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南方有嘉木(1)

1.墨菲定律。

莫泊桑說,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麽好,但也不會像你想象得那麽糟。

這句話支撐我度過整個忙碌充實得分分鐘想撞牆的一周。陸子煜欽點了我做他的特別助理,這個決定在設計院衆人之間掀起了軒然大波,也讓我跟鐘靜的友誼面臨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她認定我跟陸子煜的不正當關系,整個周都沒怎麽搭理我。

在任何行業工作,終歸是和人打交道,八卦也就不可避免。

我好像突然站在了荒無人煙的孤島之上,周圍同事的玩笑話都是圍繞我跟陸子煜究竟是什麽關系的猜測而展開。

對于這些,我都不予理會。

事實上,我根本就是一刻不得空閑的在工作,也沒有時間想其他事情。陸子煜的工作節奏相當快,過程又十分鐵面無私,絲毫不講情面。我是半瓶醋的水平,只能用時間來彌補能力的不足,每天的常态都是盯着屏幕深夜繪圖,累到極致。

周五,可以松口氣了。

窗外終于漆黑一片,茶已經泡的全無滋味,設計院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一片靜悄悄的。陸子煜還在外面距離我很近的寬大工作臺前跟工程師對圖稿。他太适合深黑正裝,到了辦公室就只是白襯衫黑褲,戴一副黑色全框架眼鏡,很少系領帶。

每次見到他都是熨帖的恰到好處,謙虛和善,沉穩鎮定。

我靠在椅背上兀自發了一會呆,直到看到陸子煜對面的工程師周寧川起身與他握手告別,才去更衣室換衣服,我從職業套裝之中解脫,穿一件寬大的白色衛衣,寬松的運動長褲,複古的運動鞋,将頭發随意梳成一個簡單的馬尾。

出來的時候,陸子煜還坐在寬大的落地窗邊。

靜默的夜空偶爾傳來幾聲長江之上的游船汽笛聲音,他的剪影好像已經沉澱成了一幅寂寞的靜态油畫。

我走上前去,出聲跟他打招呼:“陸老師,我已經把您要的資料分類整理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下班了。”

陸子煜看了一眼面前一整摞的文件夾,“我讓你看的那幾本雜志所做的簡報是哪一個?”

他說的那些雜志,都是建築設計方面的頂級期刊,全英文的彩色插頁,我讀起來并不算容易。當我抱着專業詞典一個個生詞查着看過去,完成簡報的時候簡直有醍醐灌頂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Advertisement

我的視力越來越差,平時看電腦屏幕都有些模糊。聽到他的這樣問,連忙眯着眼睛湊近了看文件夾上标簽,抽出來遞給他。

不經意之間,我們的距離就非常之近。

我又聞到他身上似曾相識的那種能要人命的清冽溫和的氣息。

陸子煜看着我的反應,忍不住皺眉問我:“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嗎?明天我帶你去醫院驗光,配一副合适的眼鏡。”

我連忙拉開跟他之間的距離,斬釘截鐵的拒絕:“不,不用。”

陸子煜沉默一會兒,靠在椅背上笑了笑,也退了一步,安慰我說:“微微,我并沒有其他特別的意思,你不要有太大的負擔。”

見他這樣,我的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兒,只好又違心的賣乖解釋一句:“那個,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去配就可以了,您看您每天都這麽忙,周末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怎麽好意思麻煩您陪着一起去。”

暧昧。

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過這種感覺。

從開始好感的瞬間,到最終在一起或不在一起的結局。這中間,每個手勢、每個表情、每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可以成為暧昧的符號。

前提是,你要有一顆暧昧的心——

西廂記中的崔莺莺,明明害羞輕盈的跑開,卻忽而回頭以香帕掩面,對着張生嫣然一笑。

想必那書生的心都酥軟了吧。

暧昧的感覺就像被世上最柔軟的箭射中,整個人都飄在雲中。我懂得戀愛中的技巧,只是,我已經在現實面前徹底覺醒,那種被擊中的感覺不再柔軟迷幻,而是像被冷水澆落,同時心中警鈴大作,吵嚷着快快逃開。

我不是沒有認真想過陸子煜對我如此感興趣的原因。

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曾經出過車禍或者其他的什麽意外才導致了失憶,似乎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陸子煜眼中總是如影随形的深海一般的情愫,和他在我面前提及過去時似有若無的浮薄感傷。

我想電話求助大洋彼岸的顧嘉言,但是又實在無法下定決心。

顧嘉言是個心理咨詢師,就是我們常說的心理醫生。

我不願意找他傾訴心事的原因有三點。

首先,我不喜歡自己像個患者一樣纏着他問東問西,在他面前,我自認為是個十分有羞恥感的人,向他進行這方面的咨詢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我潛意識裏很排斥跟他談論感情方面的事情。

其次,顧嘉言平時真的是很忙。

尤其是在姑父因病突然離世之後,除了他本身在醫院的工作之外,他不僅要照顧敏感脆弱的姑姑的情緒,還要負擔我的生活,而且傳承了姑父的衣缽——

每個周日的下午,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顧嘉言都會去南坪那邊的中醫堂坐診,不過他沒有處方權,有時開了方子要遞給虞清明老先生過目,沒有問題的話就給他簽個名。虞大夫原本是省中醫院的名醫,退休之後便被請到了中醫堂。如今中醫養生機構可謂遍地開花,但是由于顧嘉言的中醫堂有醫科大學的背景,虞大夫才肯每周兩次在這裏坐診。

其實說到底,我只是不想讓顧嘉言把我當成他的病人那樣看待。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顧嘉言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他遺傳了姑父的心髒病。雖然這麽多年以來,他的病況一直都很穩定,外表看起來跟正常人沒有兩樣。當然他自己也算是比較注重保養,清心寡欲的跟半仙兒一樣。

我不想讓他替我擔心。

我自負的認為我能掌控好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兩天前的夜晚,我加班結束之後直接就去了江北岸邊,孫一白在那裏開了一間名叫“浮生記”的文藝酒吧,他是我的高中同學。

我在腦海中逡巡一圈,發現截止到目前為止,孫一白竟然是唯一一個跟我認識超過十年,并且完全不會讓我設置心防的人。

孫一白倚靠在琳琅滿目的實木酒櫃前面。

他穿了一件暗藍花紋的襯衫,肩上外披亮綠花的羊絨大衣,下身是一條白底暗紅花的布褲子,配着布洛克的複古設計镂空皮鞋,外加上他臉上那比穿着更加花俏的笑容,當真是不辱他的外號——

花花公子。

我無精打采的坐在高腳凳上,趴在吧臺前問他要了一杯雞尾酒,邊喝邊把最近幾天的疑惑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我問他:“孫花花,你說,我是不是曾經出過車禍然後失憶了呢,但是我明明沒有記憶斷層啊,而且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記憶力挺好的,看着相冊之中每一年的照片我都能很清楚的回想起來當時的情境。”

我又說:“我現在還能背誦高中語文課本上所有的文言文呢。”

孫一白望天翻翻白眼,“你瞎想什麽呢?以為你在演電視啊。”

我說:“我就覺得這生活太平淡了點。”

他十分不忿:“怎麽着才叫不平淡啊?要不給您來個車禍、絕症、破産、外加和同父異母的哥哥相戀,你就滿意了是吧?這生活,有多少人求神拜佛的,就只圖個平平安安,你還真別不知足!”

我又問:“那怎麽解釋陸子煜的事情。”

孫一白說:“純粹就是你自作多情呗。”

我氣得差點把盛酒的玻璃杯直接砸在他搖頭晃腦的臉上,“你為啥不說是他對我一見鐘情!”

我不死心的再問他一遍:“你真的不記得以前我們學校有個人叫陸子煜嗎?”

孫一白表現的很不耐煩,“不記得,不認識,不知道,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你那麽有本事怎麽不去問顧嘉言啊,他才是最清楚你生活的人。”

一無所獲。

我的腦海陷入膠着。

于是,這幾天我都在刻意避開與陸子煜應該有的接觸。當然,如果那些細節僅僅是我胡思亂想産生的錯覺,或者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我會覺得由衷的慶幸。

陸子煜剛提了一臺低調的德國産新車,方便出行代步。

我們争執了幾句,他終究沒有堅持要送我回家,哪怕我們根本就是同路人,就算是本着低碳環保的原則,也似乎不應該單獨開兩輛車。

但陸子煜是那種作風坦蕩的君子,就連表露感情的方式都十分溫和。

他有足夠的耐心應對。

我們在設計院告別。

我慢吞吞的走出大門,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車牌,原本有些陰郁的心情立刻多雲轉晴。我蹦蹦跳跳跑過去,還未跑到跟前,就看到一團毛球一樣的大□□從後排俯沖下來,駕駛位上的顧嘉言打開車門,下來站定,笑着看我。

他很少會這樣笑。

因為職業和自身性格的關系,顧嘉言的情緒一直都非常平和,既寡言又嚴格,所以周身都彌漫着一種禁欲的氣息——

過于穩重沉靜,有着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紀的安定。

重慶的露天停車場邊上多種植銀杏樹,深秋葉落金黃。

此刻的顧嘉言,就站在挂滿小扇子一樣的黃葉樹下的夜色中,像是從寫意的水墨畫中走下來一般。他穿着一條寬松的淺灰色運動長褲,一件白色圓領T恤,外面罩着黑色的棒球服,神色飽滿,既閑适又幹淨。

我“啊”的一聲飛奔過去,像樹袋熊一樣整個人挂在他的身上。

顧嘉言怕我摔下來,雙手都扣在我的腰間幫我維持身體的平衡,板着臉訓斥了我一句:“都多大了還是跟小孩子一樣,快點下來。”

我早就習慣他的老成持重,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從他身上跳下來,努力踮着腳試圖跟他勾肩搭背,“哥,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說還要兩個周才能結束的嘛。”

他避重就輕的說:“今天下午兩點飛機才落地,打不通你的手機,一白說你應該還在加班,我就過來了。”

我無暇顧及他話中重點,興奮的簡直要在原地轉圈,叫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去南坪吃麻辣小龍蝦當宵夜吧,在你的中醫堂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夜市攤兒。”

顧嘉言看我右手臂一直試圖勾着他的脖頸這樣吊兒郎當的舉動,斜睨了我一眼,慢騰騰的擺出一副撲克臉,淡淡道:“沈微微,兩個選擇,第一,把你的爪子從我的身上拿開,我開車帶你去吃小龍蝦,第二,繼續把你的爪子搭在我的肩上,自己回家關禁閉吃大□□的骨頭餅幹。”

他生氣的表現就是會連名帶姓叫我的疊字名字。

我立刻條件反射一樣恢複淑女扮相,攬着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聲音都刻意甜膩了好幾個度,“好了啦,人家知道了。”

我被自己酥麻的撒嬌聲音冷得打了個哆嗦。年少青春不懂事的時候,我曾經看過的暖傷文學小說告訴我,淑女就是把該說我的地方都說成人家。

無條件的服軟——

這是我在這麽多年磕磕碰碰的實戰過程中摸索出來的,對顧嘉言這個冷面神最唯一直接有效的手段。顧嘉言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但終歸沒有再繼續生氣。

男人就是這樣,沖動歸沖動,理智歸理智。恢複理智的顧嘉言又變成了那副寡言又嚴格的樣子,一點都不可愛。

大□□跟我對視一眼,堅定的叫了兩聲,對,一點都不可愛。

陸子煜不知何時出來,站在設計院門前的臺階上看着我們。

我從車頭前面繞過到副駕駛的時候與他的目光對視,顧嘉言正要拉開車門的動作停頓了片刻,轉身囑咐我一句,“你去車裏坐着別動,我過去打個招呼。”

我下意識的就要擡腳跟上去。

顧嘉言略微轉過頭,側臉的線條十分嚴苛,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去車裏坐着,別動。”

我不太能習慣他這樣的強勢,但是也沒敢觸他逆鱗。

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位子,夜色朦胧,不知何時天邊又開始飄起細密的雨絲,水滴打在泛黃葉子上,稀稀疏疏的聲音從車窗外面傳來。

他們與我的距離遠,我努力眯着眼也看不清具體情況。

一個人在一個靜默的世界的時候會傾向于負面的情緒。我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Anything 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

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