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青春的尾聲(1)

夜色飄渺。

我站在橋頭吹了半夜的風。

顧嘉言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身上還穿着醫院病號服,只在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羊毛開衫,松松垮垮的罩在肩頭,幾乎是形銷骨立,有些憔悴的脆弱。

我鼻尖一酸,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他疾步向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寬闊的橋面上雙向的車流速度非常快,我下意識的擡腳想去對面,耳邊立刻響起尖銳的汽車鳴笛和輪胎摩擦馬路地面的聲音。

顧嘉言制止我:“微微,別動——”

我擡眼看他,我們之間隔着湧動的車流。他的聲音就像是裹挾了一層潮濕的水汽,有些甕甕的沙啞。他又強調似的用手掌做了一遍禁止的示意動作,加了一句,“你站在那裏別動,我過去。”

他站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我們并肩坐在後排座位。

我擡眼看顧嘉言,說:“我剛才在醫院門口看到了陸子煜的姐姐在……我爸爸的車子上。”

他用手掌溫厚的摸摸我的頭發,替我将一縷散亂的碎發整理到耳朵後面,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安慰我說:“微微,無論如何,你都有我在你身邊。”

我沒有繼續追問。

所有的事情都昭然若揭。

我覺得自己很冷,抱臂蜷縮在車座裏,堅持說:“我現在不想回家。”

顧嘉言沒辦法,只好将我帶了回去。

姑姑已經睡下了,整間屋子靜悄悄的。

我和衣躺在顧嘉言卧室的床上,他委身幫我整理好被單之後就要離開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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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被子底下伸出手拽着他的手腕不肯放他走。

我說:“哥,我想讓你陪着我。”

顧嘉言沒辦法,只好回身耐心的趴在我的床邊拍拍我的手背,勸慰我說:“微微,你要知道,人不能只允許自己遇到好的事情,不允許自己遇到壞的事情。人的際遇有很多種,不可能盡如人意。”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病況,所以每當陷入困境的時候,我甚至會反問自己,為什麽不能是我?沒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想通之後,就可以接受和面對了。”

我沒有接話。

他加一句:“微微,你從小就那麽乖,所以,就算是為了舅媽,堅強一點。”

我被他說服,漸漸提起頹靡的鬥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整個漫長的暑假,我一直都将自己禁锢在一個人的世界之中,不停歇的被軟弱和痛苦的情緒包圍,現在完全跳脫出來才發覺原來媽媽在忍受着她整個的世界的天翻地覆,卻将我保護在幸福的真空之中。

深夜,我恍惚夢見自己回到念小學的時候。

我握着一把彩色的氣球穿過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廣場,站在中央的乳白色噴泉池旁,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像蝴蝶一樣停留在我的肩頭,又翩跹而去。我看到媽媽出現在人群中,臉上帶着慣常的微笑。而我就站在不遠處凝望,她看向這裏,我對她招招手,她并沒有回應我,然後在五彩斑斓的風中消失了。

我手中握着的彩色氣球散落,随風遠去。

我的整個世界從此颠覆,再無彩色,只有黑白。

我從這個可怕的噩夢中驚醒。

晨光熹微,天邊泛起淡淡的灰藍色。

重慶的初秋是多雨的,淅淅瀝瀝的雨絲給人的情緒憑添一絲毫無緣故的惆悵。我被夢中的那些場景弄的心煩意亂,摸出手機給媽媽和家裏的座機輪番打了一遍電話,均無人接聽。我隐隐約約的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但是卻又不願意往那個方面細想。

顧嘉言開車送我回家。

我等不及,直接在單元門口下車。我走出電梯就覺得十分不對勁,空氣中到處漂浮彌漫着的都是似有若無的一氧化碳的味道,我顫抖的掏出鑰匙擰開門鎖,打開門的一瞬間就被撲面而來濃重的煤氣灌入鼻腔,引發一陣嗆咳。

屋內所有的窗簾門窗緊閉,一片灰暗。

顧嘉言停好車随後而至,大驚失色的制止了我因為眼前模糊下意識要去開燈的動作。他冷靜的打開樓道的窗戶,扶着我的肩膀讓我站在窗前,“微微,站在這裏別動,給急救和消防打電話告訴他們這裏的具體位置。”

之後發生的一切,我都不太記得了。

我的記憶十分紊亂,意識和行動更加混亂。整個人都好像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深海之中,耳膜是仿佛被千萬只鼓同時敲響引起的震動,我知道顧嘉言把媽媽背出來的時候,手中還握着她吞服的白色藥瓶。我的腦海中充斥的都是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和顧嘉言一邊握着我的手一邊給別人撥電話的聲音。

我蜷縮在醫院走廊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側着臉不斷的用頭撞着牆,仿佛這樣機械的自虐動作就能減輕我左心房密密麻麻被揪着的痛楚一樣。

很快,家中的親人都趕到了,當然也包括沈長夏和不知何時收到消息的陸子琳。

姑姑憤恨不平跟陸子琳吵道:“你還有臉來這裏,你做出這麽不知廉恥的事情,你還能這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這裏?”

陸子琳沒有接話,任由她叫嚷。

沈長夏面子上抹不開,制止道:“夠了!有什麽事回家再說。”

姑姑不依不饒,“你現在知道難堪了?現在知道家醜不可外揚了?”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

所有的場景都如同浮世繪一般的鬧劇,一幕幕定格成一幀幀緩慢的鏡頭畫面,從此掩藏在我的記憶深處,成為那些最不能觸碰的難堪和痛楚。

我這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所有的輿論壓力都像一把尖銳的匕首一般每天戳着媽媽的心窩子,我不知道最終成為壓斷駱駝脊背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麽,但是我很清楚,只有我一個人因為失戀這樣的事情無暇顧及其他,竟然毫無察覺。

陸子煜趕到的時候,醫生已經從急救室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圍攏過去,然後再散開,臉上有難以掩飾的疲憊和震驚。姑姑看一眼蜷縮在角落裏的我,忍不住哭出聲音來。

我閉上眼睛,淚水不斷湧出眼眶。

陸子煜心疼的不得了。

他在我面前半跪着蹲了下來,用手掌固定着我不斷向右邊牆上撞擊的腦袋,疼惜的用手指撫摸着已經被我撞的紅腫的額角,長長的睫毛之上有濕潤的淚意,他一直不停的跟我說:“微微,對不起,對不起……”

我踉跄的扶着牆壁站起來,內心深處的憤怒無處發洩,情緒極盡爆炸。

陸子煜下意識的就要伸手過來扶我,我立刻嫌惡的打開他的手,惡狠狠的道:“別碰我!”

他低垂了眉眼,又低聲說一句:“對不起。”

我一邊嚎啕痛哭一邊冷笑着問他,“對不起有什麽用,對不起有什麽用?”

我歇斯底裏的看着他大喊大叫道:“你去死!你們都去死!為什麽死掉的不是你們,我想讓你們都去死!”

那年的我,才剛滿二十歲,活潑叛逆,驕傲倔強,自以為是,媽媽的死亡對于我來說,根本就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在這樣巨大的沖擊之下,我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口不擇言。

陸子煜垂在身側的手掌漸漸緊握成拳頭,他又何嘗不是跟我承受一樣的苦痛。至親與摯愛的選擇,也曾讓他一度躊躇徘徊,一度難以忍受。他的父母很早就離開了這個世上,他與陸子琳兩人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一起這麽多年,陸子琳将他撫養長大。

他別無選擇,只能放棄我。

我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向站在一邊的陸子琳,用了全身的力氣扯着她的衣角把她推倒在地上。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瘋掉了。

沈長夏拉住我,怒聲斥責道:“微微!”

我掙脫開他大力擰在我胳膊上的手,還想繼續上去,我想用腳踹她,我想讓她付出代價,我想毀滅我身邊的一切。

陸子煜從身後抱住我,他禁锢着我活動的動作,他不肯讓我繼續做出傷害陸子琳的舉動,他一直在我耳邊跟我說:“微微,對不起,對不起……”

我覺得委屈極了,我無法掙開他的懷抱。

我雙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哭泣着喃喃自語道:“我好疼……”

陸子煜緊緊的抱着我不肯放手,他一直不停的在說對不起。

我只覺得眼前昏花,意識迷離,愈漸沉重的身體仿佛堕入一個暗無天日的虛空,渾身力氣都被掏空似的軟綿綿的倒了下來。陸子煜距離我最近,立刻将手臂攔在我的腰間,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我聽到他急促的呼喊聲音,“微微,微微……”

我沉沉的睡了三十個小時,靈魂游蕩在黑暗之間。

我根本不想清醒過來。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還需要繼續生活。

我很怕這樣的安慰,這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從媽媽死亡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幸福和苦痛被全部割下,從此遺棄,她變成日歷上的昨天,輕易地被翻過了一頁。

她的離開,也許只是朋友口中的一聲嘆息。

嘆息之後,生活依舊。

她會被漸漸淡忘,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她在和不在的世界,其實沒有任何的不一樣。甚至,這整件事情的肇事者或許只會有一時半刻的負疚,自責過後,生活重新回歸原本的軌道,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将全部的罪責歸于自己。如果我能及早得知這件事,如果我能給她以應有的安慰,如果事發那天我沒有任性的不肯回家,根本不會演變到這樣慘烈的地步。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沒有時光機。

我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痛苦的想要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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