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共攜初入沉魚谷

近幾十年來,随着江湖各方勢力崛起,沉魚谷故步自封漸漸與外界斷了聯系,雖早已日漸衰落,卻因那本失傳的秘籍而依舊頂着武林第一大派的名頭。

待沈碧将傷養好後,兩人終踏上了前往沉魚谷的路。此次黃泉客棧受沉魚谷之邀,兩人來到谷外時未過山路遠遠的便見沉秋正帶着一衆弟子在山門外向迎。

“所以這次,我們是要在沉魚谷的眼皮底下将那秘籍盜出來?”

“怎麽能是偷呢?”連淵面色不變的道:“借來瞧瞧。”

沈碧見他這般也不是一日兩日,倒是未糾結于此,兀自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連淵不慌不忙的囑咐道:“不過在這段時間我們可能要分頭行動,谷內有一個人,需要你幫忙照料。”

沈碧心下一動,問道:“誰?”

連淵将一卷絹布遞給她,此時見馬車已停,他掀開車簾踏出門去。

沈碧接過卷軸緩緩展開,見那卷軸詳細的描述前是娟秀的兩個小字:沉岚。她将卷軸草草的掃了一眼便将它收好,跟在連淵身後跳下了馬車。

原本見連淵來還與他笑談的沉秋見沈碧在其後也跳下馬車,唇邊的笑意頓時一斂。沈碧倒是未理會,兀自走到客棧一行人最後的位置,跟在衆人身後一同入了谷。

沉魚谷相迎客棧一行人陣仗頗大,也算是給足了面子。而入谷後衆人被引到正堂,沉魚谷谷主卻遲遲未至,杯中的茶添了兩輪,沉谷主才滿面笑意的走進。

“抱歉,谷中事務繁雜,讓各位久等了。”

他笑着走到主位,環視一周接受了谷中衆人的拜禮後方将目光落在一側的連淵身上:“盟主今日到訪真是讓我沉魚谷蓬荜生輝,未曾遠迎還望海涵。”

他雖說着抱歉的話,卻穩坐于上位,居高臨下的看着側位的連淵。

沈碧的視線淡淡的瞥過兩人,沉谷主的這一巴掌和一個甜棗樣子倒是做得充足,看似全派人出谷迎接是給足了面子,可谷主遲遲未到也算是立了下馬威。

連淵笑着颔首,便似算是應了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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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谷主面色稍稍有些不好看,可他依舊秉持着一谷之主的氣度,笑道:“關于兩派之間的事,盟主如今考慮清楚了?如今盟主初戰雖然一帆風順,可黃泉客棧畢竟在江湖中的地位不穩,如今登了高位難免會遭到各方忌憚步履維艱,可若有我沉魚谷的支持便定然不一樣了。要知道,若我們兩派聯合,我沉魚谷必是黃泉客棧最堅定的靠山。”

沈碧垂下眸,她能感覺到連淵的目光狀似無意的自她的身上瞥過,安靜的聽沉谷主說完。她自然知道沉谷主所謂的聯合,不過就是沉秋曾經私下提及的“聯姻”。

連淵笑着聽他将話說完方道:“谷主的話我自然會好好考慮。”

兩派衆人皆在,連淵的話雖客氣,可誰又能聽不出拖延或婉拒的意味。

沉谷主聞言面上的笑意散了,就連在一旁靜候的沉魚谷衆人也似對連淵的話有些忿忿。沉谷主揮手示意衆人安靜,沉聲道:“盟主這是何意?你已考慮了這麽久,如今帶着衆人登門,難道不是已經想好了……而是有意推脫?”

他話中之意不乏威壓,連淵卻仿佛半分未覺般的笑道:“并非是我有意推脫,此事畢竟關乎兩派,無論是對沉姑娘還是對貴派都應慎重,沉谷主覺得呢?”

沉谷主拍案怒起:“連淵,我告訴你,沉秋是我的女兒,是我沉魚谷未來的谷主,就算今日你是武林盟主又如何,你不将沉秋放在眼裏便是不将我放在眼裏不将我沉魚谷放在眼裏!”

“貴派想與我聯姻難道只因有意助我?還是因為沉秋姑娘傾心于我?”連淵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瞥過身型明顯一僵的沉秋,淡然笑道:“恐怕都不是吧?如果我沒有猜錯,沉谷主恐怕另有所求。”

沉谷主未言,面色卻沉得一片青黑。

正堂內氣氛也因連淵的話而變的微妙起來,兩派目光不善,似只待一聲令下便會刀劍相向。

沈碧的目光落在沉秋等幾名弟子身上,指尖也悄然握上了劍柄,若有任何異動……

“其實話說回來,我與谷主也不過各取所需罷了。我要的是什麽想必谷主亦是知道的,只是……”連淵卻在這樣的時分從容笑道:“若要連某娶一個不愛之人,恕我無法做到,想必沉秋姑娘也不會希望嫁予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盟主到底想說什麽?”沉谷主冷聲問道。

沈碧的視線因連淵的話落在他的身上,是以當他将視線轉到她身上時她竟一時來不及閃躲便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處。

她急忙垂下了眼睑,避開了他的視線。

“不如便以十日為期,我便在沉魚谷住下,若期間我與沉秋姑娘兩情相悅,我便娶她為妻。”

沈碧下意識的擡起頭,見連淵含笑的目光已然落在了沉秋的身上,她心下竟在聽到他的這句話時依舊感到一陣鈍痛。

她急忙再次低下頭。

既然她已決定要離開,他的事便再與她無關,即便是他當真要為了這江湖娶一個他愛或不愛的女人又與她何幹。

“好。”沉谷主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不過我要再提醒你一次,萬刀堂的人如今可是對你們黃泉客棧懷恨在心。沉秋是我的女兒,是未來的沉魚谷谷主,你若與她成婚別說是區區萬刀堂,這江湖中便再不會有人敢與你們為敵。可若我們兩派無法聯合……”

“晚輩自然知道。”連淵笑答。

“既如此,沉秋你帶他下去休息吧。”

“是。”沉秋應了聲,卻似有些為難的道:“只是黃泉客棧這麽多人,都要在谷中落宿麽?若公子有意聯姻,不若讓他們先行回去準備。”

“如此甚好。”連淵笑着應下,又道:“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不若讓他們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啓程回去?”

沉秋應下,面露喜色的吩咐同門帶客棧弟子去歇息,而連淵則留下與谷主小敘。

沈碧跟随衆人一同退出正堂,她到了被分到的小屋,待沉魚谷的人離開後,便悄悄離開了房間。

連淵交給她的卷軸上提及,她只有今日一天的時間找到這位沉岚并讓她收留自己,否則她就只能與衆人一同離開沉魚谷宣布任務失敗。

她小心翼翼避過守衛向谷中最偏僻的地方走去。

她不知這位沉岚與連淵如何相識,連淵只說見了這位沉岚便對她說是連沉讓自己來尋她庇護的便好。

她将信将疑的尋到一處極為荒涼閉塞的院落,推開門走了進去。

“誰?”

沈碧剛剛踏進院落便有一道清冷的女聲如是詢問道,她的腳步一頓。

自己這一路為了避開首位一向極其嚴謹的屏息輕步而行,如今進了這院子,院內并無半分人影那聲音也是自遠處房間內傳來,房間裏的人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可以捕捉到她這般輕微的動作?

想到這她忙停下了腳步,望向聲源處。

“你不必拘謹,只是我這院子也太久沒人來了,倒是覺得新奇。”那聲音雖透着冷清,卻話語溫和:“你應當……不是谷中人吧?”

沈碧這才确定了她的的确确在與自己說話:“我的确不是谷中人,閣下……可是沉岚?”

那人沉默良久:“正是。”

沈碧想着連淵的話,猶豫間開口道:“是連沉叔叔讓我來尋你,他說找到你你自會知道我為何尋你。”

她的話音未落,院內房間裏便傳來一陣磕碰,沈碧正猶豫要不要去看個究竟,卻見那小屋中竟跌跌撞撞闖出一個人來。

看清那人時沈碧一愣,不僅是因為她原本以為這是不是連沉叔叔的一筆風流債,而面前的人竟是一個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因為……這個自己一進門便知曉的小姑娘……竟似雙目不能視物。

她跌跌撞撞的跑道沈碧面前,抓住她的手急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想了想如是回答:“沈碧。”

豈料那人卻搖了搖頭:“錯不了,你不叫沈碧,你應該叫……沉碧。”

沈碧心下疑惑,可她轉念一想便知,這或許是連淵讓她頂了別人的身份,所以才會在卷軸中囑托她無論對方說什麽,她只需默認便好。

沈碧被她拉着在院中的桌邊坐下,她環顧四周,想起了卷軸中連淵囑托的另一句話。

任務期間,務必護沉岚周全。

沈碧正想着,卻見沉岚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臉頰。

“果然是個美人,像你娘親當年的模樣。”

沈碧一愣,她不知沉岚說的是誰,也不知這話該如何接。只是沉岚看起來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頗為奇怪的打量着面前目光空洞卻滿面欣喜的人。

她想着既然連淵敢讓自己來冒認,定是那真實的人也并沒見過沉岚不知其中隐情的,想到這,她便問道:“你說的我娘是……”

可誰知她的話竟讓沉岚的手一頓,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許。

“有些事還是要他親口告訴你。”

“你說的他是……”

沈碧心下一動,正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冒名人的母親,卻不想沉岚道:“……連沉。自他和你娘離谷後,沉魚谷便是這般光景了。”

難道她所說的這個人和連沉是……那人該不會就是連淵的娘吧?!

沈碧的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可那奇怪的念頭轉瞬即逝,她如何也抓不住痕跡。

她忙問道:“我、我娘和連沉叔叔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沉岚掩唇笑道。

沈碧這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了,如果她所說的人是連淵的娘,那就算沉岚不知連淵是男是女,連淵也總該叫連沉一聲爹的。

她回過神,這才想起沉岚不能視物,忙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沉岚笑道:“既然連沉讓你來尋我,你便安心住下。”

她說着站起身,可沈碧瞧着她離開的腳步卻忽而驚得猜測道:“你不會武功?!”

沉岚腳步一頓,笑着點了點頭:“我整日與花草為伴便好,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

“我剛剛進門就被你察覺了……”沈碧驚訝道:“還以為……”

“我啊,只是因為瞎所以聽的便比旁人清楚些。”

“你的眼睛……”

“不礙事。”沉岚笑道:“我兒時曾遭變故,如果那個時候不是你娘親救了我,恐怕我丢的不只是一雙眼睛。”

沈碧不知其中緣由,卻也知經過定是一番驚醒動魄。只是沉岚似不願再提及轉而笑道:“你既然來了便安心住下,若聽到院外吵動,莫要理會便好。”

她本以為她所說的吵動是指沉魚谷的人來尋自己,可到了傍晚,聽到院外的吵嚷她才知道沉岚說的并非如此。沈碧聽着門外的聲音十分耳熟,她将門推開一道細小的縫隙向外望去——

“這是大師姐讓我送來的炭火,這天冷,按照師姐的吩咐給你的炭火加了一倍,這待遇我們可都是沒有的呢。”

來人竟是沉香,沈碧倒是在想怎麽走到哪裏都能碰到她呢,可她本以為這事就算了了打算将門關好時,卻見沉岚伸手去接時,沉香竟端起手中的一盆水在身側衆人的嬉笑聲中向她潑去!

沈碧眼看那盆水已潑向沉岚,忙随手掏出一塊碎銀飛向沉香身側的那名弟子,那弟子忽而膝蓋一麻,竟歪道撞向一旁端框的沉香。

沉香手中一滑,那盆水潑了出去,可被這麽一撞卻并沒有整盆潑在沉岚身上,可還是潑濕了她的衣袖也将整框炭淋濕了。

“你怎麽回事!沒張眼睛嗎?!”沉香将盆丢在一旁,怒得推開那撞在她身上的同門斥道。

“我……我……”那人吓得大氣不敢喘一聲。

沉香憤恨的将目光轉回到一旁的沉岚身上,見她正搓着被冰水凍得通紅的手背,炭也全部被淋濕撒了一地。

“我們大師姐好心送炭給你,沒想到你不要也就算了,還這般打翻在地上!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那便算了!”

“我們沉魚谷怎麽偏偏養了這麽個不會武功的廢人。”

見那盆冰水沒全潑在沉岚身上,她說罷似不解氣的冷哼了一聲,一行人輕蔑的撞過她的肩膀離開。

浸濕的炭塊散落了滿地,在冬日森寒的空氣更顯了幾分蕭索。沉岚緩緩蹲下,在地上滿地濕透的炭塊摸索着想将那些炭塊撿起。

她的手還沒摸到那些被浸濕的炭塊,便被人拉住。

沈碧拉着她站起身,看着地上雜亂的炭塊惱道:“別撿了。”

“這些炭塊都只是濕了,晾幹了還可以用的。”

沉岚很堅持,沈碧頗有些氣餒,她将沉岚拉到一邊坐好,這才氣沖沖的将地上的濕炭一根根撿起扔回筐裏。

她做這些的時候,沉岚就笑吟吟的站在一旁。沈碧一邊撿一邊悠悠的想着,這個沉岚,自己來時也沒說自己是要做什麽的她便将自己收留了,也根本不管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若來的人根本就不認得連沉叔叔,那她豈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可這些話她又要站在什麽角度去問她,她也不過是一個來蹭住的騙子,到了日子便離開不會再與她有任何糾葛。想到這,沈碧便将東西重新規整好,與沉岚匆匆道了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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