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轉折(五)
就好像是因為過于大的打擊,而把什麽都放棄了一樣。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大家都沉默了很長時間,并不是因為遺忘或是別的什麽,只是這件事情帶來的打擊太大,尤其,是對于身為一家之主的萬一翔,打擊尤為嚴重。
就在這一天,距離那件事情發生過後的第三天。他一個人從房中走了出來。他并不會因為兒子的死而消沉很長時間,也不可能因為兒子的死而将自己關起來,不單是因為他是一個年長的男人,也因為他是一家之主,有着逃脫不了的責任。然而今日,他卻與以往不同,就好像是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去做一件他一直都想要去做,卻沒有時間,或者說,無法去做的一件事。
他走到了那片開着杏花的地方,昨日下過雨,杏樹的枝頭,那一朵朵杏花,杏花的花瓣,綠葉上,都沾染着一顆顆的露珠。他就站在被那片杏花書所包圍着的小小的佛堂前,才經過了兩天的時間,原本烏黑的頭發,卻以泛出花白,臉色也蒼老了許多。他走進佛堂,卻并未從正門走,沒有敲門,是因為他知道,住在這裏的人不可能為他開門。因而,他向着佛堂的後面走去,至少在那兒,可以和裏面的人距離稍稍近一些。
盡管他經常派人來這裏打掃,但是,牆面上還是免不了的出現斑駁。他的手觸上那片斑駁,傳來粗糙的質感。他嘆了口氣,隐隐聽到佛堂中傳來的輕微的木魚聲。在這片牆的上方,有一個窗口,以供通風透氣所用,那木魚聲便從這裏傳來。
他嘆了一口氣,清了清嗓,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無比。
“小清。”
他不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聽到,有沒有在意,木魚聲并未間斷。
“你的兒子,你同我的孩子,錦明他……死了啊”
‘咚——’木魚聲停了一下,裏面的人似乎是一下子頓住了,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随後,那木魚聲又響起了,便同之前一樣的節奏與聲響。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親生兒子死去的消息,你也沒有驚訝,沒有難過麽?甚至連說一句話也不願意麽?小清。”他說道。
然而佛堂內的那個人,并沒有絲毫回應,回答他的,仍然是那陣‘咚,咚,咚。’的木魚聲。他知道,裏面的人可以聽見他說話,只是不願回答。
“即使是這樣,你也不願意踏出這佛堂一步麽?兒子死了,身為母親卻連見也不出來見一面啊,小清,你何以如此狠心啊。”他頓了一頓,又繼而說到,“你,便真的恨我至此麽?當年的事情,你仍是如此耿耿于懷麽?”
“二十年了,從二十年前錦明出生直到現在,你不曾踏出這佛堂一步,而能夠進得這佛堂的,也便只有錦明。你,為何要如此絕情啊。那件事情,真的能讓你做到這個地步麽?”
“這二十年來,我無時不刻地不想再見到你一面啊,只要一有時間,我都會過來找你,然而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将我拒之門外,甚至話也不願意同我說一句,小清,你,太絕情了。”
“還是同從前一樣的情況麽?罷了罷了,我也已經習慣了。只消得你在裏頭平安無事便好。”他說完,望着斑駁的牆面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便離去了。
他離去之後,佛堂內的木魚聲也随即停止了。跪坐在那兒的一襲白衣的女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随後,一顆淚珠,從她的眼角滑下。
谷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看着女人的背影。女人的背影顯得很單薄,原本身體便很消瘦,此時此刻,則顯得更為凄涼。
谷香小心的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女人開口,“過一會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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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萬一翔去佛堂找常清的後面幾天的事了,正如之前所言,這件事情給人的打擊太大,以致于出現了好像是自暴自棄一般的狀況。因此,當萬一翔再次将衆人召集起來來到正堂時,衆人仍是一副滿面陰沉的樣子。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場景呢?就好像是一群人在開追悼會一樣,那麽,現在寄生于他們身上的那種心情,那種态度,那種心理,叫什麽呢?那是失敗。
“諸位,都可以下山了。”
當萬一翔突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衆人都是驚訝無比。兇手并未抓到,前不久也還發生過命案,為什麽,萬一翔會如是說?
“可是,萬莊主,兇手還未被抓獲啊。”祁言之說道。
“就是啊,老萬,倘若這個兇手現在還在這莊子內該當如何?況且這位祁公子不也說過麽?現在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你若是讓咱們盡數下了山,放跑了兇手該當如何?”魯轶生這般對萬一翔說,說後半句話時,眼睛卻在瞟向鹽幫那四人的方向。
淩祭看見了魯轶生的眼神,心內便頓生起一股無名之火。他一拍桌子,便站了起來,吼道:“你這話可是在懷疑我們鹽幫嗎?”
“啊呀呀,我們并未直接懷疑,而小兄弟你此刻說出這句話,難不成是心裏有鬼嗎?”胡清伯道。
“可惡,可惡,你可是在瞧不起咱們!”淩祭正欲動怒,旁邊的岳松濤便道:“如此吵嚷,成何體統,四弟,快快向二位前輩賠不是。”
“我并未做錯,何以要賠禮?”淩祭道。
“淩祭!公然對前輩如此無禮,便是你的不是。”
“倘是受了他人無緣無故的懷疑,卻還要忍氣吞聲,那還算得好漢麽?”淩祭道。
“你……”
“好啊,你這小兄弟雖然脾氣差了些,卻也是真性情啊。”胡清伯道,又看向萬一翔,“那麽,老萬,究竟是出何原因,你要讓咱們下山?”
“因為,老夫不想再徒增死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