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詭詐武林
第二十五章 詭詐武林
柯冬青暗暗吃驚,心道:“不知這一心護着我的人是否能應付得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那人一有危險,他便立即出手相救。
一聲暴吼,楊奇曉極奇快捷地揮舞着刀向對方撲來。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然後,便是一聲悶哼,便見面目清朗之人已向後飛跌而出。
正是向着柯冬青。
眼看那人再向後跌出一點,頭便要撞在桌角上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置于桌底的腳用力上勾,桌子便向一側飛出。
同時,柯冬青疾然出手,一把抓住那人飛跌而出的身軀。
也許是用力太大了,那人被柯冬青拉住的時候,仍是略略沖出一點距離,同時,他的手似乎要去抓什麽可穩住身子之物,胡亂地向後一抓,竟把柯冬青一頂大鬥笠抓落了!
柯冬青這才把這位極力為他辯護之人的身軀穩住。
那人轉過頭來,沖着柯冬青感激一笑,道:“多謝兄弟出手相助。”
柯冬青剛要說什麽時,那人的手突然一翻,已多了一把小刀疾紮向柯冬青。
如此近的距離,實在是一個危險的距離。
他的攻擊實在來得太突然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已來不及拔劍。
但後退也已是不可能了,因為後面便是酒樓的牆壁。
柯冬青便如同醉如爛泥的人一般,突然滑下桌子底。
短刀走空。
襲擊者正要變招,突然腳下一緊,便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向另一側牆壁撞去。
大驚之下,他想将飛出去的身子停下,才知自己的穴道已被制住,根本無法挪動少許!
他便只好筆直向前撞去,而且是頭前腳後。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之色。
然後,便是“轟”的一聲。
他的整個腦袋便一頭紮進牆裏了,而身子卻還卡在後面。
沒有任何掙紮。
柯冬青已如魚一般從桌底閃了出來。
立即有兩把大刀刮風似的向他攔腰砍來。
柯冬青冷哼一聲,身形一晃,便如白駒過隙般從之刀光中閃過。
兩聲脆響之後,那兩把刀便飛了起來,“篤”地一聲,雙雙紮進了屋頂上的木板中,一陣輕顫。
然後,便是一聲骨頭暴裂之聲響起,柯冬青的整個拳頭幾乎已全部陷入楊奇曉的身體之內。
楊奇曉至少已斷了兩根肋骨,一張臉一下子便歪了,大滴大滴的汗洶湧而出,油汪汪的。
另一個一臉病容的人見勢不妙,飛身而起,便要向一個窗戶掠去。
在他的身子就要接近窗戶時,突然一條人影一閃,如電一般掠空而過,竟已将窗戶封死。
又是柯冬青。
他的劍平平而指,似乎就在等着這個人的咽喉往那上邊撞。
這人神色大變。
可他已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改變身形了。
他絕望地大叫一聲。
然後,他便聽到了一種聲音,像是把燒紅了的鐵塊放入涼水中的聲音。
咝——
他便覺喉頭一涼,一緊,一口氣便已被柯冬青的劍封在喉底了。
他如敗草般向後倒去。
柯冬青一步一步地向楊奇曉逼去。
楊奇曉在柯冬青一拳之下,已喪失了反抗能力,像一個風燭之年的老頭般彎下腰來,一臉痛苦之色,也如青菜的那種顏色。
綠綠的顏色。
柯冬青的劍貼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好計謀!我差一點便着了你們的道。只不過不知你們是如何識出我的?”
楊奇曉嘶聲道:“揭去……揭去你的頂笠,不就……不就什麽都……都清楚了嗎?”
柯冬青這才明白在他沒有被揭去頂笠之前,對方并不能肯定他就是柯冬青。
莫非,他們每見到一個戴頂笠的人,都要這樣試過去?
柯冬青的劍一閃,沉聲道:“是誰指使你們的?”
楊奇曉不屑地道:“你以為我會說嗎?”
柯冬青沒有說話,但他的劍卻說話了。
劍光一閃,楊奇曉的腹部便多了一個洞,鮮血噴湧。
柯冬青緩緩地道:“我看你還是說了的好。”
楊奇曉的臉更歪扭了,他嘶聲道:“看來……看來傳言并……并沒有錯,你……你的确是……是一個殘……忍的人。”
柯冬青冷冷地道:“你以為這句話便可以讓我收斂了嗎?我不妨告訴你,現在我要索性破罐子破摔!”
劍光又是一閃,楊奇曉的左耳便飛走了。
“說!”
楊奇曉的臉色變了,他張了張嘴,低聲道:“我說……我說……”
驀地,他的眼睛一下子鼓了起來,嘴大張着,像一條幹涸了的金魚一般。
然後,他便向前仆倒了。
在他的後背上,赫然有一把短刀。
柯冬青的臉色變了,他竟沒有看到這把刀是什麽地方射來的。
自從襲擊一開始,酒樓裏的人便已四散而逃了,所以這裏邊是空蕩蕩的。
那麽,襲殺楊奇曉的人又是誰呢?
柯冬青心中思忖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一切是卓白衣的傑作嗎?殺人滅口?好!求之不得,免得我自己動手!”
他将短劍入鞘,竟又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慢慢地喝起酒來。
他知道從現在起,自己的行蹤便已暴露了,從此,無論他走到哪裏,身後一定有人在盯他的哨。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把這一餐吃好?
他心中暗道:“不吃還不得一樣付錢?”又為自己的想法好笑。
一杯,又一杯,他喝得那麽安閑,似乎根本沒有去想危險極有可能在向他步步進逼。
既然危險遲早總是要來的,倒幹脆就讓他早一點來,也免得終日提心吊膽。
當他喝到第十七——也許是第十八杯酒的時間,整個酒樓突然一震。
然後便見四周的窗口一陣“咔嚓”作響,便有八個人從外面躍了進來。
清一色的白衣!
柯冬青笑了。
他喝了一大口酒,方擡起頭來,道:“諸位為何不從正門進來?那樣豈不是更體面一些?”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正門已有人進來了。
其實,說一團殺氣從正門進來,也許反而更确切些。
他才配從正門進來,顯然他是這九個人中的主角。
他沒有穿白衣,而是一件淡青色的長袍,腰間用一根褐色的絲帶系着,一把古樸的劍斜斜地插在絲帶上。
劍無劍鞘!
他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得就像沉寂的湖面,水波不興。
沒有喜怨哀樂。
柯冬青看不出他的年紀,也許是少年老成,也許是駐顏有術,都像。
他一進酒樓,一言不發,徑直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取出劍,置于桌上。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時,他的神情仍是那麽的平靜,似乎他并未感覺到這個酒樓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九個人。
否則,他一定不可能這麽漠然平靜。
劍橫置于桌,手便擱在離劍三寸遠的地方。
當他想拿劍的時候,只需要将彎曲的手指伸開,便可以觸及劍身了。
他的身子坐得筆直,兩眼平視,目不瞬轉地看着柯冬青。
這實在是一個怪人。
當柯冬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時,對方卻仍是平靜自如得很。
攻擊遲遲沒有開始。
柯冬青很有節奏地把剩下的一斤多酒漫不經心地倒進肚子裏,然後,他站了起來。
他不相信對方在這種時候還不出手。
于是,他道:“諸位若沒有什麽話說,我便先走一步了。”
然後,他真的擡腳就走了。
寒刃破空之聲響起。
一劍一刀,一前一後,速度是一樣的快捷無比。
利刃之勁風一起,這間酒樓都顯得小了一些了,擁擠起來。
柯冬青便如一片枯葉般飄起。
他的身軀從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掠出,雙腳在身子盤旋的那一瞬間已踢出七腳。
一把刀便脫手而飛了,因為那人的肘部關節也被踢得斷開,
刀并沒有飛出很遠,因為柯冬青的劍已疾然而出,在刀身上一沾一帶,那刀便已倒卷而回,飛速掃向那使刀人的咽喉。
無論是誰,看到自己的刀飛出後又向自己的咽喉切來,都會驚駭的。
但驚駭很快便過去了。
就在他疾然曲腰弓背,避讓這一刀時,他突然發覺自己的肚子裏有一個硬硬之物存在,接着,一陣可怕的劇痛便以肚子為中心,迅速地蔓延到他的全身。
當他發現自己的胸前已多了一個血窟窿時,全身已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沒有一絲力氣可用了。
這是死亡之前的疲倦感。
沒有發出慘叫,他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他的同伴倒下得并不比他慢。
兩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便已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地面上了。
生與死之間,有時是挨得那麽近。
柯冬青的劍斜指于地,他冷冷地道:“一齊上吧!”
但上來的又只有兩個!
一杆長槍,随着一個矯健兇悍的身形撲出而暴紮。
無數槍影,随着他的動作串跳出晶瑩的弧線與光圈,看那淩厲之勢,似乎有一只蒼蠅飛過,他也可以将它紮個粉碎。
另一面,一個矮胖漢子的身子猛然一挫一縮,人便宛如一支渾圓的石墩般向柯冬青下盤席卷而來,他手中的兩柄斧子已揮舞得像兩個刀輪!
目光平靜而深沉,柯冬青半步不移,短劍迸射狂揮!
劍芒伸縮宛如千百條掣映交錯的電蛇,編織成縱橫飛舞的霞光圖案……
一陣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
使槍者一聲慘叫,他的後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柯冬青的劍在他後背交織縱橫,在瞬息之間,留下了十三劍。
對方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的了,血肉齊翻,樣子觸目驚心。
如此重的傷,他如何能支撐得住?當下已踉跄而出。
而使斧者則彈滾側翻,斜刺裏将雙斧急斬向柯冬青的雙膝。
柯冬青雙腿曲伸之間,人已飄起,同時短劍暴射,狂卷急掃。
劍鋒若霜,青氣朦朦,光華流礫,寒氣罩人。
一道血光沖天而起。
一顆頭顱也跟着飛起!滾跌出一丈之外。
對付“白衣山莊”的人,柯冬青是絕對不心慈手軟的。
奇怪的是剩下的四人竟還不齊攻上來,而是又由二人進襲。
這不是明擺着送死嗎?如果四人一齊出手,那麽可能還有一點點贏的機會。
柯冬青暗覺蹊跷。
一根軟鞭,一柄銀戟。
數招之後,兩人又已斃命。
最後兩人終于出手了,一切都是在重複着,他們的結果與前面的六人沒有什麽不同。
似乎他們已把送死當作一項任務了。無論如何,倒下的是對方,這才是最重要的。
八個人的鮮血,足以将一座酒樓的空氣弄得充滿粘稠的血腥之氣,使人的呼吸都不那麽暢快了。
柯冬青轉過身來,望着默默地坐在一邊的青衣人。
青衣人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怪,便如金屬一般。
他道:“我叫小葛!”語氣很平淡。
柯冬青的瞳孔卻一下子收縮起來。
“賣命人”小葛,一個在江湖中響了十年的名字!
十年前,他便被人們稱作小葛,十年後的今天,他還是被稱作小葛。
他的名字,與他的名氣一樣持久不變。
自從十年前他殺了江南溫家的當家人溫玉洲之後,江湖中人提到殺手,便不能不提到小葛這個名字。
溫家本是與現在的鐵城鐵家等武林四大家族并駕齊驅的家族,卻因為小葛,而煙消雲散了。
小葛在任何一個地方出現,都會在那兒制造出一件轟動江湖的事。因為他要殺的人,全都是在江湖中有名有望之人。
比如柯冬青這樣的人。
柯冬青忽然道:“你殺人之前,都喜歡讓別人替你去損耗對方的精力嗎?”
說完,他便看着小葛。
小葛搖了搖頭,道:“不是對付每一個人都要如此做。事實上以他們的武功,并不能損耗你多少精力。”
說到這兒,他忽然一笑,道:“如果你覺得不公平的話,我可以先紮自己一刀。”
柯冬青大吃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葛的劍一閃,已在自己的腿上紮了一劍!
血立即湧了出來!
柯冬青幾乎看傻了!
世上還有這麽古怪的人麽?竟用劍紮自己的腿!
柯冬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這件事情是清清楚楚發生在眼皮底下!
為什麽?
柯冬青如此想,也是如此自問。
大概因為受傷,小葛的臉有點蒼白了,他吸了一口冷氣,道:“不為什麽。許多事情是憑自己的感覺去做的,就像你已察覺到自己有危險,卻不急着走一樣。”
他一邊說話,腿上的傷口便一邊流着血。
柯冬青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時間拖得越長,對柯冬青便越有利,因為對方在流血,而他自己完好無損。
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有些不安。小葛能為了不占他的便宜而用劍紮傷自己,他便也不能占小葛的便宜了。
只是他實在不明白小葛為什麽要這樣做,即使把頭想破了,他也未必能想通。
柯冬青道:“你來此地,是為了殺我,對不對?”
小葛點了點頭。
柯冬青道:“那好吧,你快些動手,否則你失血過多,力氣便不支了。”
這場面實在有點古怪有點滑稽,居然有人要催着別人來殺自己。
小葛道:“不急。”
看樣子他真的不急,竟開始用一塊布條包紮他的傷口!
但沒有藥就這樣包紮又如何能止住血?
他不急,柯冬青卻急了。
他又催道:“快些動手吧,否則我便走了。”
小葛道:“那好吧!”
這三個字說得很慢,但他的動作卻很快。
就第一個字時,他的手已抓住了劍。說第二個字時,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按,已如一只巨鳥般飛起。
當說到第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劍已淩空盤旋而下,抛灑出一片光雨。
劍法狠辣簡練。
柯冬青雙足一點,便已卷身而出,身法利索,快捷如鬼魅過空。
清嘯聲中,柯冬青的劍已交織出一片強勁的寒光。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
兩人身影一合便開,飄然分落于二丈之遠處。
勝負未分。
柯冬青已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劍法似乎很是熟悉。常常能在自己的劍未出之前,便已先封住自己的劍本欲出的線路!若不是柯冬青應變得快,恐怕早已吃虧了。
柯冬青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八個人沒有一擁而上,而是分作四批。他們所起的作用,便是讓小葛熟悉柯冬青的劍法。
這也是為何八個人的兵器全不相同的原因,兵器不同,柯冬青所攻擊的招式也就有異了,從而便可讓小葛更多地了解柯冬青的劍法。
好精明的小葛!
可為何如此精明的小葛,會突然犯傻,把劍往自己的腿上紮?
小葛的劍緩緩舉起,舉至齊眉處,倏地一沉!
他的人便已飛身射出,半空中陡然急旋,便有尖銳的利刃劃空之聲響起。
柯冬青被這一片寒刃之光芒罩于其中。
柯冬青身子一挫,立即貼地而飛。
他的劍如光蛇一般,向小葛的下盤掃去,這一招又快又詭異,小葛已沒有方法可以抗拒。
眼看小葛的雙腿便要與他的身體分離。
但便在此時,柯冬青的劍突然一滞。
因為柯冬青突然想到小葛的腿已經受了傷!
如果這劍傷是柯冬青在與對方搏殺時留下的,那麽此時柯冬青一定毫不猶豫地長驅直進。但這劍傷的來歷卻太古怪了,柯冬青覺得如果靠攻擊對方下盤而取勝,實在有點勝之不武了。
所以,他的劍便在即将可以奏效時,突然一滞,然後斜撩而上,削向對方的肋部。這種變招,頗有些牽強。
便在此時,小葛的劍勢突然大熾!他的劍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閃出,向柯冬青的腹部暴紮。
大驚之下,柯冬青立即強吸一口氣,身子向後疾飄。
但他的腹部仍是中了一劍!約有三寸深。
柯冬青飄掠之後,落地時幾乎站立不穩,他的腹部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了!
冷汗從他的額頭冒出,劇痛使他的心似乎被一只大手在搓揉着。
小葛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他根本不給柯冬青以喘息的機會,立即如鬼魅般一閃而進,寒芒暴閃。
柯冬青忍着劇痛,強力應付,卻已力不從心,很快他的腰部被撩出一條大大的口子,而他受了傷的腹部,竟又被小葛一腳踢中。那一瞬間,柯冬青幾乎痛暈過去。
失血,加上劇痛,使他的思維已不很清晰了,只是憑着一股堅強的毅力在支撐,苦苦抗拒,不肯倒下!
又是一拳,正中胸口,柯冬青狂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向後直躍出去。
“嗆”的一聲,他的劍向邊上用力一插,生生地插入牆中,拉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這才止住了他的後跌之勢!
柯冬青的臉色蒼白如紙!
小葛得意地狂笑。
笑罷,他的臉色一變,陰陰地道:“你知道為什麽我要用劍紮自己的腿嗎?”
不等柯冬青回答,他的劍又向自己的腿紮去!
柯冬青像看一個中了邪的人一般看着他。
一劍,又一劍。
柯冬青的臉色變了。
對方的腿上竟沒有血流出。
是小葛的血已經流盡了嗎?顯然不可能。
小葛的劍一劃,便已将褲子劃出一條大口子。
他的劍便一下一下地在自己的腿上割着。
柯冬青驚愕地叫了起來:“你……你的腿是假的!”
小葛道:“你終于明白了。可惜知道這一點,已是太遲了。我對你們這樣的人很了解,我堅信如果我用劍紮了自己的腿之後,你一定會不再攻擊我的下盤了。可在對敵搏殺之時,哪由得了你猶豫?所以,你輸了!若論真才實學,我根本不可能取勝。”
他用劍敲了敲自己的腿,道:“我的腿早就已斷了,很久以來,我用的就是假腿,雖然我用它已可以行走自如了,但在與高手決鬥時,它仍是不如真腿那麽利索的。”
“所以,我的對手一定會看出應該攻擊我的下盤,這麽一來,我還有贏的機會嗎?”
“但我故意以劍紮了自己的假肢之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假腿中我自然是做了手腳的,一劍紮下去,也會有血流出,但流到一定的時候,終會流完的。所以,我又在一定的時間裏,将它包紮起來。”
他看了看柯冬青道:“我算準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在我包紮傷口時出手的。”
說到這兒,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計劃如此完美,實在沒有理由不笑。
柯冬青咬牙切齒地道:“好——卑——鄙!”
小葛道:“不能這樣評價我,因為我是殺手,殺手是只求結果,不問過程的。只要能殺了對方,不管手段如何,他都是一個好殺手。如果殺不了對方,哪怕再光明磊落,也是一個蹩腳的殺手!”
他指了指自己繼續道:“而我,無疑是很優秀的殺手。”
柯冬青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小葛說的不無道理。
小葛忽然一笑,道:“我為什麽要與你說這麽多話呢?我并沒有要陪一個将死之人的義務。”
然後,他的身軀便如一片羽毛般飛了起來,向柯冬青疾掠而來。
柯冬青還能避開嗎?
小葛的劍挾起一股淩厲之聲,聲如破帛,寒刃如風,卷向柯冬青的頸部。
柯冬青突然向下滑去,如一個布袋那樣滑下去。
這一個動作,當然是不需要花力氣的。
小葛的劍尖立即一沉,跟着向下攻去,劍尖直指柯冬青的咽喉。
好毒辣的劍法。
柯冬青突然伸出左手。
他莫非已被傷得失去理智了,竟在如此淩厲的劍光中伸出左手?小葛還不乘機一劍将他的左手削下?
小葛先是一愕,然後便是一喜。
柯冬青不等對方的劍削下自己的手,已飛快地将自己的左手向那把寒刃四射的劍迎去。
難道他的左手也是假肢?
劍芒一閃,疾撩。
左手也已在那一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略一變角度。
小葛這才發現柯冬青的左手握着一把劍鞘。
只不過因為柯冬青的左手是貼身而出的,剛出來時,肘部與腰部恰好緊貼着,加上柯冬青的劍鞘短,顏色又與他的衣衫接近,而速度又是那麽快,所以小葛才未看出來。
小葛一驚。
便見自己的劍已紮進柯冬青的手心之中。
當然,也可以說是柯冬青的手心套中了小葛的劍,因為柯冬青的動作是主動的。
一聲長劍入鞘的聲音響起!
小葛的劍已進了柯冬青的劍鞘中。然後,柯冬青便用力一擰!
“咔嚓”的一聲脆響,小葛的劍已被擰斷。
同時,柯冬青的右手已用力一揮,他的劍便已深深地紮進小葛的胸中。
小葛的眼中有極度的驚訝,似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事實。
自己明明已是勝券在握,怎麽一轉眼結果就變了呢?
他瞪着眼睛,緩緩地倒下了。
他倒下的地方,便在柯冬青的身邊,小葛的頭顱挨着柯冬青的腳,很親熱似的。
柯冬青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看着身邊小葛的屍體,悠悠地道:“你把什麽都算準了,卻又忘了一件事,忘了我的名字叫冬青。”
冬青,那種生命力很旺盛,無論在任何惡劣環境下不死的冬青。
△△△ △△△ △△△
現在柯冬青躲躲藏藏,傷勢不允許他再作激烈的搏殺。
必須離開這個地方,當對手發現“賣命人”小葛沒有得手之後,将會派出一個比小葛更厲害的角色。
那時,柯冬青又如何應付得了?
客棧的掌櫃一聽柯冬青要退房,自然很不高興,可看到柯冬青的一身鮮血,卻又不敢說什麽。
柯冬青翻身上馬,牽動了傷口,一陣鑽心劇痛,幾乎又使他一頭栽下馬來!
他不敢讓馬跑得太快,因為馬跑快了,一颠一動,他的傷口便痛不可忍。
可他又不能跑得太慢,跑得越慢,危險就越大。
柯冬青便在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中,時快時慢,馳馬而行。
他那傷口的痛時重時輕,到後來疼痛已漸漸沒有了,受傷的部位有點麻麻的、涼涼的感覺。
柯冬青暗覺不妙,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造成的。
必須找到另外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然後找一個郎中,将傷口包紮好。
他暗自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帶着金創藥。
天開始暗了下來,這對柯冬青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好事便是天黑下來,對手便難以找到他,壞事便是他卻也跑不快了。
當他轉過一個山腰時,突然聽到遠處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叫:“救命!救——”
後面一個字突然中斷了。
柯冬青全身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但很快又松弛了下來。
現在,他自己已是需要別人來救他的人了,又如何能救得了別人?他苦笑了一下。
當下,他便繼續前行。
但跑了才幾步路,他突然又拉住了馬。
“怎麽能見死不救?”
“可我現在能救得了誰?”
“救不了也得救!”
“對方的武功只需稍稍高一點,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我怎能因為怕死而置俠義于不顧呢?與其那樣茍且偷生,倒不如便死了好!”
柯冬青心中在矛盾着,沖突着。
終于,他一調馬首,向那個聲音響起的地方馳去。
二十幾丈之後,他看到兩個人影在撕打着,其中有一個是女子。
一股怒焰從他的心底升起,這使他幾乎忘了自己的傷。
他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精氣充沛,高聲道:“姑娘莫慌!我來救你!”
說完這句話,他的腹部又是一陣劇痛!
遠遠地,聽到“嗆”的一聲響,是拔刀的聲音,一個粗犷的聲音叫道:“小子,沒有你的事,別自尋死路!”
柯冬青哈哈一笑,道:“吓唬三歲娃娃嗎?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九殺魔王柯冬青,聽說過吧!”
說完這些話,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了,他為自己突然想到“九殺魔王”這個稱呼很是好笑,同時又有一種悲怆感。
他想:“也許,現在真的有許多人如此看待我吧?”
他邊說邊騎着馬向那邊逼近,在離對方還有五六丈時,停了下來。
他不能逼得太近,逼得太近了,對方便可能會看出他已受了傷。
現在,夜色便是最好的僞裝了。
柯冬青盡量把腰杆挺得筆直,直得就像一杆标槍。
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那個大漢,輕輕地道:“滾吧,在我沒有想殺人之前!”
他的神色是那麽的自信。
對方似乎怕了,開始慢慢地後退,退了三四尺遠,才霍然轉身,飛馳而去。
待那人已不見蹤影了,柯冬青才長長地呻吟了一聲,倒吸了幾口冷氣,然後方道:“姑娘,你沒事吧?”
卻聽得那女人尖聲叫道:“沒事我叫什麽救命?你以為我是叫着好玩嗎?”
柯冬青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自己救了對方,她不但不感激,還以這種口氣與他說話。
“也許,她是受了刺激。”柯冬青如此想着。
于是,他道:“天色已晚,一個女子在外面很不安全,姑娘還是早些回家吧。”
“好,那麽你下馬來吧。”
柯冬青吃了一驚,他驚訝地道:“為什麽我要下馬?”
女人又尖聲叫了起來:“難道你要我走路,而你一個大男人騎在馬上?”
柯冬青實在想不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一時他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然後,他調轉馬頭便走。這樣的女人沒必要與他糾纏不清。
沒走出幾步,突然又響起一聲大叫:“救命啊!”
當然還是那個女子。
柯冬青不想回頭,可結果他還是回了頭。
他皺了皺眉頭道:“你亂叫什麽?”
“我亂叫了嗎?我的腳已扭了,這夜深人靜的,我走不回家,不叫救命叫什麽?”
“你的腳什麽時候扭的?”
“剛才。”
說完這話,她便一歪一歪走了兩步,大叫一聲,蹲了下來。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有些艱難地滾下馬來,道:“你上馬吧。不過不許騎我的馬跑了,否則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