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共赴魔窟
半刻鐘後,那幾人散開了。
游雪向那邊望過去時,突然被一種情景吓了一大跳。
祝大山竟又活過來了。
那一刻,她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了,一定是有人被易容成祝大山的模樣了。
而祝大山的屍體,已被幾個人做了妥善處理。
柯冬青則在審問杜三魂。
可惜,并不能問出多少東西,這倒不是因為杜三魂的骨頭特別硬,不肯開口,而是因為杜三魂知道的東西實在有限。
他身後的人,一定是老奸巨滑的家夥,使得柯冬青揪住了杜三魂這只蘿蔔,卻還是帶不出什麽泥來。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游雪又開始眯着眼睛斜斜地靠着車廂,柯冬青、錢大串也坐在馬車上。
而杜三魂也還是坐在車廂裏“看守”着游雪。
當然,事實上還不如說是游雪看着杜三魂更确切些。
趕車的人自然不是真正的祝大山,祝大山早已躺在冰涼的土地裏了。
這位趕車人孫不空,也是“歡樂小樓”中的“趙錢孫李”之一。
馬車又上路了。
孫不空當然不識路,但後面有一個杜三魂在指點着。
杜三魂不敢說假話,因為只要到了一定的時候,馬車不能到達可以使“歡樂小樓”幾人滿意的地方,那麽杜三魂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杜三魂想象得出在這輛車的四周,一定有不少“歡樂小樓”的高手在暗暗跟随。
柯冬青的可怕,不僅僅在于他的武功,更在于他的冷靜和極富有創造性的思考。
這樣的人的攻擊,總是極為淩厲,而且出奇不意的。
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明明看到游雪把自己已放進迷藥“香一點”的酒喝下了,為何她竟會安然無恙!
而且,她的表演水平,也太神奇了,連杜三魂這樣的老江湖竟也走眼了。真所謂終于打雕,反被雕抓瞎了眼!
像她這樣的人,如果想讓別人以為她是秋千千,就一定會讓任何人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秋千千。
如此一來,即使是自己同夥們災難開始的時候了。
他越想越心寒。
但他就像一根已上了滑道的毛竹一樣,除了“轟轟”地越來越快地下滑之外,已是別無選擇了。
自己的老巢越來越近。
他額頭上的汗便越來越多,身上更是冷汗直流。
如果自己的人識破了,倒黴的一定是他。如果自己的同夥未識破,倒黴的也一定是他。
杜三魂已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游雪忽然睜開眼睛,冷冷地道:“你知道為什麽我喝了你放的迷藥酒後,卻未被迷住嗎?”
杜三魂搖了搖頭。
他甚至不敢正視游雪,他想到了自己曾對游雪輕薄過的事。
而自己現在已是身無縛雞之力了!
游雪道:“因為我會‘逆食大法’!”
杜三魂一下子愣在那兒了。
“逆食大法”,他聽說過,但也僅僅是聽說過而已。
這是一種運用內力,控制自己的食道在短時間內,将食物阻擋在食道中,而不會落進胃裏的方法。
沒想到游雪竟會這種“逆食大法”。
游雪又冷冷地道:“你無需後悔不堪,其實即使你沒有用迷藥這一手,而用別的方法來對付我,也一樣是白費心機的,你信不信?”
杜三魂大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游雪的聲音突然冷得像一塊冰:“你應該慶幸自己的狗爪子沒有做出太多的龌龊之事!否則,即使拼着這個計劃無法實施,我也要砍下你的手!”
杜三魂不由輕輕地抖了一下,他相信游雪說的是真話。
這時,馬車緩緩停下了。
兩人的神色都一緊!甚至杜三魂比游雪的神色更為緊張。
外面響起了“叽叽咕咕”的說話聲,接着有幾聲幹笑聲。
然後便有一個聲音道:“老杜,你還賴在上面不肯下來嗎?是不是沉醉于溫柔之鄉中了?”
游雪使了一個眼色。
杜三魂便按柯冬青吩咐過的話道:“這丫頭已被我點了穴道,來兩個人幫忙擡下來!”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哈哈,這可是個美差。”
少頃,便有一個腦袋伸了進來。
立即,他的“人迎穴”一麻,然後便有一只有力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裏面提。
這是柯冬青的手。
他擺平了一個人之後,立即手一揮,便有一把短劍擱在杜三魂的脖子上。
這意思很明顯,是要杜三魂按計劃辦事。
杜三魂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孟高,別這麽粗手粗腳!下邊再上來一個,這丫頭個頭不大,倒是沉得很。”
下邊便有人罵罵咧咧地道:“你兩個小子的力氣都丢在女人身上了嗎?”
又有一個人的腦袋伸了進來,也被柯冬青如法炮制,一下子便制住了。
錢大串與柯冬青兩人迅速換上那兩個人的衣服,然後擡着游雪下來了,下車時順手點了杜三魂的穴道。
馬車立刻又開走了。
車上的杜三魂腦中一片空白,充滿恐懼感,他不知道馬車會把他拉到什麽地方去。
哪怕馬車所去的地方是地獄,他也別無選擇。
柯冬青、錢大串、游雪三人一落地,便見地上還站着一個人,黑夜中當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人有點驚訝地道:“劉科安他們四個人沒有來嗎?”
柯冬青淡淡地道:“他們已死了。”
那人便像被人砍了一刀般怔在那兒,還未反應過來,一把短短的劍便已如夢般向他襲來,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片冰涼!
他便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倒下的時候喉管已被切斷!
柯冬青的右手輕輕一招,立即從四周如幽靈般閃現出了三十幾個人!
一個走路有些瘸的人走了過來,低聲道:“全部解決了,共有十一個暗哨。”
柯冬青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留守外面,逃出來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不準讓任何人溜了。”
那人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他及其他三十幾個人便如幽靈般隐去。
柯冬青這才與錢大串一道擡着游雪進了一間并不起眼的屋裏。
不起眼的只是屋子的外觀。
一進屋子,便可以發覺這間屋子絕對的不簡單。
至少,普通的屋子裏不會有這麽多身着黑色勁裝的人,不過,他們并沒有蒙面。
共有七人。
七個人并不好對付,難對付的并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擔心他們會突然叫喚起來。
七個人只要有一個發出一聲叫喚,便有可能使已被關住的秋千千傷亡。
但要在瞬息之間,同時制住七個人,又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容易的事,并不等于做不到。
至少,柯冬青與錢大串、游雪三人可以做到。
三人一進屋子,便已迅速看清屋內的情形。
錢大串立即以極快的速度,以一抹輕煙般向西側飄去。
西側有一扇小門,也是屋中除進來的那扇門之外,惟一使對方可以逃脫的通道。
錢大串飛掠而出的同時,柯冬青已大叫一聲:“小心有詐!他是假的!”
而游雪卻已在這時候,向一扇窗子疾奔而去。
她算準一定會有人來阻攔她的,而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錢大串竄至門前,卻未闖入,而是疾然一掄手中的鐵索鞭!
鐵索鞭以驚人之速、驚人之力飛掄而出,擊中了那扇門的一根門槌!
那扇門便已“轟”地一聲,垮了。
門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便在此時,他的雙腳已向後飛速踢出十一腳!
立即響起一聲骨頭暴裂之聲,一個黑衣漢子的下巴已被一腳踢碎!
他當然想發出一聲慘叫,但下巴碎了之後,他卻是已無法發出這種聲音了。
此時,從那扇門後面開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顯然,裏邊有人!已經應聲而出了。
此時,已有二人向游雪那邊飛撲而去,身手竟是不弱。
其中一個,使的兵器是一根煙杆。
這根煙杆并不很粗,大概只有大拇指光景粗細,但極長。
杆身初看像是由一根老藤掏空而成的,但細細一看,便可知事實并非如此。
因為煙杆身上隐然有一股幽淡的金屬光澤,竟是用赤銅打制。
煙杆上,有一節一節突兀着的骨節,顯然這兒剛好可以讓他的手握着。
很順手的一根煙杆。
另一個人手中是一把刀。
刀很厚、很重,而且毫無光澤。
這種刀,用來幹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比如鍘草,比如劈柴,因為它的分量重。
而殺人對它來說,也是很合适的,盡管它不鋒利。
再不鋒利的刀,也是刀。
至少,這世上還沒有哪一個人的皮肉比刀還硬的。
而像游雪這樣的姑娘,更是如此了。
一把刀,一根煙杆,便同時以淩厲之勢向游雪急襲而去!
招勢極為霸道淩厲!
但他們的武功在此時,卻已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不想殺了游雪!
一種不想殺人的武功,再怎麽的高明,也是會大打折扣的,更何況,他們所需要對付的是游雪。
煙杆不願指向致命之處,大刀更是有點小心翼翼,縮手縮腳!
他們以為游雪就是秋千千。而秋千千對他們來說,只有活着的,才有作用。
這種顧慮帶給了他們一場悲劇,一種致命的悲劇。
游雪是何等的聰明!一看對手出招,她便已猜出了他們的心思。甚至,在他們還未出招時,游雪便已料到他們會有如此顧慮的。
她的身形便已詭異地一個踉跄。
這麽一踉跄,她的前胸突然暴露在那把又重又厚的大刀之前。
大刀再遞進半尺,游雪便要倒下了。
但大刀卻沒有乘勢遞進。
不但沒有遞進,相反,他還如同被火燙着了一般,大刀疾然向後一撤。
這便是他的惡夢開始的時候!
游雪輕輕地叫了一聲:“狂——”
“怒火狂天”中的第三式!
無數的劍影在她身側迸射如電如虹!
空氣也已被這淩厲的劍勢攪得碎作一團發出了刺耳的“噼啪”之聲。
大刀便在這漫天飛舞的劍光之中飛了起來。
其實飛起來的不僅僅是刀,還有握着刀的那只手。
一只血淋淋的大手連同一把粗重的大刀一同飛起。
那人沒有發出慘叫聲,因為在他的手與他的身子相脫離的那一剎那間,游雪的劍便已如鬼魅般穿進了他的咽喉之中。
他的喉管斷了,只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咕嚕”之聲,那是翻湧而上的氣血在斷裂的氣管處噴發而出的聲音。
這一下,那根煙杆再也不敢杆下留情了。雖然秋千千活着價值很大,但對于每個人來說,價值最大的,還是自己的命。
他還不願意死。
但,有時候,死或不死,并不是由自己說了算的。
游雪的身影突然一晃,似乎是一步未踩穩,将要傾倒似的。
便在這麽一歪之下,她的身軀已突然後仰!身子急轉如風車。
她的身子向後飄出少許之後,突然在原地“滴溜溜”地飛旋起來。
倏而,本已成為一束光柱般的劍影突然凝住,身形立止,曲背如弓,再一彈身,人便如一支利箭般向對方射去。
對方暴退一步之後,手中抽煙杆回伸吞吐如蛇信,每一招都是有攻有守,招式頗為老到、狠辣、直接。
但游雪的劍突然向下直直一點,一點之下,劍已彎成了一個極圓的弧度,卻是未折。
而她的身軀便已借着這一彈之力,飄然而起,如一只輕盈的燕子般,向使煙杆的家夥迎頭掠過。
在她身形過處,有一道劍刃之光一閃。
游雪飄然落下。
對方卻已怔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遇見了一件天大的不可思議之事。
游雪卻已棄下他不管了。
她的身軀如翩飛的鴻雁般,向一個使斧之人盤旋而去。
那人正揮舞着一把長斧,向柯冬青攔腰斬去。
柯冬青的身邊,已躺下了三個人。
而錢大串的鐵索鞭此時正好纏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
只見錢大串用力向後一拉,便有一顆頭顱飛起。
而此時,使煙杆之人的瞳孔已開始變大,越來越大。
他的頭顱突然開始滲出血來,不是一點,而是一條線,從他的後頸,越過他的頭頂,又下劃直到眉心。
這條血紅之線恰好把他的頭顱分成對稱的兩半。
血越滲越多,倏地,“嘩”的一聲,他的頭顱從中間分裂成兩半。
他的身軀,已不可避免地倒下了。
剩下的那個使斧之人的臉色已經煞白。
他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擋三個人的進攻。
但任何一個人,在他沒有死之前,是不會放棄對死亡的擺脫。
這個人有如瘋子般将一把斧子揮舞得“呼呼”作響,但這又有什麽用呢?
柯冬青踏進了一步,很随便地踏進了一步。
那人便已暴退數尺!
便在他立穩身子時,他的後腰已一麻,被人點了穴道了!
游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便在此時,那扇已倒垮的門“轟”地一聲巨響。
木屑、木塊、磚塊便已漫天飛起。
當然,這些東西是傷不着錢大串、柯冬青、游雪三人。相反,這種漫天飛揚的灰塵,反倒成了他們極為有效的保護色。
對他們三人來說,自然是越混亂,就越有機可乘。
便在“轟”地一聲巨響的時候,游雪的腳已疾然在使斧之人的腳上一勾,左手在那人後背上一托。
那人便已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去向正是那扇已不是門的門處。
便在這時,已有一條人影從那兒射出。
被游雪以巧勁擲出之人恰好飛到,惡狠狠地向這位剛鑽出來的同夥撲去。
那人一驚,一時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同伴會如此兇猛地撲來。便在這一愣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的下腹一涼。
然後,涼意向全身掠散開了。
而下腹部的涼意卻已轉變為腫脹、劇痛。
他的面前,已有一個人!
正是游雪!
在他看來,游雪幾乎是如幽靈般突然閃現的,他根本不明白游雪怎麽會突然出現。
游雪當然是借着那個被她飛擲之人的軀體的掩護,才如此鬼神莫測地快速飛掠至他的身邊。
她的劍便乘機沒入對方的腹中。
而她的右腳已同時飛速反踢,那個被點了穴道之人,便已如一捆稻草般飛起。
“轟”的一聲,那人已一頭撞在牆上,頭也紮進了磚牆,大概是活不成了。
此時,這間小屋子一片大亂,飛塵漫天飛揚!
但柯冬青卻還是不滿意,他已将這間屋子的一角點着了火。
屋子很古老了,所以木料極為易燃。
轉眼間,火勢已蔓延了一大片。黑煙也滾滾而出,小屋子轉眼間已是濃煙密集,不可視物了。
錢大串則不失時機地大叫道:“不好了,野丫頭點火了!”
喊聲中,人已如風車般向那扇小門側旋而進。
柯冬青、游雪也不怠慢,立即彈身而飛,向他這邊沖去。
柯冬青是貼地而飛,而游雪則如鴻雁般飛掠。
只聽得前邊的錢大串大叫道:“大事不好了,有人救了野丫頭!”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似乎真的很恐懼一般。
便聽得一聲慘叫,又響起錢大串的聲音:“不好,有人殺進來了。”
其實,方才慘叫之人,正是他的鞭子要了對方的命時所發出來的,他又絞下來一只頭顱了。
柯冬青心道:“這家夥的鬼主意倒不少!”
正思忖中,已有一股冷風向他攔腰襲來!
暴喝聲中,他的短劍已帶起一股淋漓赤血。
同時,他已向另一個方向撲出,雙手夾住一個人的脖子後,用力一絞。
一陣骨骼暴裂之聲響起,那人的頸骨已斷,頭顱便那麽聳拉下來,仆身倒地。
而錢大串的鐵索鞭又已将一個人的兵器卷飛。
柯冬青如一抹輕煙般直掠過去,給那個失去兵器的人來個一劍透心涼。
慘叫如麻。
游雪不敢怠慢,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秋千千,否則,如果對方先對秋千千下了毒手,不但是前功盡棄,而且他們還無法向段牧歡,向死去的秋夢怒交待。
此時,連裏面這間屋子也開始被煙霧所彌漫了。
游雪迅速掃視屋子。
屋子再無其他的門了,只有幾個窗戶。
而現在房子裏已只有兩個敵人了,相信合錢大串與柯冬青之力,消滅這兩個人,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游雪心念一閃,手中之劍便已飛速劃向一張木椅。
寒刃所及之處,便見一支支被削成細長如筷的木條飛起。
而游雪的劍便以極快的速度,磕向這些細木條。
細木條便如一支支利箭般射向四面八方!
轉眼間,一張木椅便已越來越小,越來越破,最後便消失了。成了一根根飛射的木條。
“篤篤”的撞擊之聲不絕于耳。
游雪如此做,當然不是為了好玩,她在木條射出四處時,已凝神細聽!很快,她便聽出木條射向西側的那處牆角時,聲音有異!似乎木條所射中的地方,不是磚土之物,而是鋼鐵之物。
游雪心中一亮,便向西側撲去,手中之劍用力一插。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游雪大喜。
她知道在這個地方的後面,一定有暗室。
但是,暗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以保證裏邊的人還未發現,而外面已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游雪已在一劍插下之時,探出鐵物與表面有多少距離。
所以,她現在出劍,力度使得剛好。
但見一團眩目的寒光在飛舞。
碎土飛揚而起。
很快,劍下已現出一塊大約三四尺厚的鐵板。
便在此時,錢大串、柯冬青已将自己的對手斃于地上。
一個人的腦袋已被柯冬青的短劍削去大半,而另一個人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他們兩個殺盡屋中所有的人後,便已看到游雪劍下的那塊鐵板!
他們立即便明白他們的對手的另外那部分人極有可能便是隐于這塊鐵板之後!
他們三人圍在那塊鐵板前。柯冬青将短劍輕輕地插進縫隙之中,撥動了幾下,毫無動靜。
柯冬青向錢大串打了一個手勢,錢大串點了點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來了。
柯冬青深吸一口氣,驀地,一腳踏出。
“砰”地一聲暴響,鐵板應聲而開!
鐵板飛出的同一瞬間,裏邊已響起驚怒之聲。
而錢大串則在柯冬青飛腳的同時,右手一揚,手中之物便飛射而出。
那圓球飛出一段距離之後,突然爆開。
立即有一團煙霧彌漫開來,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隐在煙霧之中!
錢大串又取出三粒藥丸,交給柯冬青一顆,自己服下一顆,又把剩下的那顆交給游雪。
三個人全服下藥丸之後,立即飛撲而入。
這時,淡黃色的煙霧已飄散開了。
游雪隐約看到地上有幾個人躺着,正試着想要爬起來,但無論如何地努力,卻總是力不從心,終于,一下子癱倒于地。
好厲害的迷藥。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而且是向下斜的!不過坡度卻是極小。
這兒極有可能是一條地道!通道兩側還點着松明燈。
跑出了三十幾丈路之後,有一個拐彎了。
柯冬青跑在最前面,他在臨近轉彎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迅速伏倒,将耳貼于地上。
然後,他伸出三個手指——向錢大串與游雪表示前方所來之人的數字。
便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離這個拐彎之處已越來越近!
錢大串順手撈起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在腳步聲就要來到的一剎間,突然把手中抓的人推了進去。
立即有利刃劃空之聲響起。
然後,便是刀刃插入人體時的輕微卻又刺耳的聲音。
顯然已有一件兵器插進被擲進去之人的軀體之中。
柯冬青當然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他的身子本是伏于地上的,現在他的雙手突然在地上一撐,人便如一只獵食之獸般斜斜撲進。
在他的身子超出拐彎處時,已看到了三雙腳。
他的判斷果然不錯,奔跑過來的正是三個人。
未作任何猶豫,他的身子已不可思議地一彈,短劍直劃而出。
便有五只腳在刀光下斷了。
栽倒的自然是三人,慘叫的卻只有兩聲,因為其中有一只腳是被錢大串扔進去的那個人的腳。而他中了迷藥之後,已根本就不能發出聲音了。
兩聲慘叫之後,已有三個人倒了下來。
變化如此之快,使剩下的那個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即使他能反應過來,也是無濟于事的,因為他那把刀已深深地紮進了他那倒黴的同伴身上,在他的同伴倒下時,已把他的兵器一同帶着往下倒了。
他用力一抽一提,便把他那被迷藥迷暈過去的同伴又提了起來,原來是他一驚之下,出刀又快又猛,竟把刀插入骨縫之中!
這便是柯冬青的機會。
他一劍平平削出!削向對方的雙膝。
卻見那人竟斷成三截飛出!
怎麽回事?柯冬青不由有些吃驚。
但他很快便明白過來了,別外一劍是由游雪完成的。
柯冬青很滿意,因為他看出游雪也極善于捕捉機會。
錢大串未撈到對手,便将已倒的三個人各自胸前又補上了狠狠一腳。
三個人齊齊狂噴鮮血。
拐過這個彎,道路又開始向上緩緩地沿一點小小的坡度開始上升。
在柯冬青、游雪、錢大串三人盡斃敵人之時,四周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
靜得很不正常,有一種死亡的味道隐于這種安靜之中。
只有外面的火焰吞吐的“砰砰”之聲,以及木料被燒得“噼啪”作響的聲音。
在不應該安靜的時候,突然安靜下來,這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對于柯冬青三人來說,他們永遠不能停歇下來,任何時間上的浪費,對他們來說,都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為,秋千千還在對方手中。
柯冬青輕輕地,卻很堅決地道:“你們二人斷後,我先進去探一探。”
其實,又有什麽危險需要由兩個人來斷後?柯冬青如此安排,只不過是要把危險留給自己而已!
游雪當然明白他的心思,但她沒有勸阻。從她見到柯冬青起,她就明白柯冬青是一個無法勸阻的人,他決定了的事,極少會改變。何況是這種事?
她只是同樣輕輕地道:“一切要小心。”
柯冬青點了點頭。
然後,他便沿着通道的一邊石砌之壁,向前飛速插進。
游雪、錢大串緊張地注視着他,在他行出十餘丈之時,他們二人也已尾随而上。
又走出五六丈時,前邊的柯冬青突然如一片羽毛般平平飛起,緊緊地貼在了通道頂上。
突然幾縷寒芒如電般從他的身下劃過!“當”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石壁之上,擊起了數條耀眼的火花。
竟是幾支勁弩!
可是石壁看上去卻異常平整,竟無法看出這幾支勁弩是從何處射出來的。
在柯冬青飄升之時,又是一陣機括的“咯咯”的輕響聲。
然後便見一排鐵栅欄突然從上而下地落了下來!
游雪一見,暗叫了一聲:“不妙!”
立刻雙足一點,如電般橫空飛掠!
她的身姿,實在是優美已極了,如一片像無分量的柳絮在風中飄揚一般。
柳絮貼地飛揚。
鐵栅欄轟然而下。
在鐵栅欄與地面僅有大半尺距離時,游雪竟在這一剎那間,從鐵栅欄下閃過!
“轟”地一聲,在她的身後,鐵栅欄與地面吻合了。
錢大串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竟連呼吸也停止了。
他實在沒想到游雪會有如此驚人之舉!
柯冬青在鐵栅欄響起時,也已翩然落地,在落地的過程中,他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如果游雪再稍稍慢一點點,便一定是已經受傷或者身亡了。
他也呆呆地望着游雪,不明白她為什麽膽子這麽大!連他都已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陣地發涼了。
如果游雪被卡住,那時,如此美麗的游雪便不可能再如此完美了。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生氣地喝道:“游姑娘,你太冒險了。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争勇鬥狠!你只是‘歡樂小樓’這次行動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你沒有權力胡亂地對待自己!”
他真的生氣了,連臉都已紅了。
這個像冬青一樣有生命力的柯冬青。
游雪一言不發,靜靜地聽着他的責問,當他說完了之後,她才嫣然一笑道:“但我還是完整無缺地站在這兒!”
柯冬青一愣,說不出話來。
說不出話來,并不是因為游雪的話反問得好,而是因為她的笑。
她笑得那麽美!她本是極少笑的,整個人冷得就像一塊徹骨之冰!
現在,柯冬青才知道她是會笑的,而且笑起來極美,有一種冰雪消融的感覺,很溫暖人。
柯冬青忽然發覺自己一肚子氣便那麽煙消雲散了,他一時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生氣的理由了。
他不由有點窘迫地轉過身去。
游雪卻不依不饒,她道:“如果只有你一個人被關在這裏邊,那麽力量便很薄弱,而現在我卻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鑽了進來,使裏邊的力量增添了不少!如此說來,我應是對‘歡樂小樓’立有戰功才對!”
她越說越有理了。
柯冬青只好更沉默了。
錢大串卻只有在外面操心的份了,他甚至有些自責與慚愧,因為他沒有在鐵栅欄落下之前,也像游雪那樣闖進去。
但他也明白自己即使想這麽做,也是無法做到的,因為他沒有游雪那樣快的身手。
錢大串只好笑了一笑,那意思是說:兄弟,好好幹!我卻只有幹瞪眼的份了。
他沒有去試一試這鐵栅欄能否被打開,因為他知道這一點試都不用試——不可能打開的。
柯冬青點了點頭,便與游雪一道向裏走了。
才走出幾步路,前邊便已出現了五個人。
最右邊的是一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之人,甚至,他的身軀也已趨向于圓球狀了,手上握着一柄斧子。但他身邊最近的一個人卻又瘦得不成模樣。
他的腭骨高聳,雙目深陷,颌下又是稀稀拉拉的一小撮黃黃的胡子,總讓人要想起“青黃不接”這個詞,手中是一柄很細很長的劍。
中間則是一個模樣極為和善之人,似乎像是一個財神爺,貼在竈臺上的那種。
看着他,你便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會說一句:“恭喜發財!”
但他手中的兵器卻已破壞了這種形象。
他的兵器是一根銀鞭,銀鞭銀光閃閃,燦然華麗,但鞭梢上卻有無數倒勾!
倒勾泛着黑光,勾住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受的。
而最左邊的人則是絡腮大漢,滿臉橫肉,他的手中死死地抓着一對流星錘。
本是有點大的流星錘在他手中,便顯得很小了。
剩下的那個人則是一個女子。
沒有人能夠看出她的年紀——至少,柯冬青不能,游雪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