麽?”
齊星漢靠邊停下了車,分神看了看那幅畫,他一怔,眼底竟然湧現了一絲空茫。這可太難得了。他多數時候,眼底其實都是麻木而冰冷的。
“……是人。”齊星漢艱難地從記憶中搜索着,他的五官都不同程度地表現出了,他自己完全沒發覺的微小的焦慮。
牧水這下可以肯定,這的确畫的是個人,而不是一種象征。
這個人,對于齊星漢來說,應該印象深刻,但他偏偏記不清了,所以他才會難得表露出焦慮。
“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牧水輕聲問。
他扯了兩張紙包裹住手,這下連冰淇淋又化了一點也顧不上了。
他盯着齊星漢,目光柔和,盡量讓齊星漢感覺到安全和舒适。
“一個……”齊星漢緩緩閉上了眼,他抓住了方向盤:“一個很小的人,很小,很瘦。他說看着我的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望見了燦爛的銀河。”
原來起名的也是這個人。
那他對于齊星漢的意義,應該的确是不同的。
齊星漢為什麽記不清了?從齊星漢能清晰描述出,是什麽時候被母親發現背上有骨刺的,就說明他的記憶應該是具備連貫性的,中間篡改的,僅僅只是他是死是活,難過傷心與否的記憶……
齊星漢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語氣有一絲茫然:“……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他了。”
牧水将手中的冰淇淋投擲進了一邊的垃圾桶,他擦了擦手,飛快地将車窗調起來。然後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微微俯身,從齊星漢的身上探了過去。
他把齊星漢那邊的車窗也調了起來。
然後牧水關掉了車裏的燈,只留下街道兩邊的路燈,投射了部分昏暗的光芒進車內,像是打了一盞暖黃又微醺的燈。
齊星漢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他看着牧水的動作,身體微微放松了下來。
等做完這一切,牧水才重新坐好了,伸手慢吞吞地掰開了齊星漢的手指,将他的手從方向盤上帶了下來。
牧水的手指貼着齊星漢的手指,帶來一點溫熱的溫度。
這種溫度,會讓人感覺到一種本能的舒适、放松,這種肌膚貼近的感覺,更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牧水的聲音更加低柔,他說:“現在,閉上眼,我們一起來回憶一下……”
齊星漢十分配合地閉上了眼。
“你遇見他的時候,是上午,還是下午?”
“……下午。”
“天空是什麽樣子的?藍色的好像被雨水洗過一樣?還是烏雲低垂,風雨欲來的樣子?又或者是,天空布滿雲霞,黃昏時挾裹着一點緋色的光芒披灑在他的肩上……”
“……是黃昏,太陽快要落地的時候,他看見了。”齊星漢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看見了我的樣子……”
“嗯,他和你說話了嗎?”
“沒有,他就只是坐在那裏……笑。他在沖我笑。他很小,坐在那裏,好像輕輕一抱,就能抱起來。是我走了過去,我和他說話了。”
“說了什麽?”
“我問他,走丢了嗎。”
“那他說什麽?”
“他反問我,你走丢了嗎?他年紀小,但是口氣像個大人。”
“然後呢?”
齊星漢的眼珠微微動了動。
像是在竭力地回憶,但這段回憶實在太模糊了,以至于他很難再回憶起別的東西了。
牧水也不急,他還是靜靜地看着齊星漢,慢慢地等着。
車內安靜極了,連心跳和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人的四肢會本能地感覺到發軟,大腦會漸漸恍惚起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齊星漢好像都快要睡着了,他的眼珠也停止了頻繁的轉動。
“你為什麽不畫他的臉?因為他長得很難看嗎?”牧水轉而提了另一個問題。
齊星漢的眼珠微微一動,他脫口而出:“不,他好看。”
“嗯?”
“他很好看……很好看……”齊星漢啞聲道。
好像輕輕一擡手,就能觸到記憶中柔軟的發絲。
齊星漢說:“他才是真正的燦爛星漢。”
話音落下,齊星漢猛地睜開了眼。
他看向牧水,剎那間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點恍惚的色彩。
齊星漢就這麽盯着牧水,聲音還帶着一貫的好聽和疏離冷漠的味道,他說:“可他更具體的五官……我記不起來了。完全記不起來了。”
齊星漢的大腦釋放自我防護信號的話,是無法做到這個地步的。
因為那個人和“自我防護”完全扯不上關系。
牧水伸手打開了車內的燈,有點為難地撅了撅嘴。
這還說明什麽?
還說明他竟然無法引導齊星漢回想起準确的記憶!
說明他很菜!
牧水突然有點想把扔掉的甜筒撿回來了。
吃點甜食,至少還能釋放點內啡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兩更合并,我補上欠的更新了!這章還有袁哥的名字出場!!!
然後星漢燦爛的梗在這裏_(:зゝ能看懂這章嗎!我相信你們一定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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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