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肖樾回來沒看到殷遙,并不意外,她昨晚說了早上要走,即使她沒說,不告而別這樣的事也很合她的作風。

肖樾自己吃了早餐,多買的那份後來也沒浪費,因為他的助理錢小山來了。

肖樾沒有生活助理,錢小山是他的經紀助理,主要在管他工作方面的事。

他們這公司內部管理混亂,錢小山之前進來的時候是公司的實習生,本來要做的是生活助理,不需要多少專業經驗,不巧,當時負責肖樾的一個執行經紀突然離職,他就被莫名其妙安排上了,就這樣角色不明地跟了肖樾兩年,跑組、宣傳什麽都做,去年考了演出經紀人資格,現在也算有了個名義上的經紀人身份,只是工作內容依然沒變。

錢小山是個淳樸的樂天派,積極樂觀,做事踏實,對待自己一入行就接手的這麽一個藝人算得上掏心掏肺,他大早上趕過來就是為了告訴肖樾拿到了一個很不錯的角色。

“哥,我就說了,你那場戲試得特別棒!那幾個臉都沒你好,演技又那個鬼樣子,只要導演不瞎都知道要選誰,嘿,看來這導演眼睛還真挺亮堂的哦!”錢小山興高采烈,兩口就把粥喝完了,“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這早飯都給我整好了!”

肖樾如他所願地點個頭,錢小山更高興了,“嗨呀,哥你真好。”

他一口一個“哥”,其實肖樾比他大不了一歲。

肖樾将餐桌留給小山,上樓拿了昨天換的衣服下來,丢進衛生間的洗衣機,轉頭看到旁邊置物架的木質擱板上有一串女式手鏈,殷遙昨晚洗漱時摘下,早上匆忙,忘了帶走。

肖樾看了兩眼,将手鏈收在手裏,走出去。

小山已經吃完東西,站在沙發那邊拿着肖樾的劇本看,見他出來,叫道:“哥,這誰寫的?”

“不是有編劇名字?”

“诶,不是!我不是說編劇,”小山拿着劇本過來,指着封面上,“你看你看,就這字,這、這……女孩兒寫的吧!這不是你的字啊!”

肖樾視線落在他指的地方,微微一愣。

寥寥幾個小字,秀氣清晰,只是署名十分潦草。

小山口中念念有詞:“這個是y……y什麽,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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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分辨清楚,手中劇本就被肖樾一把抽走。

小山更覺得有貓膩,好奇地問他:“這誰啊?”

肖樾不答,小山便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哥?其實談戀愛也沒關系的嘛,不要這麽緊張。”反正公司也沒明文規定不能談戀愛,談得低調點就好咯,只是挺好奇肖樾是和誰談,這麽久也沒發現他對哪個女孩兒有意思啊。

小山還想再問,突然打來的一個電話阻撓了他。

公司要開急會。

小山顧不上打探八卦了,匆匆忙忙離開。

得知殷遙并非不告而別,肖樾不大想承認,可他心裏的确有點舒服了,他坐到沙發上把玩着她的手鏈,看出是舊款,有些明顯的磨損,起碼戴了五年以上。

玩了一會,他又沒了興致。

她不缺錢,這麽舊的東西還留着,只可能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又想起早上,她在這裏親了他,當時那樣子一看就是将他當成了別的人,而她自己一定又渾然不記得了。

她總是做這種不認賬的事。

殷遙一直忙到中午,午飯後休息時才發現手鏈忘帶了。

她在微信上問肖樾有沒有看到她的手鏈,結果直到傍晚收工,都沒有收到回複。

殷遙以為是他有事在忙,沒有看到。

她晚上留在工作室做事,結束後給肖樾打語音電話,過了好一會才接通。

肖樾似乎是在外面,能聽到他那頭喧鬧的雜音,他的氣息聲在電話裏也有些明顯,殷遙問:“你不在家嗎?”

他嗯了聲,“在外面。”低沉的幾個字夾在風裏。

“哦。”殷遙說,“我的手鏈好像落在你家裏了,你有看到嗎?”

“看到了。”

“那我過來拿一下,你什麽時候回家?”

那頭沉默。

殷遙疑惑:“肖樾?”

“我在朋友這打球,離你工作室不遠。”他的聲音淡淡的,“你的手鏈在我身上。”

這意思很明顯,她想要,就過去拿。

殷遙只好說:“給我發個位置吧,我現在來找你。”

挂了電話,殷遙看到肖樾已經發了消息來,就一條,除了那個定位圖,多一個字都沒有。地方确實不遠,是個室內籃球場館。

殷遙開車過去大約二十五分鐘。

周圍停車方便,她給肖樾發了消息,坐在車裏等他。

五六分鐘後,看到對面門口出來個人,身量颀長,穿純黑的運動帽衫,褲子和鞋也是同樣的黑色。

他穿過人行橫道走過來。

殷遙開了車內燈,将車窗完全降下。

他走近,殷遙便感覺到一道陰影投過來,遮住了大半的光。

肖樾站在車窗外,一句話不說,手掌在她面前攤開,殷遙便看到自己的手鏈。

她伸手拿過來,對他說了聲“謝謝”。

“謝什麽,你為條手鏈跑過來也不容易。”

他語氣冷淡,殷遙甚至從中聽出了一點輕微的嘲諷,她擡頭,見他站在原處,低着頭,目光居高臨下地看她,表情不甚清晰。

隔着一道車門,這樣講話實在不方便,殷遙問他:“你要不要上車坐會兒?”

肖樾站了兩秒,繞到另一邊,開門坐進了副駕。

殷遙低頭往左手腕上戴手鏈,神情很是認真,肖樾瞥了她一眼,面沉如水,唇微微抿緊。

“這麽寶貝,前男友送的?”

殷遙一愣,側過頭看向他,這樣近的距離,借着車內燈能看到他額發被汗浸得半濕,眼睫似乎也是,顯得眼睛更黑。

兩人對視着。

車裏氣氛明顯凝滞。

窗外的風倒是更大了些,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片刻後,殷遙先別過了臉,目光看向正前方。

“是我媽媽送的,她已經去世十一年。”

肖樾一怔,愣住了一秒。

殷遙說完低了頭,沒再多講其他。

車裏安安靜靜,前面馬路上駛過一輛輛的車,聲音近了又遠。

半晌,肖樾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是真心道歉。

殷遙轉頭看看他,搖頭說:“沒怪你。”

他那句話确實問得令她意外,但她并沒有生他的氣,連自己都覺得奇怪。

靜默幾秒,殷遙對肖樾說,“昨晚謝謝你收留我,我睡得很好,我給你留了字,看到了嗎?”

肖樾點頭,語氣明顯緩和了:“看到了。”

殷遙又問:“你怎麽跑這麽遠打球?”

肖樾:“之前約好的,有幾個朋友。”

“哦,我以為你特地給我送手鏈呢,都帶在身上了,”殷遙目光不明地看着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到些什麽,停了一下,她忽然說,“你今天不回我消息,是沒有看到,還是不想理我?”

答案當然是後者,但肖樾沒有回答她。

殷遙看着他的表情,也就明白了,低頭笑了笑,“你讨厭我啊?”

她問出這個問題,看到肖樾的眸光明顯有些變化,但他依然不給答案,沉默過後淡淡地反問道:“問這個幹什麽?我是不是讨厭你,重要嗎?”

“重要啊。”

殷遙擡起頭,看進他漆黑的眼睛裏,“前男友的東西沒什麽好留的,我都丢了,你信麽?”

肖樾被她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

殷遙卻在這時又靠近了些,輕聲問他:“我早上是不是親了你?”

這話一出,便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變了,沉靜的眼睛裏有來不及掩飾的驚訝和其他的情緒,殷遙便知道了,那不是夢。她真的親了肖樾,即使并不是有意的。

現在譴責自己也沒有意義。

也不知是不是肖樾的眼睛蠱惑了她,殷遙一鼓作氣地說:“你不要我負責嗎?”

風似乎在一瞬間停了,樹葉也不再吵鬧,這短暫的幾秒,只聽到對方的呼吸。

殷遙心口微熱,等了片刻也無回答,一時進退兩難,她微微低頭,手腕忽然被握住,肖樾将她往前拉了一把,低頭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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