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看人

簡懷遠張了張嘴, 又閉上了。

他現在的确有些一心一意向着夫家，恨不得将自己家搬空去。

說不過師兄, 要不敢得罪他，簡懷遠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 “師兄, 我們這邊錢還夠用吧？”

“夠，你前陣子不是剛轉十萬過來？我讓人接觸的幾個公司都有購買我們專利的意願, 到明年春天我們公司就應該能開始盈利了。”

簡懷遠眉眼彎彎, “那太好了。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暫時沒有，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投資人吧。”于薄瞥他一眼, “不給我添亂就是最好的幫忙。”

簡懷遠連忙站起來, 走到他身後，幫他揉捏肩膀：“有勞師兄，師兄辛苦。”

簡懷遠有求于人，中午請于薄出去吃了頓好的。

他們去的那家餐廳味道特別棒, 食材用的是綠色食材, 據說一斤青菜都要三百塊那種，廚師也是從全球各地請的頂級廚師，好原料加好手藝, 哪怕于薄這種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吃的特別開心。

這一頓飯直接花了簡懷遠八千多。

他最近喜事多，花那麽多錢也不心疼。

吃完飯他還體貼地開車送師兄回去，臨下車前，他千叮萬囑，“師兄, 你記得我的護手霜啊，我後天過來拿。”

于薄沒好氣看他一眼，“盡給我添亂，只是一次，下不為例。”

“我這不是沒你的好手藝嘛？我要是有你這手藝，我就自己弄了。”簡懷遠笑着朝他揮揮手，“師兄，記得啊。”

回家睡了個午覺，簡懷遠左右沒事做，幹脆去伊薪工作室上課。

他在工作室遇到不少人，以前熟悉的，不熟悉的工作人員與同來上課的學員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同時他們也投來探尋的眼神，帶着一點隐秘的興奮。

簡懷遠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匆匆打過招呼之後快步去辦公室找臺詞老師辛寧。

他倆之前已經跟辛寧溝通過了。

辛寧現在是他的帶教老師，主要負責跟他對接。

見到是他，辛寧笑着起來給他沏茶，“怎麽周末也沒在家休息？”

“閑不住。”簡懷遠将茶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在家裏待着也無聊，我幹脆過來上節課。“

辛寧笑道：“挺好，繼續保持。我們今天的課程是體态課，主要觀察各行各業的人在各種情況下的表情、姿勢、話語以及他們的習慣動作。這一部分我們主要分為理論跟實踐，你想先上理論還是先上實踐？”

“這還能選嗎？”簡懷遠好奇。

“能。”辛寧好脾氣地将他做的課程設計遞過來，“先上理論課程，然後再上街上實踐課程的話，你可能會映照理論，對理論了解得更深厚。先上實踐課程，自己先總結一遍，然後再來看理論，感觸則可能會更深一些。”

簡懷遠立刻道：“那我們先上實踐課程吧，我不想呆在這裏，感覺誰看我的目光都怪怪的。”

辛寧聽他這麽說忍不住笑，“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要是上實踐課程的話，我們先去化個妝，你選一個角色貼進去，我們再去上課。”

“選角色？這個要怎麽選？”

“這個可選擇的餘地就多了，你可以選擇成為外賣員，服務員，街上收破爛的，擺攤的，發傳單的……”

簡懷遠驚奇，“只是化妝化成這個樣子，還是出去了，真有工作可以做？”

“真有工作可以做。你一節課交那麽多錢，我們也不可能糊弄你嘛。”辛寧問：“怎麽樣，選好了嗎？選哪個？”

“我看看，我想做服務員。”

“行。這個服務員呢，有大酒店的服務員，也有小飯館的服務員，還有茶莊、麻将館……”

簡懷遠道：“還是去小飯館吧，比較有煙火氣。”

“沒問題。”

辛寧确定他的課題之後就帶他去化妝了。

簡懷遠化妝極少往醜裏化，伊薪工作室化妝師的手藝不錯，一番捯饬下來，他眼皮厚了三成，鼻子看上去大了不少，腮幫子也方了，臉上還有幾粒小雀斑，再配上亂糟糟的頭發跟普通的T恤破洞褲，看起來就是十足的打工仔了。

簡懷遠自己對着鏡子忍不住先驚嘆了一聲。

辛寧倒沒怎麽化妝，他只是換了身衣服，又把眼鏡換成隐形的，看起來挺憨厚。

他是國影大學表演理論的博士出身，演技比簡懷遠好很多，基本上演什麽是什麽，哪怕沒化妝，一摘掉眼鏡的時候也是渾身工作人員的氣息。

簡懷遠有他帶着出門，一下子踏實了許多。

他們放棄了簡懷遠的車，換成辛寧那輛普通的德國車，直奔城西而去。

他們沒去光鮮亮麗的步行街、商業街，而是直接往老城區走。

老城區裏有無數小店、全國各地的美食都能找得到，各種食物的香氣交織在一起，來來往往的外賣員騎着摩托在城區穿梭。

簡懷遠一進這裏路體會到了難言的煙火氣。

辛寧笑着提醒一句，“課程正式開始，你可以往車窗外看，看看老城區都有什麽樣的人，他們的長相打扮神态有什麽特點？這些人的習慣動作是什麽？等會兒我們要進入到真實的情境中做演出。”

簡懷遠有些緊張，“好的。”

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這些人究竟有什麽特點，大概就是身材都不太好，或胖或瘦，或腰粗或腿短，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點。

這裏的人也不會很注意儀态，含胸駝背高低肩……各有各的缺點，但不會很明顯。

這是一群平凡而有各自小特點的普通老百姓。

簡懷遠努力把腹部一直吸的那口氣排出來，不再縮腹挺胸，肩胛骨也放松下來，他耷拉着肩。

下車的時候他的儀态已經比上車之前要差許多。

辛寧欣慰地誇一句，“幹得不錯。”

簡懷遠腼腆笑笑，跟在他後面走。

辛寧盯着他的腳步，又說了一句，“你可以不用走得那麽幹淨利落，你看大多數人都有一點趿拉着腳走路。”

說着他示範趿拉着腳走路，鞋子與地面發出摩擦聲，“那樣比較省力氣。”

簡懷遠用鞋子摩擦了一下地面，感覺果然要省力許多，不過這麽走怎麽都別扭，沒一會又換回原來的走路姿勢，還得主動意識到才能再換回去。

辛寧也不說他，帶着他走到路邊的一家小飯館。

簡懷遠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下牆上，這家飯館跟他讀大學時大學外面一條美食街的那些小飯館很像，都左中右是三間店面，粥、粉、面、雲吞、水餃、小炒，一切應有盡有，紅紅的菜單貼滿了整面牆。

他們進去時候，老板娘從收銀後面探出腦袋來看他們一眼，驚訝道：“辛老師？你怎麽來了？”

“帶個學生體驗一下生活。”辛寧沖老板娘點點頭，伸手介紹簡懷遠道：“我們小簡。”

“哎，快進來坐。”老板娘笑容滿面，熱情道：“你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辛寧笑看簡懷遠一眼，見他沒反對的意思，說道：“那先來一份排骨面，我好久沒吃你家的排骨河粉了，饞得慌。小簡，你看看牆上，想吃什麽？”

簡懷遠道：“我也是排骨河粉。”

“好的，你們稍等一下啊。”老板娘朝店鋪右邊那間店面喊了一句，“阿昊，有客人上門，你下兩碗排骨河粉，多放排骨。”

“好。”那邊應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一個高瘦的駝背青年，将手機塞到屁兜裏，“排骨河粉是吧？兩碗多放肉？”

“對對對。”老板娘笑道：“你動作快點。”

簡懷遠跟辛寧坐着等，簡懷遠打量周邊環境跟人。

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到處人都不多，從這邊看出去，有些店鋪裏即使有人，大多也懶洋洋，要麽在玩手機，要麽抱着手臂在打盹。

所有人的站姿或坐姿，大概都下意識地用了最省力的姿勢，看着挺不成體統。

簡懷遠學着他們的樣子，将雙.腿撇開，大馬金刀坐在座位上，背拱起來，猶如一只老貓。

辛寧看着他動作，笑了笑，道：“待會你注意觀察服務員怎麽做。”

簡懷遠一聽有活兒，立即坐正了些，“好。”

他們一直在這個小飯館裏待到天黑。

下午四點半以後，小飯館越來越多人。點單、端菜、擦桌子、倒茶……簡懷遠從沒想過做服務員這麽累，要一直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

七點，面館用餐高峰過去，辛寧帶着簡懷遠回工作室，簡懷遠車在那邊，他得先回去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