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再見卡托帕斯
粗劣的線條交錯, 毫無章法, 不比怪物圖鑒上的畫精妙震撼。
但牧水盯着手記看久了之後, 就有種視線糾纏脫不開的感覺。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線條慢慢游動, 漾開了水波一樣的紋路。一個拇指大小的人影, 從線條裏浮動而起, 踩着水紋, 像是朝牧水走了過來。
……
“牧水……”
“牧水!”
白适文的聲音在耳邊一聲接一聲響起, 慢慢的竟然還有點焦躁。
牧水猛地睜開眼, 有種恍然一夢的恍惚感。
“……沒事吧?”白适文緊緊盯着他,那顆白色的眼珠, 都仿佛跟着透露出了一絲緊張。
牧水還沒有見過他這樣。
牧水低頭看了一眼。
白适文的手指正扣在他的手腕上。
“我沒事。”牧水開口, 嗓音有些艱澀。然後他像是老舊的機器時隔多年後突然又恢複了轉動一般,慢吞吞的,接着開口說:“只是看不太懂……”
白适文緩緩松開了手指。
他直起腰,在牧水對面坐下,目光仍舊落在牧水的身上。
“這樣啊……”他淡淡笑了笑, 說:“這也很正常。它只是一本手記, 也許就只是齊當時随手記下的一些東西,零散不成句。也許就連他自己看了都記不起來, 究竟寫的是什麽東西。”
牧水沒有說話。
一時間房間裏顯得格外的靜寂。
最後還是白适文主動又開了口, 他出聲問:“吃水果嗎?”
說着,他起身拿起了櫃子上放着的果盤,這是他剛剛拿過來的。
牧水舔了下唇, 拒絕了。
白适文抿了下唇,将果盤放回到櫃子上,轉頭出聲問:“你還有什麽想要了解的嗎?”
牧水:“沒了。”
白适文頓了下,從西裝口袋裏拿了一張卡,放到了牧水的面前:“這是去鴻圖地下收容所的通行卡,你什麽時候想去看,都可以。”
牧水眨了下眼。
白适文補充道:“當然,得帶保镖。”他淡淡道:“畢竟牧醫生作為我的主治醫生和監護人,很可能成為我的政敵、仇人下手攻擊的空子。”
牧水點了下頭,沒有不滿的意思。
白适文又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些:“牧醫生還需要什麽?哪怕只是一些生活用品,也可以告訴我。畢竟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三個月。我有職責讓牧醫生生活得更愉快舒适一些。”
牧水:“沒有。”
白适文盯着他:“……牧醫生看上去不太開心。是在牽挂你其他的病人嗎?”
“唔。”
白适文立馬打了個內線電話,讓人拿了一臺筆記本上來。
他打開筆記本,輸入“齊星漢”三個字,很快搜索到了相關的新聞。
齊星漢離組。
疑似齊星漢的親人離世。
劇組發生離奇事故……
無數條擠在網頁上,看得人眼花缭亂。
“齊先生是公衆人物,要獲知他的消息很容易。不過那位袁先生,現在已經很難搜尋到蹤跡了,他也許仍舊陷在某個重疊空間裏。哦,還有那位焦先生這會兒應該正在警局的解剖室內躺着。很遺憾,車輛發生爆炸那天,焦先生丢了性命……”白适文問:“現在牧醫生感覺到放心一點了嗎?”
牧水:“……”
“它也留給牧醫生用吧。”白适文說着,似乎準備離開了。就在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說:“明天我要出席一個會議,會議同時有霓虹國、米國和吉利國的官員出席。你知道的,那樣的場合,我不能發病,不能出現任何意外。所以希望牧醫生明天能跟我一同前往。”
牧水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好。”
白适文微微一笑,這才颔首垂目,禮貌地為他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就有傭人來敲響了牧水的門。
牧水起身,又被伺候着換了一身洋裝,再戴上假發,打扮得活像個洋娃娃。
他走出卧室門,緩緩往樓下走。
樓下餐廳裏,白适文聽見了腳步聲,他不由擡起頭,望向了牧水。
他喉頭動了動,然後才露出了笑容:“坐,吃完我們就出發。”
牧水沒有吃太多。
白适文的胃口似乎也不怎麽好,吃得也不多。
于是他們很快就從宅子離開了。
車抵達了會場之後,白适文先下了車。
早有記者等在外面了。
只不過今天的場合不同,外面圍滿了保镖和武警,氣氛格外嚴肅。于是那些記者只站在了外圍。而更外圍的地方,又是一些警察。他們将這裏層層包裹起來,看上去今天的會議很不同尋常。
牧水環視了一圈兒,微微有些茫然。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這時候白适文轉身朝他伸出手,硬是等到牧水将手搭上去,下了車,然後兩個人走在了一起。
白适文目不斜視,神色淡然。
他低聲和牧水說:“國外也有怪物。”
“國外有組織嗎?”
“有。”
白适文将國外一些已知的組織,都告訴了牧水。
牧水一個也沒聽過。
卡格拉也就是長了個外國臉,起了個外國名字,試圖把自己的組織艹得有國際逼格一些。但實際上,他的組織創立在國內。
哦,其實連組織也算不上。
他連像樣的成員都沒有。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入了面前的酒店。
來自各國的人員都下榻在這裏。
白适文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說:“那個人的組織,也算是外國組織。他在全球各地都有吸納成員。”
他?
牧水立刻就知道白适文指的是誰了。
是卡托帕斯。
在名字剛從牧水腦海浮現的時候,他一擡眸,就瞥見了不遠處,在一幫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中間,有個男人格外的紮眼。
男人穿着高定燕尾服,身形高大,兩頰削瘦,唇色蒼白,五官輪廓很是俊美。他留着墨綠如海藻般的長發。同時他還有着一雙碧綠如寶石的眼眸。在他的眼底,深沉而陰郁。
紮眼極了。
牧水正好撞進他的眼底。
兩人目光相接。
男人冷冷地看了一眼牧水,然後突然先一步挪開了目光。
牧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加西亞……
不。
卡托帕斯。
他怎麽會在這裏?
就在這時候男人突然又扭回了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牧水。
牧水:?
白适文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你在看什麽?”
白适文說着,就已經順着牧水的目光,向那個方向看過去了。白适文打量了一眼那個混血男人。氣勢很足。氣質也格外陰沉。
像個怪物。
白适文眸光一動,問:“他是誰?你認識嗎?”
牧水有點驚訝。
白适文沒有見過卡托帕斯嗎?
牧水點頭說:“認識。”
他說:“他叫加西亞。”
白适文:“噢。”
是個沒聽過的名字。
很快有人過來和白适文打招呼,他們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前走。牧水當然也得跟着走。
牧水又回頭掃了眼卡托帕斯。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呢。
牧水扭過頭,沒有再看卡托帕斯,而是側過頭,看了一眼白适文。
白适文似有所覺,和對方低聲說了句:“好,別的事一會兒再談。”
對方識趣地也找了個借口先離開。
他們周圍很快又空了下來。
白适文低聲問:“怎麽了?”
牧水:“今天會有怪物出現嗎?”
白适文頓了下,微微一笑:“牧醫生真聰明。”
“啊。”牧水擡起了自己的手,舒展開手指。手指纖細、白皙,皮膚很嫩,指尖還是淡粉色的。
“我什麽都做不了哦。”牧水晃了晃手指,提醒道。
白适文溫和應聲:“嗯,不用你做。”
牧水再看這個會議,頓時更覺得不一樣了。
“外面很多人,沒關系嗎?”
“鴻圖有一個孟婆。”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的記憶是可以被抹除的。
白适文照例先去拿了果汁和點心給牧水,然後帶他到了休息室暫作休息,又留了保镖給他,自己則是走開去處理別的事了。
……
他們已經漫無目的地找了很久了。
別說一點線索了,就連牧水的屍體都沒能找到。
康葉突然從座位上坐直起來,大力拍打着前面的座椅:“齊哥!齊哥!你看新聞,看新聞……”
齊星漢神色不變,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面無表情地打着方向盤。
康葉卻攥着手機,死死地盯住了上面的照片。
像是恨不得穿透屏幕進入到照片中去一樣。
康葉大聲喊:“那個白先生!之前進到劇組的那個白先生!牧水在他身邊!”
齊星漢一腳踩下了油門。
康葉一頭磕上了頂棚。
“……”鳥毛都快磕掉了。
“手機。”齊星漢言簡意赅地道。
康葉連忙遞了上去。
齊星漢接過去,低頭掃了一眼。
怪物自有怪物的一套鑒別方法。
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和牧水朝夕相處太久的怪物。
盡管照片裏牧水的打扮全然不同,但齊星漢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他立刻在搜索框輸入了“白适文”三個字。
網頁搜索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最新一條是:
……會議将在京市國宴大酒店召開,我國将派出XX上将,……一串的名字後面,還跟了個“白适文”。
在京市……
齊星漢轉過頭,看向後面的康葉和沈茂嘉。
“誰會飛?”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不、不會。”
這時候沈茂嘉和齊星漢都看向了康葉。
康葉吓得都結巴了:“不、不不是,雖然我是鳥,但我馱不了人的。”
“還是買機票吧。”康葉幹巴巴地說,生怕他們揪着自己的翅膀就要搭乘,揪禿了可怎麽辦?還拿什麽七彩羽毛去讨好水水呢?
齊星漢:“……”
另一頭,從來不看新聞不上網十分落後的袁盛和談鏡,還在吭哧吭哧研究白适文這個白內障玩意兒,跟這事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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