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地雞毛(2)
2.世間的事情,除了死生,都是小事。
隔了幾天,顧嘉言出院回到南坪的家中休養。
他執意不肯不讓我接他出院,我也沒有堅持,周五下班之後,我抽空去了一趟,恰好碰到江嬈在。巫溪那個項目正式步入正軌,在繁忙工作的沖擊之中,我漸漸平靜下來。我是那種人,像一只鴕鳥,總是希望通過逃避,将自己的痛苦縮小,淡化,直到感官能忽視,就這樣飄忽地活在世界上。
山城的冬天,陰冷潮濕。
顧嘉言的病勢起起伏伏的,也不怎麽願意見我。是江嬈給我開的門。我把手中拎着的水果籃遞給她,換了拖鞋走進去。
江嬈轉身去了廚房,輕聲跟我說:“嘉言剛吃了藥睡着,我們去露臺的茶室談。”
我的鼻子酸酸的。
客随主便。
途中經過顧嘉言的卧室。
門沒有關嚴實,我只看到床頭亮了一盞溫暖黃光的地燈,沒有人在。
我在露臺的茶室坐了一會兒,天色已經晚了,綿綿密密的雨絲打在玻璃窗上,聲音忽大忽小。我
江嬈過來,開始泡茶。
她倒是很擅長茶道,洗茶,淋罐,燙杯,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般美妙流暢。
我們離得近,我能看到她保養得當的姣好面容細微的毛孔,素顏,皮膚狀态很好。
她是那種異常聰慧的女人,對我的事情更是一清二楚。她跟我聊幾句閑話,說:“嘉言最愛喝的就是這個鳳凰單枞,我倒是覺得烏龍茶味道重了點,更喜歡喝綠茶。”
我坐在她對面,有些怔忡出神,接過杯子沖她笑了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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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我:“最近情況怎麽樣?還會做噩夢嗎。”
我搖搖頭,說:“好多了。因為工作忙,累的時候躺在床上很快就能睡着,也很少吃你給我開的藥。”
她又問:“跟Aaron之間呢?”
我沒有吭聲。
她連忙笑笑,說:“抱歉,職業病。這只是私人問詢,如果你不願意說,沒關系。”
江嬈繼續道:“可能你不知道,Aaron剛到美國的時候,情況特別不好。一開始,他真的很孤僻,不合群,甚至不願意跟朋友開玩笑。在開始心理治療之前,他患有嚴重的失眠症,經常幾天幾夜的待在圖書館畫圖。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承載了太多的沉重,他不會這樣為難自己。”
我聲音艱澀的開口,說:“他其實,并沒有做錯過什麽。”
江嬈說:“有一次,Evan Dai剛好從臺灣到美國, Aaron當時人在LA出差,聽到消息之後立刻回到學校,前所未有的積極。他将自己的作品通過導師遞給Evan,得到了見面的機會。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只是因為那位是你的偶像。”
我不知道她說這些話給我聽,究竟意味何在。
她又說:“如果有機會,你可以去一下臺灣南部。Aaron兩年前在那邊買了一棟房子。而且,據我所知,Evan Dai就在那裏避居。”
我不解:“嗯?”
江嬈只是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有些女人并不覺得哪裏好,但是因為有特別好的男人死心踏地地愛着,就憑空變得高出許多分。”
我又何嘗不懂得她說這些話的意思,只是有些無言以對,只能尴尬的沉默着。
她自嘲道:“可我沒有那個福分。”
我頓了頓,說:“我前段時間在聽心理講座的時候,曾經聽過一個實驗故事,說的是将一條大魚和一條小魚用玻璃擋板隔開養在同一個魚缸裏,在經歷數次的失敗後,大魚不停碰壁,而當實驗者拿開擋板,大魚卻放棄了對小魚的追捕。”
江嬈所有所思的看着我,“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說:“沒什麽意思,是我班門弄斧了。我只是想說,這多麽像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現在你跟顧嘉言之間就像隔着玻璃擋板,你真的能肯定,如果沒有了擋板,你可以接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一直都陪伴在他身邊嗎?”
江嬈十分無語。
我又解釋一句:“你這樣迂回的提醒我陸子煜的付出,難道不是為了讓我離我哥遠一點?”
江嬈口氣嘲諷:“原來你早就知道嘉言對你的心意?”
我沒有作聲。
江嬈怔了片刻,問我:“你是因為嘉言所以才不願意接受Aaron嗎?”
我直接否認:“不是的。”
她緊接着又繼續追問:“不是?你不喜歡嘉言?”
我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江嬈突然定性似的問我:“不是不喜歡,也不是喜歡。那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而嫌棄他的愛,才總是這樣裝糊塗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沉默。
她又換了一種方式問:“你從沒想過跟他在一起?”
我被逼的沒辦法,只好說:“這是我自己的事。”
她重複問:“那你想跟他在一起?”
我本能的反應,快速回道:“不。”
她沒有繼續追問,靠在椅背上,靜靜的笑了一下。
我背對着茶室的門口而坐,所以沒有注意到顧嘉言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直到窗外靜默的雨聲之上傳過來一聲壓抑的低咳。
我才下意識的轉過臉。
心理醫生的語言陷阱總是出其不意的。
三言兩語就将我心底深處不可說的答案試探出來。
茶室外面就是顧嘉言打理多年的遍地植物,這個季節葉子都是七零八落的。他就站在斜風細雨之中,臉色淡的發白,眉目黯淡沉寂,眼睫低垂,在燈光與夜色的映襯下,投下一片陰影。
我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我們的對話他又聽到多少。
我跟顧嘉言告別。
從南坪出來沿着南濱路長江大橋一路走上繞城高速,這裏車子很少。我打開車載電臺,将音量調大,覺得壓抑,似乎又輕松。
淚水忽然決堤,模糊雙眼。
其實,人世間的事情,除了死生,都是小事。
我也會覺得疼,疼的要死,但也沒有辦法。
顧嘉言很早就用疾病教會我把漂浮在空中的理想之愛落地。讓我明白,除了愛之外,我更需要的是繼續生活,擡起一只腳,落下另一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顧嘉言想:還好,她不愛我,也從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
寫這章,有點累。我的理智在跟我作對,有妹子問我你這篇文到底男主是誰?我不知道你們怎麽界定男主,是戲份多,還是最後跟女主修成正果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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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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