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痛

碩大的口罩，頭發披散，本來就小的一張臉上現在只剩下倆眼睛了。

沈嘉臻覺得，或許蘇小茉戴個面罩來更合适。

公司的專用口罩不好嗎？非要拿自己的。

“總裁，我可能感冒了。”小茉解釋。其實這是為了遮掩傷口，“不過醫生說不是很嚴重，對別人沒有影響。”

“嗯，”沈嘉臻不會說讓她去休息之類的話，“繼續工作。”

“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人渣！

小茉抱着一大堆文件，出去了。

沈嘉臻看小茉走路腳步有些浮，眉頭微微皺。好像，并不是她說的那樣嘛。

為了工作，也是夠拼的。

沈嘉臻輕蔑地笑，為了錢，身體都不顧了，真是傻。

————

“嘔。”蘇小茉半佝着腰，手捂着肚子，頭對準馬桶。劉海已經被額上的汗水打濕了，一绺一绺的，水中的漂浮物四下散開，惡心的外表讓小茉胃裏又泛起酸水。

“嘔。”唾沫如絲般垂下。

肚子好痛，小茉低聲痛呼，不敢叫人聽見。她嘴唇發白，眼睛周圍泛起紅色。

“嘩啦啦——”水帶着殘渣進入下水道，卻帶不走小茉的痛苦。

好難受。

昨天就這樣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馮美茵打的。

“蘇小茉！”外邊傳來沈嘉臻的聲音，低沉而壓抑。

“是，來了！”小茉連忙應道，胡亂擦了下嘴，手沾點水捋捋頭發，匆匆跑出去。

聲音不對勁啊，總裁不高興了。她得小心點。

“啪！”一沓文件被沈嘉臻直接扔飛，紙張打在小茉面上，四散紛飛如紛紛揚揚的大雪。

小茉站在雪片雨下，神情如被遺棄的孩子。

“蘇小茉，你不想幹了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沈嘉臻聲音沉沉，目光如毒蛇般咬緊小茉，“不必用這種方式向我表示抗議。”

“對，對不起。”小茉蹲下，聚攏被扔飛的紙張，“我馬上回去重做。”

手顫巍巍的，力氣不大。小茉咬牙堅持，不讓沈嘉臻看出破綻。

好難受啊。

“不用了。”

小茉手一僵，這是，要解雇她嗎？

腹部又是一陣絞痛，小茉咬緊了嘴唇，不去管它，不多時，腥味充盈整個鼻腔。

出血了。不過還好，戴着黑口罩，看不出來。

“我讓阿寬做了，你做這一份。”沈嘉臻甩過來一份文件。

“是，總裁。”小茉爬過去，從地上撿起文件。這是訂好了的。

一地的紙，自然不可能由沈嘉臻來收拾。清潔工可是她蘇小茉啊！她蹲着慢慢移動，一點一點撿起它們。

沈嘉臻看着她的動作，心裏莫名其妙閃過一絲心疼。

他好像看見了，多年前，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女人，佝偻着腰，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那樣孤獨，那樣無助，玻璃碎片如刀子般紮中他的心。

“夠了。”沈嘉臻悶聲道。

小茉一邊撿東西，一邊還要估計腹部的疼痛，冷汗直冒，人有些暈乎乎的，沒有聽到沈嘉臻的話。

她來到沈嘉臻位置附近時，手腕被一把抓住。手上的傷痕被碰到，小茉低聲“嘶”了一下。

沈嘉臻的目光陰寒得吓人，如朔風一般，像要剖開小茉的靈魂。

“我叫你停下，”他說，“你聽不見嗎？”

“啊，我，”小茉不知道又怎麽惹着他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她現在沒力氣和沈嘉臻吵。這人還真難伺候，幫她收拾辦公室還有錯了，發哪門子脾氣啊。

“滾。”

“是。”小茉彎腰出去。

沈嘉臻揉揉眉心，怎麽他的私人助理如此遲鈍。

一屋子的紙片，唉，打通阿寬的電話:“你過來一下。”

沈嘉臻的電腦屏幕上是小茉處理失敗的文件。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居然會想着幫蘇小茉善後，還謊稱讓阿寬去做。在她之前，誰做錯了事還能在他身邊待？早就被掃地出門了！蘇小茉是第一個例外。

他剛剛發那麽大脾氣幹什麽？讓蘇小茉收拾不好嗎？

好像是碰着蘇小茉的事，都能讓自己情緒失控。

————

冗長的文件，日程表安排，還有似乎永遠不會噤聲的電話……

私人秘書要幹的事怎麽這麽多啊？！

“喂，您好。”小茉笑眯眯地接起電話，仿佛客戶站在她面前，“這裏是沈威，嗯，哦，那個，對不起，我們，嘔……”

胃裏湧上一陣熱氣，她神情一變，趕緊捂住電話聽筒，左右瞅瞅沒人，趕緊拿起藏在桌子下面的陶瓷罐，張嘴往裏面吐。

我的天，她的胃裏有這麽多東西吐嗎？

“喂，不好意思，剛剛遇到突發狀況，您的意思我已經了解了，我會立刻報告總裁的，嗯，您放心，再見。”

放下電話，小茉直接癱倒在座椅上，臉上的肌肉立刻垮下來，雙目也黯淡無光，整個人如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

再這麽下去，她要休克了。

揉揉太陽穴，小茉掙紮着坐起來，去洗手間倒掉陶瓷罐裏的髒物，回來繼續攻克文件。這次再沒做好，她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

————

“嘩啦啦。”

洗手間的水聲讓沈嘉臻皺眉，又聽見嗒嗒的高跟鞋聲。

蘇小茉動作雖輕，聲音雖小，還是被他聽到了。

她到底已經去了多少次了？每隔幾分鐘就聽到水聲，吵得他心煩。

“總裁，”天色擦黑，蘇小茉這次卻不是去洗手間，而是抱了一大沓文件，“處理完畢，請您過目。”

“嗯。”她放文件時，沈嘉臻的手掠過她的手。

好冰！

他沒有問什麽，瞄了文件幾眼。處理得還不錯。

小茉在沈嘉臻旁邊，如坐針氈，身體不舒服啊，她能不能快些退出去啊。

這一次她很用心地工作了，還請阿寬糾錯，才敢拿給沈嘉臻看的，不會有什麽毛病吧？

她想走，但沒他的命令，怎麽敢啊？

“還行。”沈嘉臻不鹹不淡地蹦出幾個字。

“嘔，”惡心感襲來，天啊，被沈嘉臻聽到還了得！小茉急中生智，扼住喉嚨，生生把尾音化成，“嗯。”

如此奇特的音調，如此簡短的回答，沈嘉臻不禁看向她。

膽肥了啊，如此态度。

小茉手一點點上移，到達腹部，好疼。

又來了。

“你，”沈嘉臻勾勾手指，“過來。”

被他看出了端倪。

小茉硬着頭皮過去，對沈嘉臻報以最誠摯的微笑:“總裁，什麽事？”

眼睛完成月牙，嘴卻痛苦地往下撇。管他呢，反正戴着口罩沈嘉臻也瞧不見。

沈嘉臻從頭到腳打量她，把小茉看得冷汗直冒。

本來就不舒服了，沈嘉臻的威壓又如觸手般無孔不入，鑽入小茉每一個毛孔。

“你，”他說，“把口罩摘了。”

“總裁，這不好吧，”小茉不願，“我感冒……”

沈嘉臻卻不由分說，長手一抓，一陣溫軟的觸感，小茉頓時感到嘴鼻前涼了許多。

口罩被揭掉了，只有一邊還挂在小茉耳朵上，她的一張臉完全暴露出來。

不能哭喪着臉對着沈嘉臻啊！小茉反應神速，立刻上揚嘴角。

對，沒錯，總裁您看我多真誠啊，我的笑是實打實的，您何必懷疑呢？

小茉為自己的機智感到滿意，只是痛感讓她牙關緊咬，笑容也有些僵。

沒等她高興多久，腹部卻突然受到外力擠壓。

“啊。”她一聲痛呼，整個人失去力氣，幾乎坐了下去。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