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承諾

這下輪對到明語吃驚了,她壓根就不指望他會相信自己的話。君涴涴是他的心上人,以他的性格必不允許有任何人污蔑自己心愛的女人。

她很意外,滿腹疑惑。

“真的嗎?”

“你在質疑我?”

她哪敢質疑他,就是有些不相信他會這麽好說話。她懷疑的可是君涴涴,他心頭的那抹白月光。她原以為他會生氣會震怒,就是沒想過他會這樣平靜。

“我…我就是太高興了,謝謝你相信我。”

他冷哼一聲,“我幾時說過信你?”

好吧,她想多了。

這男人指不定憋着什麽心思,根本就不是因為相信她的話。他莫不是指望自己去攪亂楚夜舟和君涴涴的婚姻好趁機而入吧。

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無論侯爺是不是真信我,我都很感謝侯爺。”

信任這玩意兒不可捉摸,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來得實際。管他信不信,只要他願意給自己想要的東西,還允許自己再帶一個侯府的人,她就已是萬分感謝。

至于那個另外的丫頭,其實她覺得荔兒更合适。不過荔兒是侯府有體面的丫頭,未必願意跟着她這個孤女。倒是微草和自己關系不錯,要是能帶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試着問了一下微草,不想微草立馬答應下來。

緊接着燕執讓繡娘替她量過身,點燭熬夜為她縫制新衣。等到去國公府的那一日,好歹零零總總一共收齊四個箱籠,總算沒那麽寒酸。

她記得原主是被君涴涴上門當日帶走的,走得急又匆身上穿的還是破舊的淄衣。偏生君涴涴有意而為,弄得國公府的下人都出來看她。

原主縮着身子,比下人還不如,畏縮如寒風中瑟瑟的枯葉。從那一刻起,自卑二字在原主的骨血裏根深蒂固。

新制的衣裳顏色素淨料子卻是極好,身邊跟着齊芳和微草兩個丫頭,乍一眼看去倒與京中其它人家的小姐沒什麽區別。

要出侯府,自是要和季元欻告別。

再者,她還要找他要解毒丸。

小小的瓷瓶,顯然是一早準備好的。她不擔心他會給自己假藥,以他的地位既然應允她就不會作假。

“侯爺,這解毒丸能解百毒嗎?”

季元欻面沉如水,方才她進門時他心神一晃,仿若随着她進來的,還有外面的萬丈光芒。湖青的襖裙淺藍的鬥篷,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瑩潤如玉。恬淡雅靜的氣質,如空谷幽蘭般不争不搶。

然而他知道,這個女子幽蘭面貌只是表象,實則是一朵帶刺的蘭花。

“除非見血封喉的劇毒,一般的毒都能解。”

“那能解益女丹春散的毒嗎?”

益女丹和春散就是那春什麽藥,也是她最關心的。畢竟君涴涴想害她,用的只會是後宅的陰損手段。對方決不可能用見血封喉的毒,而是先摧毀她的意志接着敗壞她的名聲,最後一招致命。

她問得認真,季元欻當下冷臉。

“你從哪裏聽說那些烏七八糟的藥?”

“蘭桂姐姐說的啊,她之前勸說我離開侯府時舉了好些個例子。比如某家的丫頭用益女丹做了姨娘,又比說那什麽府上的表小姐被人用春散陷害成了小妾。她還說我要是再繼續留在侯府,指不準也會被人用春散陷害,吓得我一宿都睡不着。”

他盯着她的眸,她的眸色清亮。蘭桂為了勸她離開侯府,确實說過許多污耳朵的話,就差沒指着她的鼻子說她以後會賴在侯府不走,使盡下作手段勾引他成為他的女人。

“來人,蘭桂搬弄口舌,責十杖。”

外面的燕執先是一愣,然後帶着人去行刑。

先不如蘭桂如何喊冤如何在心裏詛咒齊芳不得好死,在她看來一直被她壓着的齊芳突然冒頭,自己才受了無妄之災。

只說明語這廂也沒想到季元欻如此殺伐果決,連心上人送來的丫頭都不問一聲便杖責。她低着頭不語,似乎感覺他走開了一下。

然後另一個瓷瓶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你要的東西。”

她驚訝地接過,還真有這樣的東西。

“多謝侯爺。”

“不用謝我,你口口聲聲自稱君家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若不還這恩情,只怕你這張嘴必不會饒我。”

她讨好一笑,瞧他說的,她是那樣的人嗎?報恩她可不敢想,只要他不報仇她就阿彌陀佛了,哪裏還敢奢望更多。

他別過眼,這女人怎麽笑得如此谄媚。

“你去國公府之後切記謹言慎行,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別人縱是有什麽歪心思,也沒機會算計你。楚少夫人說會教你女子的規矩,日後替你尋門好親事。你且安心在國公府住着,嫁妝我會替你準備,必不會讓你委屈。若你在國公府住得不慣,自是可以回侯府。”

這一次,明語更是驚訝,道謝更是真誠。

暫不論她是否會不會嫁人,有他這句承諾她确實安心不少。她深知君涴涴不安好心,根本不可能真心養着她把她嫁出去。有了他的話,日後她和君涴涴撕破臉皮,還有一條退路。

她行了一個禮,鄭重謝過。

他冷哼一聲,看到她的禮還算有些模樣,臉色好看一些。“這個匣子你帶上。”

明語這才注意到桌子還有一個小匣子,雕花精細木質上佳,想來裏面裝的東西定是貴重之物,如珠寶首飾銀票之類的。

“侯爺…”

“拿上吧。”

她小心地拿起,估摸着自己猜得不差。這個男人總算是辦了一回人事,不僅承諾她退路,還為她打算周全。

但願他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是真的念着外祖父的恩情。

楚國公府離侯府并不算遠,乘馬車一刻鐘的功夫也就到了。君涴涴為表對外甥女的重視,可謂是煞費苦心。

大張旗鼓地帶着楚晴柔在側門迎她,後面跟着一大群的丫頭婆子。

不知情的人定以為她一片慈心,萬不會想到她故意弄出大陣仗來就是想讓下人們看笑話,讓明語自慚形穢自卑到塵埃裏。

馬車停穩,看到先下車的是齊芳,君涴涴眼裏的笑意加深。再看到跟着下車的微草,她的笑意略略一僵,很快恢複如常。

微草站穩後掀開簾子,扶着明語下車。

君涴涴看到一身簇新衣裙的少女,眼底閃過淩厲。這個賤種生得還真像君湘湘,剛才那一剎那她有些恍惚,還以為看到活過來的君湘湘。

國公府的下人都聽說過這位表姑娘,是原忠勇侯府大小姐的女兒。至于是與何人所生,大家都猜測是那位與之有染的侍衛。後又聽說是庵裏長大的,衆人無不生出輕視之心。

眼下一見清雅脫俗的少女,俱是震驚不已。

“明姐姐,母親從昨夜裏就開始唠叨,一大早便帶着我在這裏等你,我們都等了足有一個時辰,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楚晴柔親親熱熱地拉着她的手,笑意嫣嫣。

這話要是傳出去,別人只會說明語不知事,害得她們白白苦等一個時辰。她們願意吹冷風,可別想把污水潑到她的頭上。

她朝君涴涴歉意道:“讓二姨久等,是明語的不是。我聽侯爺說送過信來,說了我過府的時辰。不想二姨疼我,竟是早早在這裏等着,明語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好孩子,二姨等不及見到你,多等些時辰也不妨的。”

姨甥二人并楚晴柔一起笑吟吟地進了府,先是去拜見楚夜舟的生母冷氏。說起這位冷氏,并不是楚國公的正妻,而是平妻。

平妻之說,都是私下論的,真論起來就是一個貴妾。

冷氏保養得宜,瞧着不過三十多歲。那倨傲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明語,臉上帶着些許不明的愠色。

舉凡做兒子的太過看重妻子,做婆婆的心裏多少不會舒坦。冷氏不喜君涴涴,要不是楚夜舟非要娶回來,她是萬萬不肯的。

君涴涴初嫁國公府時,确實受過一些刁難。後來她一氣生下一女二子,又有和武安侯府那邊的交情,冷氏明面上也不再為難她。

“你那個大堂姐是什麽樣的人,滿京城沒有不知道的。你非要把這個孩子接到府裏來住,我也不說什麽。只一點,她的規矩你要好好教導,莫要在我國公府裏鬧出什麽醜事來。”

說到醜事,哪個能及楚國公光明正大的寵妾滅妻。

冷氏一開口,明語便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一個得勢的妾室,還真當自己是國公府的主母。張口就是京是規矩,她知道什麽是規矩嗎?難道規矩就是妾室當家?

君涴涴在冷氏的面前,是溫柔的好媳婦。

“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她。”

冷氏“嗯”了一聲端起茶盞,“行了,人我見過了,你趕緊帶下去好生安置吧。柔姐兒留下來,陪我說會兒話。”

當婆婆的不喜兒媳,對楚晴柔這個大孫女卻是十分喜歡。楚晴柔向來會讨自家祖母的歡心,聞言笑眯眯地湊上前說着趣話,不大會兒的功夫就把冷氏哄得眉開眼笑。

婆母疼愛女兒,君涴涴心裏很是受用。她帶着明語離開,路上不停安慰明語不要把冷氏的話往心裏去。還說世家大戶一向重規矩,冷氏也只是敲打敲打并不是真的不歡迎客人小住。

明語面露愧疚,“早知二姨在婆家如此艱難,我真不該來給你添麻煩。”

如果說君涴涴最忌諱什麽,除了怕別人知道自己竊取君湘湘的人生外,還有就是怕別人不知道她過得好。她自以為嫁進國公府,夫君疼愛又生了一女二子,全京中的女人都應該羨慕自己。

可是這個賤種,說的是什麽話,她在國公府哪裏過得艱難?

“你這孩子,你是大堂姐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明語立馬露出感動之色,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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