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友情無價
第二十一章 友情無價
司徒水當然不會走的,他本就是同段牧歡可以穿一條褲子的朋友。
段牧歡也不會叫他走的。
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如果只能一起喝酒,一起吃肉,那算什麽狗屁朋友?
當你的朋友倒下時,你一定要使殺害你朋友的人倒下,或者你自己也與你的朋友一起倒下。這不是什麽義務,也沒有什麽東西在強制你這麽做,但如果你自以為自己是他的一個真正的朋友的話,你就必須這麽做。
段牧歡輕輕地道:“讓我先試一試。”
司徒水看了看他,點頭道:“好!”
刁貫天怪笑道:“其實這有什麽區別?今天誰也別想活着走開。”
似乎是為了證實他的話似的,“歡樂小樓”東側的一段院牆又“轟”地一聲響,倒了!
足足有十幾丈長。
然後便有數百個黑衣人從那段缺口中沖将進來。
每一個人的兵器都是刀。
刀很古怪,刀法更怪,似乎竟是東瀛刀法。
其中有近五十人的額頭上全部纏着一條白布,他們的武功更為詭異。
似乎他們的身子不是骨骼及肌肉組成,而是由一種彈力極好的物質構成。
他們的身軀幾乎可以做出任何動作,腰肢柔韌得就像柳枝。
身形極快!轉眼間已有數十個“歡樂小樓”的人倒于他們的刀下了。
本是占了優勢的“歡樂小樓”的人,在這一批黑衣人沖入之後,又開始有些吃緊。
一時血腥之氣更濃。
段牧歡冷冷地道:“想不到我竟引狼入窒了,更想不到你的易容之術已如此高明。”
刁貫天怪笑道:“易容術?你看過有這樣神奇的易容術嗎?”
說話聲中,他的人突然變了。
不是一點一點地變,也不是變了一點點,他的整個人是一下子變了。
站在段牧歡之前的已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
身上的白色長袍盡管已顯得太寬大了些,但因為少婦的身材極為惹目,反而更是別有一種風情。
段牧歡愣住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莫非刁貫天真的死了,出現在他面前只是刁貫天的靈魂?
當然,這只是一種一閃而逝的想法。江湖中人從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
如果真的有鬼。那又何必這麽大動幹戈派出這麽多白衣人、黑衣人?他直接讓一個鬼魅來,不就行了嗎?段牧歡又如何抵擋得住?但眼前的這種變化也太過詭異,真叫人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刁貫天“咯咯”地嬌笑——天啊!用嬌笑來形容刁貫天,是多麽的滑稽!
笑罷,他道:“奇怪嗎?我不妨讓你做個明白鬼,免得你去了閻王殿說也說不清,我已習得二百多年前‘九面暴魔’的神功!”
冷戰十三樓的人将那日慘烈一戰的經過告訴過段牧歡,所以段牧歡已知道那日刁貫天以數種面目出現。
但段牧歡卻一直以為那是刁貫天用了人皮面具。
沒想到他是習成了二百年前“九面暴魔”的“魍魉大法!”
刁貫天得意地道:“人人都說段牧歡如何的聰明,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相信誰不好,為何偏偏要去相信一個已死了二十年的花滿徑?”
“花滿徑真的已死了嗎?”
“那老家夥若是不死,我敢以他的身分來蒙騙你嗎?看來死去的人,也未必就完全沒用的。”
段牧歡沉聲道:“沒想到七年前四劍穿心之後,你竟然還活了下來。”
刁貫天道:“豈止你驚訝?連我自己都是驚訝不已。為什麽我不死呢?為什麽大惡之人不死,反而是一些大俠必須死呢?”
他得意地狂笑起來,狂笑聲中,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這讓段牧歡感覺好多了——無論如何,看到一個“美豔”的刁貫天,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笑罷,刁貫天的聲音也已變回原先的蒼老聲音了。
他面目猙獰地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在我的內髒上,還有四個劍孔?每當月晦之日,我的全身便像要爆裂了一般,簡直是生不如死。但我卻一直咬牙支撐下來了,我要把你們四個人一個個地手刃于我的手下!老天有眼,我的大仇終于可以報了!”
忽然,他的臉色又一變,得意地怪笑道:“也許,我不應該這麽怨恨你們,不是你們,我怎麽會進入‘九面暴魔’他老人家二百年前仙逝的懸崖底?又如何習成神功?”
段牧歡冷冷地道:“你別忘了,‘九面暴魔’最後還是死于孔孟神刀的刀下。”
“不錯!”刁貫天大聲地道:“可孔孟神刀不會再有了。江湖中人再也找不出一個可以擋阻我的人。各大門派,一向都喜好明哲保身,只知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四情劍俠’到今天為止,也已從這世上一筆勾銷了。試問天下還有幾個人能站出來,又願意站出來與我作對呢?”
段牧歡緩緩地道:“天道永遠是不可違的,就像旭日永遠要從東方升起一樣。”
刁貫天喝道:“收起那一套狗屁理論吧!我便要做一個逆天而行的人!”
此時,“歡樂小樓”的人又稍稍占了一點優勢了。
段牧歡道:“卓白衣是如何與你勾結上的?”
刁貫天的臉色變了變,方道:“看來你也不是太傻。我與他只是合作而已,彼此各取所需,又如何能說是勾結?”
段牧歡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白衣山莊’的勢力已如此強大了,強得出乎我的意料。”
刁貫天左手揚起他的那根簫,直指于前。
他道:“二位還是一起上來送死吧,也省得黃泉路上太寂寞了。”
段牧歡沒有說話,他緩緩地拔出了他的劍。
他不會被刁貫天這麽一句話就激怒了的,如果如此輕易被激怒,那麽他根本就無法活到現在。
空中開始有了一種壓抑人心的殺氣!
刁貫天的眼中慢慢有了一種死亡之色,略略地有些幽綠了。
那根魔簫便那麽随意地持在他的左手上,似乎全未着力。
一聲清嘯,段牧歡的雙肩狂旋,“歡樂劍”平飛如電!
頓時空間有如飄起了一陣旋風!旋風中,他的身形便立刻化成一團飄移激蕩的淡青色之影!
一溜溜冷森森的刃芒,立即組合成一圈圈的光弧。
空氣中響起一陣刺耳的裂帛之聲。
是“歡樂劍法”中的一招“歡天喜地”!
刁貫天冷哼一聲,身子便已掠空而起,手中之簫,如極惡的毒蛇,在不斷地彈越穿掠,猝閃暴飛,斜斜向段牧歡的胸前撩去。
簫已在與空氣相磨擦的過程中,發出詭異的聲音。
段牧歡的劍光突然凝形,身子立刻貼地翻飛。
他的劍已與他的人合為一體,如一團光球般滾将過去,寒刃在他的身側迸射穿飛如滿天繁星。
刁貫天暴喝一聲:“來得好!”
他的身子便在那一剎那間一個急滑步,飄掠而出,左手一揚,手中之簫便已向段牧歡的咽喉點來。
段牧歡的身子憑空鬥然反旋。
飄落之時,他的一只右腳着地,整個身子便如同要倒了一般。
他的人向後仰去。
刁貫天立即襲身長進,一簫揮出,挾着冷厲之風,向段牧歡的左肋掃來;同時右拳“砰”地一拳,擊向段牧歡的小腹。
段牧歡的身子突然以右腿為支點,劃出一道長長的弧。
看起來,整個過程便如同畫出了一個圓錐。
圓錐的錐間,自然是段牧歡的右腿後跟。
他本是正面向着刁貫天的,這樣一個急旋,卻已反竄至刁貫天的身後。
機不可失!
他立刻向刁貫天的雙足削去。
如果能夠削到刁貫天的胸腹,他當然不會選擇雙腳,但他這麽身子傾斜着飄動,無形中便使自己的攻擊點矮了許多。
但只要能削中,一樣是一件好事,一樣是抛血濺肉的。
段牧歡看不出刁貫天能以什麽方法避過這極為詭異的一擊。
這是他很少使用的一招:樂不可支!真正的名如其形。
眼看刁貫天的一雙腳便要廢了,突然,刁貫天的雙足發生了一種極為怪異的變形。
這種變形,與人體的結構根本是相違背的,也就是說,只要是正常人,自己便無法做到這種變形。
莫非,刁貫天已不是血肉之軀?他的身子已可以像軟糖一樣随意地扭曲變形?
本是不可能的事卻發生了。
所以,段牧歡的劍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不過,這一招也着實神奇,即使刁貫天可以如此怪異的方法閃避,卻依然是被“歡樂劍”劃了一劍!
傷在右足,約摸有兩寸多深。
這對于刁貫天來說,已是奇恥大辱。
他重出江湖之後,還沒有這麽快便被人傷過。
當下,他暴吼一聲,身子疾然升空,掠起有三丈多高後,鬥然轉身,遙撲而下。
他手中的簫又發出了詭異之聲。
而他的右手已遙遙揮出一記渾厚的掌力,其勢如雷霆萬鈞,拳風竟将三樓的幾扇窗戶震斷了。
段牧歡不敢怠慢,他的身子便如一條蜥蜴般貼地飛掠。
“轟——”
二樓的木制平臺哪裏經受得住如此霸道的一擊?立刻坍下了一大片。
連同司徒水所站之處,也已垮了下來。
司徒水身形飛墜而下時,已瞄準其中一截大梁,看準時機,立即右足用力在上面一點,人便如輕燕般借這一點之力,反竄而上。
“嗆啷”一聲暴響,他的刀已赫然在手,向正自下落的刁貫天攔腰掃去。
“當”的一聲,是刀與簫的相擊之聲。
司徒水立覺一股勁力向自己湧來,聲勢頗為駭人。
他不敢硬接,一提真力,立即順着那股洶湧之力道向後飄飛,在身子将要與牆體接觸的那一瞬間,他的雙足向後一點,人便再次升空。
他已飛竄至三樓。
刁貫天化開司徒水的一擊之後,立即虛點飛揚的碎木塊,飄飛而上。
在他身子尚未在三樓落定時,司徒水立刻暴襲而進,刀身如潑風般掃出,光芒奪人之目,劃出長長的一道光弧。
刁貫天雙腿如鬥轉星移般互一錯步彈踏,竟從那幾乎密不透風的刀光中踢将而進,襲向司徒水的下腹。
如被刀貫天踢中,焉有命在?
司徒水急吸腹收胸,身子如同後面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系着般,向後射去。
刁貫天身形一晃,不依不饒,如惡鬼附身般跟着欺身而進,手中魔簫,直點司徒水的胸前。
司徒水的身形一變再變。
刁貫天如附體之蛆,擺之不脫。
一個退,一個進,司徒水顯然速度是不及刁貫天的。
暴吼一聲,司徒水的刀已疾然一橫,正與魔簫撞了個正着。
然後,司徒水便如一只風筝般借力飄了起來。
刀如天瀑傾瀉、黃河決堤般浩浩滔滔地揮灑而出。
銀亮的刀光似匹練一般繞回飛舞,如此淩厲霸道。
橫卷猛掃之中,空氣也已被極快的刀劃得“咝咝”之聲不絕于耳。
刁貫天的身子便如一縷輕煙般,在漫天飛舞的刀光中盤飛穿掠。
似乎,他的身軀已是一種虛無之物,如此神奇的密織成網的刀竟然還是砍不中他。
相反,刁貫天在翻飛穿掠之中,不斷地變幻移動着手指,如精靈般在簫孔之間跳動、游走。
于是,又有了詭異的魔音從組成這只簫的骷髅頭之口中飛出。
司徒水突然覺得心情格外的煩燥。
他有一種身處于惡夢之境的感覺,似乎是明明白白的,一刀接着一刀地揮将而出,仍不失“斷夢刀”之淩厲。
但他卻意識到自己的刀法不再那麽精靈了,感到冥冥之中,有什麽力量在制約着他的刀,使刀法銜接不再那麽流暢如水。
他心中不由一驚。
數招之後,司徒水已險象環生。
他的身上已有冷汗滲出。這不是怕,而是因為他一直在強行控制自己的心智。
他有一種想要一頭栽下,沉沉地進入夢中的感覺,似乎對這場厮殺已不再感興趣了一般。
這實在是一個不祥之兆!但那股力量是那麽得深不可測,誰也分不清它來自何方。
司徒水的刀在飛舞旋閃,如流星一樣迷離。
聚合分散,倏左忽右。
角度總是那麽刁鑽古怪,速度總是那麽快得驚人。
刀身之光燦亮異彩,如雲花紛紛,時又如流瀑垂濺,時又如狂濤湧出。
魔簫揮動之處,一股逼人的陰煞之氣彌漫開來。
這是一件凝集了魔力的簫。
縱使司徒水的刀使得如此神出鬼沒,卻仍是未能傷得了刁貫天。
二人便如兩只極為靈捷之鳥一般在三樓起落翩飛,兵刃相交之聲不絕于耳。
突然,刁貫天的身子如一抹輕煙般射出!
魔簫遙指司徒水,快捷逾電。
“斷夢刀”立即劃空橫封,刀刀相連,式式銜接,沒有一絲空隙。沒有一丁點回旋的餘地,有如紛飛的亂雪,晶瑩剔透,就那麽迷迷芒芒地罩了上去。
魔簫突然發出奇異的一聲尖嘯,然後,便見那只魔簫已從刁貫天的手中飛射而出。
而且,魔簫所走的線路,竟不是直線,而是如迂回曲折的毒蛇一般,蜿蜒而進。
司徒水的“斷夢刀”立即橫掃過去!
“當——”
刀簫相撞!便在此時,司徒水遇到了讓他吃驚異常的事!
只見他那力逾千斤的一刀掃中魔簫後,魔簫并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飛出去,而是順着他的刀身,疾然一旋,繞過“斷魂刀”之後,竟仍是射向司徒水的前胸。
變故是如此的突出其來。
司徒水的刀已用老,根本不可能那麽快地回撤封擋。
情急之中,司徒水只好以一傷換得生命。
他的身子如一片羽毛般平平飄起,但下盤已賣給了刁貫天的簫了。
簫挾着尖嘯之聲急奔司徒水,“哧”地一聲,将他的右腿洞穿!
簫便又從另一端射将而出,而司徒水的右足上已多了一個血孔,有口杯那麽大。
魔簫穿身而過之後,竟又神奇地反旋而回!
司徒水只覺右足一陣鑽心之痛,腿竟不由自主地一軟,幾乎栽倒。
一咬牙,他仍是站穩了,雙足一頓,便向手中已沒有兵器的刁貫天射來。
他的刀如銀色的匹練一般,繞回飛舞,宛如一條玉索,以驚人之速,急卷纏繞而出。
一刀已成千萬柄。
便在他向刁貫天撲出的同時,隆地響起一聲暴響。
嘩——轟
刁貫天身後的五尺之距處的木制地面已暴碎。
木屑飛揚!
一條人影從已多出一個大洞的地面之下沖天而起,如一股疾風,向刁貫天身後暴掠,帶起萬道寒芒。
是段牧歡。
他遲遲未出來與司徒水聯手對敵,只不過是為了等待一個有利的時機。
他人在二樓,卻完全可以憑聲音聽出刁貫天、司徒水二人各自大致所在的位置。
當司徒水中了一招之時,段牧歡已聽到了司徒水一聲輕輕的悶哼。
盡管司徒水是壓抑着的,但在段牧歡聽來,仍是不亞于在耳邊響起了一聲驚雷木。
大驚之下,他再也不能忍着性子等待了,于是便立即沖出。
湊巧的是,這也的确是一個機會,因為刁貫天剛剛将手中的魔簫擲出。
如今,他已與司徒水一起,對刁貫天形成合圍之勢。
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在手無兵刃的情況下,應付段牧歡、司徒水兩人的聯手前後夾擊?
幾乎是沒有。
一個是名動江湖的“四情劍俠”中的“歡樂劍俠”。
一個是連夢都可以将之一刀斬作兩段的“斷夢刀”司徒水。
但刁貫天能。
因為他的簫不是一般的簫。
當司徒水向刁貫天這邊沖過來時,他聽到了自己的身後有破空之聲,正是沖向自己的後背而來的。
一定又是那根如魔鬼附身一般的簫。
無奈,司徒水只得反手揮出一刀。
便在這一瞬間,刁貫天已暴進數尺,如幽靈般突然逼近司徒水。
司徒水的刀向後劃出,磕中刁貫天之簫的時候,刁貫天的手腕在腰間一摸,已有一把寒刃閃射的小刀在手。
右手一揚,這把刀便悄無聲息地向司徒水的咽喉部切去。
而刁貫天的身軀已在這一瞬間,憑空倒旋而出,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如鴻雁般滑出,恰恰避過段牧歡的劍!
此時,司徒水便已如同受了前後攻擊一般了。
如此近距離的攻擊,實在是太難回避過去了。
刀磕魔簫之後,簫便已飛起。
它所飛向之處,卻正是刁貫天此時身形所在的方位。
刁貫天看似輕描淡寫地伸手一抄。
魔簫便又已回到他手中了!
他立即反手疾撩,恰好迎上正向他盤旋而來的段牧歡之劍。
一陣兵器相接之聲中,伴随着一聲悶哼之聲。
刁貫天所發出的那把小小的刀,已将司徒水的前胸劃出一個大大的傷口。
鮮血如噴泉般從傷口處直湧而出。
司徒水強提一口氣,身了如一支憤怒之箭般向身在空中的刁貫天射去。
他的身形所過之處,抛灑着赤淋淋的血練。
這是一種何等的驚心動魄。
刁貫天目睹如此場面,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但這也只是極短的一瞬間。
一怔之後,他立即将身子一曲一彈,疾然踢出十七腳。
段牧歡又驚又怒,身如龍旋風般向刁貫天卷去,他的劍如狂風驟雨般嚴密兇猛,竟然在瞬息之間,揮出二十七劍。
“哧”地一聲,“歡樂劍”已将刁貫天的左肋撩出一條一尺多長的傷口!
而刁貫天卻已在司徒水身上連踢了七腳。
事實上,當刁貫天第三腳踢出時,便已踢中了司徒水的胸。
司徒水立即狂噴一口鮮血。
但他卻并未閃避,而是一把将刁貫天的身子抱住。
刁貫天用力一甩,司徒水的身子便已抛飛起來,然後又是幾腳。
司徒水身上沒有幾根骨頭是完整的了,骨骼暴裂之聲,使人聽了毛骨悚然。
而司徒水卻借着最後一口氣,再次抱住刁貫天。
事實上如果刁貫天真的要防備的話,司徒水根本沒有機會了。
但刁貫天認定在他的七腳之下,沒有人還能夠對他構成威脅的。所以,他已轉身對付段牧歡了。
但司徒水卻以驚人的毅力,提集了身體內的最後一股力氣,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一次側身騰越。
然後他便一把抱住了刁貫天。
其實,此時司徒水的身軀已是支離破碎了,他這麽一抱,又有何用?
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甚至抛棄了自己的刀!
刁貫天突然發現司徒水又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時,不由大驚!
然後,他的簫便已疾出,紮向司徒水的心窩!
司徒水當然避不了。
而司徒水甚至連避都沒有避。
他突然張口向刁貫天的臉咬去。
這已不像是兩個絕頂高手之間的決鬥,反而像是一種充滿原始意味的追逐。
刁貫天根本沒有想到司徒水會來這麽古怪的一手。
這麽近的距離,又發生得這麽突然,刁貫天即使有通天的武功,也是沒有發揮的餘地了。
他除了把希望寄托于靠自己的簫的深入,來中斷司徒水的這一動作外,還能有什麽別的方法呢?
他的簫已深深挺進!
但司徒水的嘴也已靠近目标!
“咕”的一聲,司徒水竟把刁貫天的一只眼球給咬了出來。
如狼似的一聲慘叫聲響起。
刁貫天如一只受傷的野獸般嚎叫着。
他的左手持簫,在司徒水的體內用力一攪,然後右拳暴出。
右拳正中司徒水的下巴。
整個頭顱便已是一片血糊糊之狀了。
司徒水立即死去。
他的身軀在這一拳之下,便飛了起來。
他的身軀,已是慘不忍睹了。
刁貫天的簫在他的胸腔內做了最大限度的回旋之後,便已将司徒水的內髒全都攪成一團碎末。
而司徒水的肋骨早就已是被刁貫天悉數踢斷了。
所以,此時,司徒水身上的傷口處便有一團團如漿糊一般的東西湧出。
綠綠的,血淋淋的,濕漉漉的。
誰也分不清什麽是心,什麽是肺,什麽是腸子。
刁貫天對司徒水恨之入骨,以至于只顧一心要除了司徒水,竟對段牧歡的攻擊疏于防守了。
“哧”的一聲,段牧歡的劍已穿入刁貫天的腹部!
可惜,只進入三寸左右時,刁貫天已憑空向後飄去!
所以,段牧歡的劍便無法再進一步深入了!
刁貫天的身上已受了兩處傷,而且又毀了一目!
現在的刁貫天,已是全身上下赤血淋淋了。
尤其是那一張臉,更是猙獰可怖。
左眼上的一個血窟窿,使他如同惡魔一般。
獨剩下的那一只眼中,閃動着野獸般的瘋狂光芒,似乎要擇人而噬。
現在,“歡樂小樓”內的厮殺之聲已漸漸小了。
但空氣中的血腥之氣更濃。
“歡樂小樓”的人已只剩下八百多了,而白衣人、黑衣人則更少,至多也就是二百來個。
屍骨,早已堆積如山。
鮮血,早已流淌成河。
“歡樂小樓”的土地,已被熱血浸得有一種粘粘的感覺,人踏足其上,有一種極不舒适之感。
處處有殘肢斷臂,以及與身軀分離的頭顱。
開始剩下的兩個喇嘛,此時早已亡于簡刀槍的手下了。
現在,簡刀槍正在截殺剩下的十幾個黑衣人,因為簡刀槍已發現對方的人中,最棘手的就是這批黑衣人。
他們的個子普遍比較矮小,相貌也與中原人氏有不同之處。
加上他們的武功,已可以判斷出他們是來自東瀛扶桑。
刁貫天怎麽會與東瀛的人走到一起去呢?
還有八個喇嘛,這八個喇嘛也一定是西藏來的,刁貫天又怎麽會與他們在一起呢?
刁貫天怎麽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這麽多的高手相助?
顯然,這些人都是“八王爺”卓白衣的人。
但是直到現在,“八王爺”卻還是未露面。
也就是說,即使“八王爺”卓白衣不露面,也可以與“歡樂小樓”鬥個旗鼓相當了,如果卓白衣親自出手呢?
他親自出手,豈非便有更大的勝算?
卓白衣一定是一個比刁貫天更可怕的人。
事實上,今天的攻擊,決非刁貫天一個人所能做到的。
連刁貫天這樣的人物,或許也只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
現在的刁貫天,已有些慘了。
兩條劍傷像萬枚銀針在同時紮着他的心,他的手痛得不由自主地一陣陣地顫栗。
更痛的是他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的頭部快要裂開了,僅剩的一只眼睛看人已有些看不真切了。
段牧歡沒有急于發動進攻,因為他知道受了傷的野獸是最可怕的。
而受了傷刁貫天比受了傷的野獸還可怕。
段牧歡知道刁貫天比他更渴望進攻,因為他身上的傷決定了他不能相持太久。
倏地,刁貫天的眼中精光暴熾。然後,他身軀如一縷輕煙般向段牧歡射來。
段牧歡卓立不動!
刁貫天的身軀越來越近!
段牧歡卻是視若無睹,那般的冷靜與閑适。
似乎刁貫天的攻擊根本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刁貫天先是一喜,接着便是暗暗驚訝,最後這種驚訝變成了不安。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段牧歡可以這麽安定地站在那兒。
無論是誰,在他如此兇猛的攻擊之下,都會立即有反應的——至少,應該撤了身退開,但段牧歡沒有這樣做。
這不得不讓刁貫天驚訝不安,他開始懷疑段牧段已設下了什麽陷井。
可他卻又看不出來什麽地方藏着詭秘。
正因為看不出來,他才越感到有些神秘可怕。
所以,在他的身子離段牧歡僅三尺之距時,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一滞。
然後,他便發覺自己上當了。
段牧歡的攻擊便在刁貫天猶豫停滞的那一剎那間開始。
他的劍倏然急抖,抖出無數的劍花,虛實莫測地狂紮而出。
已有隐隐的“呼呼”之聲,竟是劍刃劃空之聲!
劍刃之光華掣映飛炫,抖出萬道弦月似的光弧,在空中飛旋。
原來,段牧歡算準了刁貫天見自己如此安靜地站着,一定會懷疑其中有詐——他七年前便與刁貫天交鋒數次,對刁貫天的性格是再明白不過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而一個人的武功總是由攻與守兩部分構成的。
“攻”發揮到極致時,可以無堅不摧。
“守”發揮極致時,可以守得固若金湯!
而刁貫天在狂攻之時,突然一滞,這便是一個人的武功最薄弱之時。
此時他的狀态是處于攻守轉換之間,攻則遲緩,守則虛空。
這便是段牧歡的機會。
段牧歡能把握好這個機會嗎?
段牧歡利用刁貫天的狐疑,發出他的淩厲一擊。
喜出望外——
這是“歡樂劍”法中最為精奧的一招。
劍光凝煉成形,組成形形色色的光影。
速度快得似乎已可以追回流逝的時間。
刁貫天在段牧歡發動攻擊的那一剎那間,便明白自己錯了——如果他不略作停滞,那麽段牧歡極有可能已經血濺五步。
沒想到卻被段牧歡搶了先機。
段牧歡如此精絕之劍法,饒是刁貫天武功已臻化境,也不得不暗道一聲高明。
當下,他的身軀立即暴起,如啄食之鷹般遙遙撲來,手中魔簫發出凄厲怪異的尖嘯聲。
他的身形飄掠在勁氣怒旋中,空氣與衣袂相擊之聲,獵獵作響。
段牧歡的劍從他的腳下劃過,與他的雙足僅僅是不及半尺之距——刁貫天的腳甚至萌生出一種涼意。
段牧歡立即如同刁貫天的影子一般跟着飛掠而上,“歡樂劍”仍是直削刁貫天的雙足。
半空中,刁貫天的身形淩空側旋,魔簫如浪如濤,在一波波翩飛流旋的盈盈之影中向段牧歡卷來。
兩個人影一分倏開,帶起一串暴響。
段牧歡的身子在極短的一剎那間,強力一擰,幾乎把整個身子擰成了麻花,然後便借着這一旋之力,手中的劍如亂蝶般盤旋飛舞而出。
劍已成雨,寒刃如風。
“殺——”
刁貫天發出如猙獰之獸般的厲吼聲,吼聲中,他的神色陰沉如厲鬼,不帶一絲七情六欲。
他的簫便如毒蛇一般點發向段牧歡的頭顱。
段牧歡冷哼一聲,他的“歡樂劍”旋轉亮閃,與他的身體旋轉同時展開,巨大的幻影裹着他的身體,蒙蒙青氣摻合着芒彩!
在這一剎那間,劍鋒往四面八方沖射,流掣、彈飛。
刁貫天怪笑一聲。
然後,便有一股血腥之氣在上空飛揚開來。
段牧歡的右臂已被簫管撩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沒想到簫管竟也如此鋒利。
段牧歡的右手立即又酸又痛,連持劍都有些困難了。
刁貫天一招得手,立即得理不饒人,狂吼一聲,魔簫狂卷怒挑。
段牧歡一咬牙,真氣上提,身子便再次如電而出,劍氣橫空。
無數的劍芒在空中交織成網,彌漫洶湧,幾乎已可把空氣也切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