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酒桌
簡懷遠跟秦與琨都忙, 吃了這頓飯,兩人各自忙碌。
簡懷遠活到二十五歲,還是第一次踏上西北的地界。
這裏比他想象的要開闊得多,天高雲淡,山長水闊,沒有他想象中的荒蕪,不過人稀少也真。
他們來到這一個西北小縣城陝源縣。
小縣城算上下面的小鎮和村莊, 才三十多萬人口。
這片地區很平坦,極目遠望, 山巒疊嶂,如果沒有現代交通工具,應該離不開這座小城。
他們拍的這部電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現實, 當時找場地的時候專門找這種比較荒涼的地方。
如果真有拐賣,被拐賣到這裏的人多半逃不出去。
道具組等早已已經過來搭好棚子了, 其他道具也弄好了, 他們過來直接開拍。
在電影中。
簡懷遠飾演的小立剛殺了人販子五人, 潛逃回鄉。
一直追蹤他的林教授也跟在他後面回了鄉, 和警察的跟在他們兩方人馬後面。
他們到這裏的第一場戲就是喪事戲。
小立的老父親喝農藥死了, 小立接到消息後先殺了人販子, 才帶着一身血腥氣回來奔喪。
“各單位準備,開始了啊——”
随着助理一聲開始,葉珈骞做個手勢,場記板“咔”一聲打下,劇中人物開始活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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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小立跪在棺材前, 神情木然。
親朋好友幫忙辦喪事,吆喝着招呼客人。
周圍的親朋好友都來了,五十塊錢喪儀,一家老小過來吃飯。
雞鴨魚肉大蝦,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
除了小立,其他人都是一臉喜慶,桌面上的飯菜已經上來了,大家一邊吃喝一邊敬煙攀交情,熱熱鬧鬧。
林教授來到棺材前,上了兩柱香,對小立說道:“節哀。”
小立看他一眼,兩個眼珠子黑白分明卻又暮氣沉沉,裏面好像埋葬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他木然道:“謝謝。”
“咔——”
導演助理大喊一聲,示意示意這幕劇拍完了要拍下一幕。
葉珈骞坐在屏幕後面看着收錄到的影像,什麽也沒說。
簡懷遠琢磨了這麽久,演技已經非常不錯,許多時候文戲都可以一次過。
“下一幕準備。”助理手持場記板,見場上好了,“咔”一下打下去。
劇中世界再次開始。
林教授不知道小立殺了人,也不知道他家事,只知道他是他父親買來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在他剛出生沒多久他母親就死了。
林教授對這青年很是憐憫。
小立自尊心強,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憐憫過,一看他的眼神心裏就不舒坦,面上不顯,眼神卻已經變了。
林教授來自大都市,無論是長相還是穿着打扮,乃至于氣質,都跟這座小縣城迥然不同。
在座的親朋好友看到這麽個陌生人,紛紛過來打探。
小立沒多說,只說這位林教授是大學教授,專門打探拐賣家庭出生的孩子的事,以後寫文章用。
小立這麽一說,鎮上的人對林教授紛紛忌憚起來,尤其是那些與拐賣有關的流.氓地痞,私下已經盯上了他,看他過來想幹什麽。
很快,林教授的噩夢就開始了,他無論去哪裏,身邊總有人盯着他,連晚上睡覺都有人在外面打探他的消息,他睡得不□□穩,本能地有所防備。
正在此時,外面人販子被殺的消息傳了回來。
這消息仿佛捅了馬蜂窩,一時間人人自危,很快想到了外來人林教授。
許多人販子覺得他過來就是要打探拐賣的消息,然後甚至可能是警方那邊的間諜。
林教授的情況一下子危急起來。
他帶着他的學生開始躲避人販子,人販子看這種情況越發覺得他可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殺了他。
林教授開始正式逃命。
林教授逃命的這一部分是重中之重,占全劇百分之六十的時間,笑料跟打鬥也全都發生在這一段時間之內。
小立沒少在這段時間對人販子扇風點火,哪怕沒正式出面,林教授被追殺卻有他一份“功勞”。
打戲不好拍,跟牧章比起來,簡懷遠身手差得遠了去了。
文戲他還可以努力揣摩,提前做功課,武戲真的沒辦法,只能按指導老師教的動作拼命練習。
一時間,簡懷遠的NG又多了起來,天天被葉珈骞罵得狗血淋頭。
簡懷遠自己也沒辦法,他打戲是真的不過關,有時候練好幾天,最後還得等靠後期剪輯幫他加速快進一下,才能勉強過關。
這天拍完戲,摸爬滾打一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太陽還沒下山。
他們都用北京時間,現在實際時間頂多才六點多,遠不到睡覺的時候,難得葉珈骞放人放那麽早,大家紛紛約好要去喝酒。
西北有好酒好肉,來一趟而不享用實在太虧了。
葉珈骞也要一道跟去,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你們可都別忘了,明早還有工作,我得去看着點,免得你們喝多了,明天爬不起來。”
牧章攬着他的肩膀笑,“葉導你想喝酒就喝呗,還得找什麽借口看着我們,我們是那麽不靠譜的人嗎?”
“我看你們也沒靠譜到哪裏去。”
葉導親自發話,大家不能不帶他。
統籌老錢來到這邊後,很是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哪家的菜好吃,哪家的菜不好吃,他一清二楚,當場決定去楊家鋪子裏。
這個鋪子是家百年老鋪,規模倒不大。
陝源縣是窮縣,沒什麽大規模的鋪子。
楊家鋪子林澤護城河,店面一半在鋪子裏,一半在河邊過道上。
羊是正宗的西北羊,酒是陳釀的高粱酒。
大家就坐在河邊一邊吃燒烤一邊喝酒。
大塊的焖羊肉串在紅柳枝條上,撒了辣椒粉跟粗鹽,也不多放什麽調料,烤好拿上來,羊肉滋滋作響,油花滴下來,帶着一陣又一陣的香氣。
吃着還有餘溫的大塊肉,喝着甘冽的高粱酒,一口肉一口酒,很快大家臉上都蔓延起了紅暈。
簡華遠面皮最嫩,皮膚又白,他本來就不怎麽能喝酒,到現在這種情景,他兩口酒喝下去,臉立刻紅得跟關公一樣。
這酒辣得他龇牙咧嘴,喝了一口酒趕緊吃肉壓下去,肉又燙,一邊吃肉一邊呼哧呼哧呼氣,什麽貴公子形象都沒了。
旁邊幾個老大哥看他這樣哈哈大笑。
老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喝酒啊,就是得靠練,你還年輕,多喝幾回就能練出來了。”
“對對對,來西北了好歹把酒量練一練,要不然去哪裏都不行,你這酒量也太次了。”
簡懷遠長出一口氣,連連擺手道:“我喝一次也就算了,經常喝可不行,喝酒傷肝。”
甄一頂着啤酒肚舉雙手贊成,“這話說的對,大家都不年輕了,得好好保養一下。”
葉珈骞立刻道:“你這話別算上我們仨。”
他指簡懷遠、牧章跟自己。
甄一:“呸,不算你們仨就剩我跟老錢了。”
大家一邊嘻嘻哈哈一邊喝酒吃肉,氣氛很快就和諧起來,距離也拉近了。
甄一還感慨,“我們來自五湖四海,今天能坐到一起喝酒吃肉都是緣分,來,大家幹一杯。”
酒碗清清脆脆一碰,叮一聲響,酒晃蕩出一點來,大家各自呷一口,辣得忙吃肉壓下去。
甄一道:“來,牧老師,我得敬您一杯,幾十年的老戲骨了,有您這定海神針在我們這裏坐鎮,我這心才踏實。”
牧章笑着跟大家幹一杯,“獨木難成林,還請大家繼續多多指教。”
葉珈骞甭看脾氣不好,對有本事的人還是很尊敬,他端起酒杯跟牧章碰了一杯。
簡懷遠作為最小,資歷最淺那個,忙跟在後面敬酒。
他還算會做人,平時沒少給整個劇組買下午茶,為人又勤勉踏實,好學得很,整個劇組對他觀感都不錯。
別人不知道,幾個大佬都清楚他跟秦與琨的關系,背地裏挺給他面子,要不然今天他也沒法做到酒桌上跟大家一起喝酒。
除了人情外,幾人倒真挺喜歡他。
葉珈骞這等毒舌的人心裏也時常慶幸當時選的是簡懷遠而不是其他人,要是換了其他人來,整個劇組肯定沒這麽踏實。
甄一跟葉珈骞搭檔多年,兩人脾氣相投,對簡懷遠的看法也相似。
甄一喝着簡懷遠敬的酒,感慨道:“小遠,難得見到你這麽勤懇踏實的年輕人,以後在圈子裏肯定有你一席之地。”
牧章也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簡懷遠有些腼腆地笑笑,“等我趕上來,還不知道要多少年。”
葉珈骞瞅他,“太謙虛可就是虛僞了啊。”
簡懷遠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演技不太好,還要下功夫磨練。”
“大家剛入行的時候都是這樣,慢慢練,用心揣摩,用個幾年就磨出來了。你人勤快,總不會吃虧。”
簡懷遠聽大家怎麽說,只得舉杯再次敬酒,“謝謝各位長輩的肯定。”
葉珈骞道:“說起來,我當初還以為你小肯定子吃不了這個苦。”
大家都說明星光鮮,工作輕松,其實在世界上哪有又輕松又來錢的工作。
明星的辛苦都在幕後,真正忙起來的時候沒日沒夜,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掰成兩瓣花,忙的時候能睡上三四個小時已經算運氣好。
人人都說小紅靠捧大紅靠命。
真正年輕的時候也就那麽幾年,年輕的時候不紅,以後想紅就難了。
不太紅的年輕藝人們都使勁拼命往上蹿,真正紅起來的明星也得拼命保住自己的工作,這一個圈子大家都很努力,不拼的早已經被淘汰了。
要說明星吃不了苦,那真的是外人之言,吃不了苦的都做不了明星。
“還好,也不算太辛苦。”簡華遠笑了笑,“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做起實驗來也是夜以繼日,試劑貴,有時候怕錯過實驗結果,人還得住在實驗室裏。”
老錢就笑,拍拍他肩膀,“得,知道你是苦過來的,以後還得繼續保持。”
簡懷遠鄭重點頭。
他酒量不好,喝了幾輪,人就已經醉了,他又沒太醉,沒到不省人事的第一步。
葉珈骞看他這樣給他叫了杯果汁,打發他坐到一邊。
簡懷遠捧着果汁慢慢喝着,其他人則在酒桌上繼續喝酒侃大山。
簡懷遠跟在在旁邊聽了一耳朵,聽到了許多秘密。
諸如誰跟誰糾纏不清,誰跟誰有關系,誰是誰的靠山雲雲。
在座的都是大佬,只有他一個小喽啰,哪怕只是簡單幾句,他記在心裏,以後說不上什麽就有用場。
簡懷遠這麽一聽,還真聽到了點了不得的消息——衛世傑衛導演要拍一部功夫片,正要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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