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大好河山一片

馮澤算準了程思遠的藥先萬俟弘一步到,一顆小小的藥丸吃下去竟然真的立刻有了精神,臉色也紅潤了些,他下床把熏香點上,又開了窗戶透氣。

萬俟弘從門口跨進來就看見馮澤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想起方才的心,心裏癢癢不由想調笑他幾句,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一日不見?我們可有幾日不見了,典客大人這話說的不周密。”

原以為馮澤會臉紅,結果他搖頭晃腦的慢慢說:“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幾日不見兮,日日相思不能忘。”

萬俟弘走過去掐了一下馮澤的臉:“哪家的教書先生這麽不正經?”

馮澤往他身上一靠:“大殿下家的。”

萬俟弘吃驚,馮澤今天竟然能說一句回一句,□□裸的撒嬌。他抓起馮澤的手放在心口:“你瞧,因為你說的這幾句話它跳的太快了。你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怎麽今天嘴這麽甜?”

“沒有啊。”馮澤像團子小時候頂着腦袋往萬俟弘懷裏擠,悶聲道:“我從小嘴就甜,以後和你就更甜了。”

萬俟弘幾乎要以為懷裏的人不是馮澤,然後就聽他說:“你去哪都帶着我怎麽樣?我天天說這樣的話給你聽。”

萬俟弘忍俊不禁,馮澤這是把他當孩子哄呢,他伸手抱着馮澤,讓他擡頭看自己,手指挑逗的順着敞開的衣領裏滑去,語氣裏滿滿的調笑和威脅:“只是說話可不行,我得……”

他的手指剛繞過馮澤的鎖骨向下就立刻感覺到不對了,馮澤胸膛上只有一層皮,摸着比先前還瘦了,萬俟弘的手又往下探了探,盡是皮包着骨頭,令人心慌的咯手,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也不顧方才的調笑了,抓着馮澤正色道:“怎麽回事?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馮澤來不及害羞就感覺不好,程思遠的藥只能讓他看起來氣色不錯,但不能讓他一瞬間就長出肉來。他适時的打了個哈欠:“睡得多了連飯也不想吃,沒什麽胃口,上午叫程太醫來瞧過了,讓我不要睡了多走動走動,又抓了幾副補藥來,所以我才說讓我跟着你,不然我一個人太無聊了,只想睡覺。”

萬俟弘心裏懷疑:“真的只是睡多了?”

“當然。”馮澤的眼神無比真誠,“所以你要不要帶着我,監督我吃飯。”

萬俟弘仔細看了看馮澤,除了瘦了點氣色倒還好,于是安了點心:“帶着你,能帶着你的時候都會帶着你的。”

馮澤笑,像只小賴皮狗:“沒有不能帶着我的時候。”

他連呼吸都是疼的,滿心只想多看萬俟弘幾眼,就這麽把他生生嵌在眼睛裏不拿出來,看到海枯石爛,生生世世和他綁在一起。馮澤抑制不住的鼻子發酸,摟住萬俟弘的脖子把臉埋在萬俟弘懷裏,眼淚就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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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弘起初還以為他撒嬌,後來發現不對,馮澤在自己懷裏發着抖,衣襟前也感受到一股濕意,他用力想把馮澤拽出來,但馮澤卯足了勁和他抗衡,他不敢太使力怕傷了馮澤,只好抱着他輕輕哄。

馮澤哭夠了擡起頭,眼睛紅彤彤的腫起來還在開玩笑:“我覺得我有喜了,情緒不穩,厭食嗜睡,還日日心裏惦記着你,恭喜這位相公,你要當爹了。”

萬俟弘知道他有事瞞着自己,也知道他這個人最是倔犟,不想說的就永遠不會說,于是湊過去吻了一下馮澤的眼睛,濕熱熱潮乎乎的直接撞進他心裏:“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只要你覺得這樣還算滿足,就好。”

馮澤心裏的疼痛一波強過一波,他勾了一下唇角,自己卻不知道露出來的笑并不好看,他嘆息着:“萬俟弘,你有沒有事瞞着我?”

萬俟弘整個人都僵住,半響才恢複正常,不知為何,他忍不下心騙馮澤,幾乎是強行克制着胸膛裏翻江倒海的殺意與悔恨:“有。”

“你準備騙我多久?”

萬俟弘看着馮澤的發鬓,生生咽下一口氣:“這輩子。”

“那便好,那便好。”馮澤安下心來,他也不想知道萬俟弘騙了他什麽,他甚至不敢去想萬俟弘騙了他什麽,謊言只有被拆穿時才是謊言。

如此騙局若以一生來償,也算不得辜負。

兩個人靜坐了一會兒,馮澤眼皮軟軟的又要合在一起,可他又不想睡,睡覺對他來說太奢侈了,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年紀小,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可如今才知道,人若真的半只腳踏入黃泉,就有太多放不下,這塵世的一點一滴,哪怕是從窗戶吹進來的風都帶着清涼甘甜,美好的讓人眷戀。

他覺得自己前些日子一直睡着簡直太虧了,這春日大好時光竟是他從未看過的。

“我們出去走走吧?”馮澤仰起頭剛好能看見萬俟弘突出來的喉結,伸手戳了戳。

萬俟弘抱着他不動:“身體這麽弱,外面還有風,吹不得。”

團子從窗戶跳進來尾巴豎着湊過來,都說動物有靈性,他似乎能感覺出來馮澤的身體不好,也不像往常蹦上床,不管不顧的去踩馮澤,只是把頭搭在床沿上讓馮澤伸手去摸,它長大後很少這麽乖過,萬俟弘的手放在它頭上也不拒絕,咽唔的哼哼着。

萬俟弘一下一下幫它順毛,狼毛不比家裏養的狗,它的毛摸起來更硬更有光澤:“它小的時候和我混熟過,那時又讓摸又讓抱,如今長成成狼,我還是第一次摸。”

馮澤垂着眼笑:“那你以後就日日帶着它,我把它送給你如何?”

萬俟弘眼裏閃過一絲陰鸷,馮澤今天反常的事太多,讓他不得不細想,但是他裝作不經意的問:“你也舍得?”

馮澤晃着腳保證自己不會睡着,滿臉天真無邪:“自然舍得,以後我都跟着你過,它自然也歸你了,這筆買賣你不吃虧。”

他似乎想到以後的事情,輕笑一聲,然後央求萬俟弘帶自己出去透透氣。他不想整日待在這昏暗的屋子裏,他能聽見外面鳥兒飛來飛去築巢的聲音,聽起來自是大好河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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