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夫君

他們面前是一個巨型水幕,水幕隔絕着現實和虛幻兩個世界,周遭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微不可查的水聲,下面如同幻影般呈現了整個白雲山莊,裏屋外屋,大大小小的院落,所有景物都盡收眼底。

毫無疑問,他們是被困在了一個未知的攝魂大陣中,沈扶搖害怕的貼近了長越,靈力使不出來沈星招用拳頭憤怒的砸向面前的水幕,方平戰戰兢兢的把壓箱底的符箓都掏了出來,面前的水幕卻紋絲未動。

憑他們的實力是無法破陣的,從踏入陣法的那刻起長越就清楚的認識了這個事實,布陣之人遠在他們之上,半步金丹、簪纓長氏的少主、下一代劍仙,種種頭銜放在此刻都像是個笑話,他修劍道,現在卻連劍都拔.不.出來!

試煉盛會發生的一切都在一步步打碎他的驕傲。

不知為何長越想到了沈小燈,他的目光移向站在最邊上的人,她長睫微垂,半露的眸光認真的看向下面的幻影,沒有扶搖的害怕也沒有沈星招的憤怒和方平的懦弱,甚至……沒有他的挫敗。

冷靜又透出幾分強大的意味。

對于沈小燈,長越經常産生不真實的感覺,在某些方面,長越覺得沈小燈還是原來那個讨厭的人,某些方面,她又完全不同,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別亂動,仔細看下面有人了。”

沈小燈按住無能狂怒的沈星招,幾人的注意力一下落在了白雲山莊裏。

下面一男一女推開了山莊的大門,男人挺拔高大渾身正氣,女人如瑤池仙女,柳眉瓊鼻,一舉一動皆是姝色,兩人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這白雲山莊就是他們的宅子,男人叫做朝天歌,女人叫做丁憐思,兩個都是散修,在一次道法會上相遇,便一見鐘情墜入愛網,并在孤崖建了這座白雲山莊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初建小天地,兩人幹柴烈火,水乳交融,簡直樂不思蜀,兩人又是實力極高的散修,還發明了神交,場面一度非常少兒不宜。

作為看客,幾個年輕人都看的面紅耳赤,沈扶搖嬌嗔着躲進了長越的懷裏。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長越撇開視線。

沈星招渾身都不對勁,瞥到沈小燈,她一本正經看的十分仔細,但絲毫不見害羞。

“……”,果然是石頭做的。沈星招正心态複雜。

下面又發生了變化,兩人在一個冬天生了一雙兒女,女兒叫朝芙蓉,兒子叫朝玉京。因兩人都是心善的正道修士,也常常出門鏟奸除惡,在某一日還救了一人回莊,這個人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便留在了白雲山莊,做他們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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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組成的普通修真小家族在修真域界比比皆是,接下來的劇情就是再平凡無趣的生活日常,從春天到冬天,一日複一日。

偏偏幻影展示的吃飯喝水睡覺都巨細無遺,把沈星招看的哈欠連連,而沈扶搖已經貼着長越快要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尖叫聲突然響起,兩人同時驚醒,才發現白雲山莊居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白雲山莊來了幾位不速之客,他們看不清這些人的臉,其中一位穿着袈裟其他幾位穿着各色長袍,手中的武器皆也亮出,這大火正是他們所為。

丁憐思緊緊抱着手中的兒女冷聲道:“就因為一道卦象,你們就要殺了我們的孩子也未必太不講道理了!”

穿着黑袍的人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有一線生機,我用鎮派至寶天機九卦推算出滅世的魔頭就在此處,我勸你把那個魔頭交出來,避免我修真域界生靈塗炭,用命換成這一線生機。”

聽到天機九卦,長越瞳仁一震。

丁憐思反問,“魔頭?這裏唯一的魔頭就是你們!”

穿着袈裟的和尚念了一句佛號,“勿再多言!”

這句話殺機畢現。

朝天歌擋在家人的前面,“我和憐思兩人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一心向善,沒想到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你們要傷害我的家人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丁憐思大哭,“天歌!”

來人極其厲害,從身手來看起碼都是元嬰以上的修為,兩夫婦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很快就躺倒在血泊中。

黑袍人走到朝芙蓉和朝玉京面前,沉聲問道:“哪個才是魔頭?”

另外一個藍衣人道:“都殺了豈不省事?”

後面一人手中飛出一把短劍,頃刻間結果了兩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孩。

“不要……!”丁憐思垂死哭喊道,向天空,向他們伸出求救的手,“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被這一滅門慘案震驚到的衆人久久不能回神,這實在是太過于逼真以至于他們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扶搖,“太慘了……”

沈星招,“不過這家人的孩子未來真的是大魔頭嗎?”

沈小燈道:“不管是不是也不應該就這麽殺了他。”

長越看向沈小燈,“可是如果他不死,未來會死更多的人。”

沈小燈回眸,“你又有什麽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

僅僅是他可能會變成大魔頭,未來将生靈塗炭所以提前将他殺死,這算什麽?殺一個人拯救千百人?同為修士,這些人又憑什麽扮演天道的角色,來決定一人的生死?或許是身居高位的他們,從來就沒把自己代入過被殺者……

長越從未被人這麽反問過,一時之間呆住。

面前的女子眼中的火焰又亮了起來,像灼熱的光透過他的雙眼一路燙進他的心裏,長越連忙收回視線。

沈扶搖低聲提醒争執的兩人,“這不過就是個幻象,說不定故事都是假的呢,你們就不要太認真了。”

沈小燈沒說話,長越抿唇,他也以為這個幻象是假的,可是他聽說過天機九卦這件神器,正是踏月宗的鎮派至寶……還有那個穿袈裟的僧人,他看到時就覺得眼熟,現在終于想起試煉盛會的主辦人無藏大師跟那個僧人的身形很像。

幻象裏的大火還在燃燒,直到把一切都燃成灰燼,将朝家的五人,将白雲山莊都燒成一片焦黑,最後凝成一個大字:救。

結合丁憐思的最後一句話: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看來破這一關跟‘救’有關。

他們正在清理思緒時,一陣倦意如潮水襲來,沈小燈幾人一個接一個的閉眼睡去。

好像沉睡了整整一百年。

沈小燈睜開眼時,腦袋如漿糊攪過一片渾濁,身體也像被壓了十層棉被又重又沉,她努力活動了下手指,好半響,才獲得身體的控制權。

房間有些微暗,窗外的白光從厚重的窗簾透進屋裏,絲絲縷縷,撲灑在她的床褥上。

一手按着微疼的額角,沈小燈坐起來,又黑又多的長發如瀑布沿着她的肩頭滑下,絲絲縷縷,跟床褥上的光纏繞在一起,她的手落了下來,泛着細膩的光澤……她眨了眨眼,黑亮的雙瞳蒙着一層淡淡的霧氣。

這是哪裏?

旁邊傳來動靜,“唔嗯……”,低沉的嗓音像是鵝毛勾過臉頰,沈小燈疑惑的轉頭,同一張大床上還睡着一個人。

他也艱難的坐了起來,穿着一件白色的女式中衣,因為不太合身,胸前微微敞開露出如大理石般冷白的皮膚,脖頸修長,喉結凸起,披散的青絲修飾了他慣有的冷然,下巴柔和,嘴唇如覆上了一層胭脂,淡淡的紅。

努力凝起視線,長越定定的看向身旁的沈小燈。

沈小燈如在夢中,低聲喚道:“憐思……”

長越歪了下頭,“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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