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歧路亡羊(1)
1.失控。
姑姑的名字叫做沈秋岚。
出自岑參的絕句——殘雲收夏暑,新雨帶秋岚。
人如其名。
姑姑的性格就如初秋薄霧一樣,既敏感又脆弱。她沒有受過太多挫折,年輕時候曾經在市國稅局領閑職,也根本沒有事業上的野心。姑父去世之後,她就辦了病退,一直在家休養。這幾年她唯一熱衷做的事就是幫顧嘉言物色對象。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磚紅色的獺兔毛的皮草,頭發松松的挽着髻垂在肩頭,拎着一個白色的羊皮滾筒手袋。沒有化妝,眼角雖然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但是氣質依舊溫婉——
如果,她不開口的話。
我至今仍舊對年初那場家庭聚會的争吵心有餘悸,看到她連忙收斂着垂下了手臂,笑着打招呼問道:“姑姑,你這麽早就過來了,吃過飯了嗎?”
她沒有回答我。
我右手握着牙刷,悻悻準備回到衛生間把未完成的洗漱活動進行完畢。
姑姑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氣焰尖刻冷漠的向着顧嘉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興師問罪,“你昨天為什麽又提前離開了聯誼會?你知道媽媽費了多大力氣才說動何部長,讓他的女兒抽時間跟你見個面嗎?我不指望你能在結束之後送她回家,但是你竟然一聲不吭的跑掉,你這樣做,讓媽媽以後怎麽再見那些老朋友。”
顧嘉言有些疲倦,他倚靠在吧臺前面,無奈低聲解釋了一句,“我走得時候跟他們打過招呼,可能因為包房裏太吵了,所以……”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姑姑厲聲打斷,“你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作對,我做這些事是為了誰?媽媽難道會害你嗎?你是不是覺得你爸爸走得早,我就管不了你了。”
姑姑話鋒一轉,又說,“我們孤兒寡母,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如果再這樣傷我的心,我還不如早點去見你爸爸,一了百了。”
她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尾音都有些哽咽——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從怒火咆哮到哀兵策略。
Advertisement
顧嘉言連忙走過去,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我也趁機往前走了幾步,想直接越過客廳走進衛生間躲開這場風暴的中心。走過姑姑身邊的時候,她突然掙脫了顧嘉言的扶持,三步并作兩步的站在我面前。
我擡眼看她——
姑姑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非常古典的杏核眼,此刻卻像瞪着仇人一樣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口腔邊上還有未擦幹淨的牙膏沫,所以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讨好似的說了一句,“姑姑,你別生氣了,我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以為那些嚴苛和憤恨都是我的錯覺。
我以為下一秒她就會恢複成平時那個信基督教的溫柔脆弱的姑姑。
但是,并不是。
她突然揚起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扇了我一個耳光。
她的動作很快,又非常突然。
我根本就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她的戒指剛好刮在我的耳廓附近,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我的左耳嗡得一聲就沒了知覺,偏過頭木着半邊臉愣在當下,不知該作何反應。
顧嘉言着急過來查看我的情況,途中不小心磕到了一把椅子。安靜的客廳內立刻響起一陣七零八亂的巨響,大□□嗚嗚的圍着我轉了兩圈。
我的腦子有些混亂懵知,很多事都沒有理清頭緒,又陷入無盡的冗雜之中。其實,我大致知道她為什麽會打我,她在心底把顧嘉言一直不肯結婚的罪責歸咎于我。
但是,此刻我卻什麽都不能辯白,就像姑姑什麽都沒有指責一樣。
因為,我們都知道,許多事情——
如果真的說出口,就真的太難堪了。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維持的跟姑姑關系的平衡點就此土崩瓦解。今天之後,我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跟顧嘉言毫無芥蒂的相處。或許,這也是我心智成長過程中應該付出的代價,此刻呼天搶地怨憤相對的争執孰對孰錯,除了讓彼此更加難堪,幾乎沒有更多的意義。
顧嘉言疾步走到我身邊。
他的臉色相當難看,寒冰似的清俊面龐鐵青中有些慘白,微抿着的唇瓣幾乎是毫無血色,他用手指輕輕碰了我的臉頰,皺眉低聲問:“你怎麽樣?”
我胸口一窒,下意識的用手捂着臉搖搖頭,沒有吭聲。
顧嘉言無力的垂下了手,喉嚨幹澀的咳了兩聲,無法再說出任何安慰的話。
生活逼迫你成長的速度比起你的心理需求來勢永遠要更兇猛。
我竟然還能向他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胡亂找借口道,“我上午還要去設計院加班,時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顧嘉言在我身後叫了一句,“微微——”
我沒有理會他,也不再看姑姑。
我拿起門旁挂着的外套和包落荒而逃。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洗手間漱口,口腔裏唾液溶解的牙膏混合成相當苦澀的味道,讓我忍不住出了電梯就趴在路邊的花壇幹嘔了幾口。我心中其實十分清楚,姑姑理所當然的認同的那些事實都是錯的,卻不能做出任何辯白。
我的心城已經造就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七個字而已——
打落牙齒和血吞。
好在,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我還有自己的地盤不高興。
我出門的時候只想着趕緊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圍,所以直接在家居服外面罩了外套,仍舊穿着拖鞋。
已經是深秋時節,當真冷了許多。
我哆哆嗦嗦地出了輕軌站臺,天空又好像跟我作對似的飄起濛濛的細雨。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此刻渾身都冷透了。冰涼的腳走在大街上,竟然會有落淚的沖動。我以為自己早已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化身大法,但是面難以應付的現實狀況,難免有時也會拖出鹹濕的淚水傷感一把。
我狼狽不堪的把外套的帽子罩在頭發上抱着肩膀順着非機動車道往小區門口跑。
陸子煜在背後叫我——
微微。
我回頭就看到他正坐在駕駛位落下車窗。他開一臺銀灰色的流線型新款車,穿一件墨綠色的大衣,黑色的喀什米爾開衫裏是一件灰藍相間的小格子襯衣,漂亮的眼角有可疑的熬夜疲倦造成的紅色血絲,不濃不淡的眉毛沾染着兩汪墨翠色,山水溫柔。
他緩緩滑行把車子停在我身邊,又說一句——
微微,上車,我載你進去。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我跟他之間已經解釋清楚,不再期待有任何現實之外的劇情,如今反而能坦然相對。
陸子煜把車載空調的暖風開到最大,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全是關切的打量神色,他很敏銳的捕捉到我不安的情緒,但是斟酌片刻才問,“怎麽,哭過了?”
我嘴硬的否認,“才沒有呢,你的眼睛那麽紅,才像是哭過。”
陸子煜笑笑,不跟我計較,解釋道:“我昨晚在設計院通宵畫圖稿,有點累了。”
我大驚小怪的叫道,“你是天才,又這麽努力,我們這些普通人就更只有高山仰止頂禮膜拜五體投地的份兒了。”
他面上表情舒展,浮現出溫雅的笑容,沉吟片刻,“我以前聽過一個說法,說一個普通人,只要能堅持10000小時于一件事情上,他就會成為這項領域裏了不起的人。我不是什麽天才,只不過比普通人努力了一點而已。”
我對他的自謙表示嗤之以鼻,“說這句話的人可以去寫心靈雞湯了。”
他突然笑得很開心,他認真問我:“你不贊同她說的這些嗎?”
我搖搖頭,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不贊同了。在我眼裏,你就是天才,你此生的成就——不,你如今的成就,已經不是什麽比普通人努力一點就能達到的高度了。”
或許是我的誇贊太直白,又或者是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一只手離開方向盤,撐在車窗上,笑得愈發燦爛無比——眉如遠山,眼透碧水,膚色玉濯。
我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佛祖快出現把這種單憑一個笑容就能蠱惑人心的妖孽的收走吧。
在這樣的插科打诨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陸子煜在樓下停好車,順勢而為的邀請我去參觀他的新居。
我自覺穿成這樣不修邊幅的鬼樣子,下意識的想拒絕。就聽陸子煜胸有成竹的說道:“這個房子的室內空間設計是Evan做的。”
我已經邁開的腳步立刻收了回來,一疊聲問他,“Evan Dai?戴致遠?真的是他嗎?是真的嗎?他不是已經收山很多年了都沒出作品了嗎?你跟他是朋友嗎?”
戴致遠是國內室內設計界的一個裏程碑,是我最初dream house的勾勒描繪的依據藍本。任何時候,偶像對于腦殘粉的吸引都像是萬有引力一樣——
已經足夠讓我失控。
陸子煜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淡淡笑着轉身。
我就沒出息的乖乖跟了上去。
那個混亂的周末的早晨,許多事情都脫離了原本的發展軌道走向難以預料的失控。
許多年後,我偶爾會想,如果那天我能在顧嘉言面前跟姑姑把所有的事情說開,而不是自以為是的為了不讓他難堪落荒而逃。如果那天我沒有在小區門口遇見陸子煜,這之後我們的人生軌跡會否有所不同。
這仿佛歧路亡羊——
你終究找不回因為走上不同的岔路而丢失的東西,當然也包括了時光和愛。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