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唐蜜盯着郁煙這個名字愣住了。

郁不是一個常見的姓,這兩個字仿佛在驗證她的某種猜測。但是報道上只寫了郁煙的年齡,再多的信息也沒有了。

她對着頁面出了好一會兒神,才關掉了電腦,直直地在床上倒了下來。

難道這個就是郁總的童年陰影?

唐蜜翻了個身皺起眉頭,案發時間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也就意味着,今天是郁煙的忌日。

她拿過枕頭邊的手機,下意識地翻到了郁意的電話。通話記錄只有兩條,兩次都是郁心打來的。她的指尖在撥號鍵上游移了兩下,還是把手機塞了回去。

就算郁煙真的跟郁意有什麽關系,她也沒有立場過問。

她胡思亂想了一陣竟也是睡了過去,直到一陣短促的敲門聲把她吵醒。她從被窩裏坐起來,揉了揉一頭長發,心想一定是傅辛喝醉了酒,找不到鑰匙孔開門。

敲門聲還在持續,唐蜜穿上拖鞋走了出去:“來啦!酒量不好就少喝點啦!”

門打開的一瞬間,唐蜜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張了好幾次嘴,才終于發出了點聲音:“郁……先生?”

門外的人雖然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外套卻是随意地敞開,黑色的領帶被松到了鎖骨以下,白襯衣的紐扣也解開了好幾顆。

郁意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出現在人前。

郁心對她揚起漂亮的唇角,笑容裏竟顯露出一絲疲倦:“甜心,還好你在家。”

嘆息一般的聲音,仿佛帶着淡淡的焦灼,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般的安心。唐蜜看着他一時之間忘了說話,郁心單手撐在門框上,眼裏的情緒捉摸不定:“你的電話關機了,餐廳那邊又說你今天休假,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你。”

唐蜜愣了愣,終于恢複了正常的說話功能:“啊,我的手機可能沒電了,剛才看的時候電量已經變紅了。”她頓了一下,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咦,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一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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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看着她輕笑一聲:“你忘了嗎?我上次在窗口見過你。”他說着往前邁了一步,身子微微傾向唐蜜,“你真的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這個問題讓唐蜜的心頭有些慌,換做平時她是不可能貿貿然放一個男人進來的,可郁心看上去有點反常,她沒辦法把他拒之門外。

她想了想側開身子讓他進來,郁心卻又在這時微微蹙起了眉頭:“甜心,你的安全意識太薄弱了,以後不要随便給人開門,更不能放陌生人進屋。”

唐蜜:“……”

她扯了下嘴角,剛想說什麽,郁心又補充道:“當然,我除外。”

這下唐蜜什麽也不想說了,郁心進屋後四處看了看,對這間房子諸多不滿:“天吶,這是哪個年代的裝修?家具也好舊,地板居然已經變色了!”他回過頭,滿心擔憂地看着唐蜜,“甜心,你還是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唐蜜:“……”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板着臉看郁心:“郁先生,你找我到底什麽事?等會兒傅辛回來,被她看到你,你一定會後悔的。”

郁心走到她身邊,挨着她坐下,小綿羊一樣乖順:“我還沒吃午飯,好餓。”

唐蜜:“……”

看在他給自己算了那麽多加班費的份上,唐蜜任勞任怨地走到廚房搜羅吃的。郁心舒服地坐在沙發上,對着唐蜜笑:“甜心,你今天穿得這麽漂亮,是去哪兒玩了嗎?”

唐蜜道:“今天是校友會。”

“校友會?”郁心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斂去了一半,“林澈也去了嗎?”

唐蜜正在切蛋糕卷的手抖了一下,沒來由地一陣心虛。上次在餐廳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郁心對林澈的敵意很重,雖然她不知道林澈是什麽時候得罪他的,但還是覺得不要提起他比較好。

她擡眸瞟了郁心一眼,故作鎮定道:“我不知道啊,我一早就回來了,沒什麽意思。”

郁心看了她幾眼,沒再說什麽。唐蜜悄悄松了一口氣,為什麽她會有一種被捉奸的感覺啊?明明不管是林澈還是郁心,都跟她不是那種關系!

雖然郁心一直表現得很喜歡她,甚至還莫名其妙地吻了她,但她也不敢當真,更何況郁意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格。

她端着一盤切好的蛋糕卷和一盤瑪德琳,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這個是今天早上我做的早餐,你不介意的話就将就着吃點吧。”

郁心笑着拿起一個瑪德琳:“甜心做的我怎麽會介意,不過能來點酒嗎?”

唐蜜的眉頭動了一下,想了想道:“瑪德琳應該配紅茶。”

郁心不贊同地挑起眉梢:“自從普魯斯特寫了《追憶似水年華》,大家就都用瑪德琳蘸紅茶吃了,也不管瑪德琳願不願意。”

唐蜜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你不就是想喝酒嘛,哪有這麽多歪理。不過我這裏只有做糕點用的料酒,沒什麽好酒哦。”

“沒關系。”

唐蜜又起身去了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瓶果汁和一瓶白蘭地。

“噢,居然還有白蘭地。”郁心沖唐蜜眨了眨眼。

唐蜜道:“做奶油蛋糕和巧克力蛋糕時加白蘭地會很香濃,但我買的都是便宜的,你不一定喝得慣。”

郁心倒了小半杯白蘭地,混合上果汁,對着唐蜜舉了舉杯:“甜心,我沒你想的那麽挑剔。”

唐蜜:“……”

胡說!郁總的舌頭就是以挑剔出名的好嘛!

她見郁心喝了一杯又接着倒第二杯,趕緊阻止了他:“你不是餓了嗎?吃點東西再喝酒啊。”

郁心對她笑了笑,乖乖地放下酒杯,拿着蛋糕卷吃了起來。唐蜜看着他臉上甜甜的酒窩,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郁心把桌上的糕點解決完,白蘭地也少了一半。他靠在沙發上,側頭看着唐蜜,一雙黑色的眸子似醉非醉,像是在倒映着陽光的潭水中浸過一般,帶着一股濕潤的暖意。

這樣子實在太勾人,唐蜜根本不敢直視他。她小心翼翼地拿食指戳了他一下,試探道:“郁先生,你今天心情不好?”

郁心緩緩勾起唇角,把唐蜜拉到自己懷裏抱住,埋首在她的肩上:“嗯,今天是我姐姐的忌日。”

唐蜜的心撲通一跳,有些怔忡。姐姐是郁煙嗎?郁煙真的是他的家人?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因為無論說什麽都顯得很蒼白。她擡起雙手環上他的腰,像是在安撫小朋友一般拍了拍他的後背。

郁心靜靜地抱了唐蜜一會兒,才放開了她。他撥了撥她額前的劉海,呼吸清淺:“是郁意害死她的。”

唐蜜的身體一僵,看着面前的人皺起了眉頭:“你怎麽這樣說?”

如果他姐姐真是郁煙的話,那這應該是一場不幸的事故,為什麽要賴到郁意的頭上?

郁心看着唐蜜,眼裏的笑模糊得像是失去了焦距:“為什麽不這樣說?這本來就是事實。郁意從小就是一個沒有心的空殼子,對什麽都沒有興趣,淡漠得根本不像是一個人。父母覺得他應該會喜歡什麽,他就喜歡什麽,父母覺得他應該學習些什麽,他就學習什麽,啊,這當然不是因為他聽話任由父母擺布,只是無所謂罷了。因為不管對什麽,他都一樣沒感覺。”

郁心說到這裏,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你去過他的書房吧,是不是看到了很多書?那些大部分都是他父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每一年的生日禮物都是書,從希臘神話到北歐史詩,從古典文學到經融管理,嗯,當他的父母也很為難吧,因為他從來不會主動要求什麽,他們除了書,也想不到別的什麽他應該會喜歡的東西了。值得慶幸的是,郁意确實喜歡看書,或者說,有看書的習慣,畢竟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喜歡什麽。”

唐蜜呆呆地聽着他說,她知道郁意很少有情緒,但她從來沒想過,會這麽寂寞。

也許郁意自己不覺得寂寞,但她只是聽聽,就已經感受到了,那種幾近于絕望的寂寞。

郁心對着她笑了笑,表情變得戲谑起來:“你見過白筱了吧?她就是郁意父母認為的‘郁意應該有的妻子’,按照他這麽多年來的習慣,大概哪天就真跟白筱結婚了吧,當然,我是不會認同的。”

白筱的名字讓唐蜜微微回過神來,她的睫毛顫了幾下,對郁心問道:“這跟你說他害死姐姐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因為在那個家中,有一個人能察覺到他真正的想法,哪怕他自己都還不知道。”郁心拿起桌上的白蘭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只不過這次沒再加果汁,“那個人就是他親愛的姐姐,郁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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