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目擊證人

南方的冬天最怕的是濕冷，連續下了幾日綿綿冬雨傍晚剛放晴，輕風仿佛帶着冰涼的雨霧滲進人的骨頭裏去。阿輝穿着最厚的一件棉衣摸黑趕路去下榕村孩子外婆家看突然受寒發高燒的女兒，遠遠的地方似乎傳來光亮。黑夜靜谧，農村人一入夜基本就熄燈休息了，半夜三更哪裏來的燈光？

阿輝加快了腳程，發現光越來越強烈，不像燈光更像火光！

不好，難道是哪裏着火了？

是下榕村曬谷場的玉米草垛着火了！阿輝剛想跑過去，迎面撞上一個人。

“白公子，這麽晚了您怎麽在這，您也看見前面的草垛燒起來了嗎？”

“看見了。”

“那您？”

“抱歉，太晚了，我要趕着回去休息。”

“哦，您......”不待阿輝說什麽白清就越過他自行走了。這種城裏來的知識分子總是透着幾分瞧不起人，阿輝聽村裏的人說這叫“清高”。高高的草垛已經燒得很旺，曬谷場上已沒有稻谷且離房屋又遠并沒什麽危險，沒有撲救的必要了。從熊熊烈火堆旁路過頓時覺得十分暖和，阿輝忍不住湊近火堆取暖。一種奇怪的味道從火裏散發出來，阿輝仔細聞了聞感覺像烤焦的肉。火裏除了玉米草垛底下像是有什麽東西，阿輝在旁邊找到了根棍子挑開一看。

“啊！死人啦......死人啦，快來人啊！”阿輝連滾帶爬逃到村裏叫人，寂靜的村莊上空響起了他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很快家家戶戶紛紛亮起燈來，不少人在門口或窗口探頭探腦。下榕村村長馬英标聽到聲響，立即找到了吓得一臉慘白的阿輝。

“死人了？誰死了？到底出了什麽事？哪裏死人了？”馬英标急急忙忙問道。

“就就就......就在......就在村口的曬谷場上，人都燒焦了。”阿輝不小心咬破了舌頭，說話哆哆嗦嗦。

村民們紛紛聚攏，一下子就響起大家叽叽喳喳又帶着幾分害怕的讨論聲。馬英标決定帶村裏幾個年輕人前去查看，讓老人婦女孩子統統回屋裏去。

不一會兒年輕小夥子們就拿上電筒帶上幾根棍子提着幾桶水來到草垛邊，先用長棍從屍體上挑開草垛再撲滅。屍體已被燒得焦黑，看來燒的時間不算短了。焦黑的屍體形狀慘烈，散發着陣陣令人作嘔的味道，年輕人都有些受不住，甚至已有人嘔吐連連。馬英标趕緊派人回村委打電話報警。

大約十來二十分鐘後派出所的警車到了下榕村，鄧偉光帶着手下五個人下車。馬英标立即上前對他說：“老鄧啊，我們村出人命了，燒得焦黑看不出是誰。”

“村裏今晚都有誰外出未歸？”

在等派出所來人的空擋，馬英标已經排查清楚了。“我們村馬英雄的兒子、馬英路的小兒子和馬英吉的兩個兒子去鎮上鄧洲家喝酒去了，說是今晚不回來了。還有馬英濤的閨女，今天傍晚吃飯的時候被她對象叫出去了，至今未歸。不過英濤說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痛罵了一頓反被女兒說古董，還說啥現在戀愛自由，約會天經地義。加上已經談婚論嫁，就睜着眼閉着眼了。”

“是誰發現的？”

“是那田村的村民田永輝，他聽人說女兒在外婆家感冒發燒，不放心所以半夜三更摸黑來看望。進村口的時候發現燒着的草垛裏有人，吓得夠嗆就趕緊跑回村裏叫人了。宏敏，去把田永輝叫來。”馬英标扭頭囑咐兒子去叫人。

阿輝平生從沒見過死人，仍心有餘悸，不過更多是覺得惡心，他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了

。

“鄧所長。”

“哎，小夥子別怕。你跟我詳細說說你發現屍體的經過。”

阿輝詳細地将自己從家門口出發，一直到下榕村叫人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你在走近草垛前就只看到了白清？”

“是啊，就他一個人。我們還說了幾句話，不過他挺冷淡，說要趕回去休息。我當時還奇怪半夜三更他怎麽會在這種地方，說不定他就是兇手！”阿輝突然汗毛豎起，就在剛才他居然和殺人兇手近距離接觸實在令人發憷，再想起他說話冷冷的樣子。阿輝覺得就在剛才他也差點死了。

白清在這小鎮是名人，但他并不是小鎮上的人。去年夏天這個從大城市裏來的年輕人出現在小鎮上的時候立即引起了轟動。小鎮地處祖國邊疆，祖祖輩輩以務農為生，雖然也有一些“有文化有身份”的人，但也僅限于這小地方。白清據說出身不凡，父親是高官，自己也是名牌大學的學生。小鎮的人以前從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好看的男人，身材高挑、濃眉大眼、鼻梁筆直、皮膚白淨，加上清貴的氣質，有着令小鎮人驚嘆的俊美。

一時間矜持保守的小鎮姑娘沸騰了，白清走到哪裏都有一群年輕姑娘羞澀又傾慕地跟着他。小鎮的人都紛紛探究他為何來到這樣偏僻的小鎮。不久就聽說他是個畫家，來這裏是為了采風。令小鎮姑娘們心碎的是他只在小鎮上呆了一個來月就走了。整個小鎮似乎都因他的離開比往日更加沉悶無趣。

然而就在這個夏天，白清再次出現在小鎮的車站時，瞬間再次點燃了小鎮的熱情，密密麻麻的人群驚喜交加地包圍了他。阿輝當時也湊熱鬧去圍觀了，人群裏的白清一副貴公子模樣，穿着一身白襯衣在灰撲撲的鄉村環境映襯之下似乎帶着一層光亮。

他冷淡而又帶點無奈地看着圍住他又不敢靠近他的人群，一言不發。将近1個小時後，在小鎮領導的開路之下，白清才突破重圍到達鎮上的旅社。這樣的白清，居然可能是殺人兇手，在場的人都感到難以置信。

“趕緊找到白清！馬村長請致電衛生院的人前來協助，同時保護好村民。小李和小何留在這裏勘察現場，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找白清。”鄧偉光立即作出部署。

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到白清所在的旅社，服務員卻說白清至今未歸。作為現在的頭號嫌疑人，白清是有可能潛逃了的。鄧偉光留下一人在此蹲守，帶着其他人趕去小鎮唯一的車站。

雖然現在已是淩晨2點多，但是不排除白清躲在車站附近等待淩晨6點第一班班車的可能。不待鄧偉光他們走遠，就見蹲守的小謝追上來說白清剛回到旅社，一行人又趕緊折返。

鄧偉光等人及旅社工作人員全部站在白清的房門外嚴守以待，鄧偉光敲了敲門。大約3、4秒的時間房門就開了，白清略有些驚訝但很快恢複如常。

“請問諸位有什麽事嗎？”

“呃，白公子，鎮上出了人命，現在需要您協助一下，方便讓我們進來談一下嗎？”鄧偉光語帶溫和地對白清說道。

“出了人命，和我有關系？先請進吧！”

鄧偉光和手下走進白清的房間，一眼就瞧見茶幾上的純白瓷瓶裏插着一束小鎮冬天常見的小雛菊和一套全新的茶具，角落裏放着幾幅風景畫，畫架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人物畫，看不出是誰。白清把酒店的白色床褥全部換成了深藍底細白條文的床單、被套，質感極好看着還很新。

“白公子，下榕村出了人命，發現屍體的田永輝說當時在附近只看到了您一個人，這麽晚了您怎麽會去下榕村呢？”

“所以你們懷疑我是兇手？”

“當時出現在現場的只有您和田永輝，我們需要向你們了解情況。屍體在被點燃的玉米草垛之下，發現時已被烤焦。據田永輝說你當時也說看見燃燒的草垛了，您能解釋一下嗎？”

“我今晚的确是去了下榕村，酒店服務員馬翠蘭在收拾我的房間時拿走了我的鋼筆。那是家母所贈。

她約我今晚10點去下榕村入口的大榕樹下等她，她在那裏将鋼筆歸還。但是一直到淩晨12點仍不見她出現，而我并不知道她家在哪裏。

我想可能是我找錯了地點，就往村子的方向走，走到空曠的小廣場邊上遠遠看見只有高高的火堆。

返回時有個人撞上了我，應該就是你說的田永輝。”白清坐在沙發對面的椅子上略有些冷淡和不耐地看着鄧偉光等人。

鄧偉光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仍追根究底。“您看到這樣大的火就沒有上前去看嗎？下了幾天的雨，草垛一般是遮有擋雨的塑料棚的，明顯是故意縱火。”

“我并不清楚為什麽草垛會着火，當時以為或許是村民燃燒草垛制作肥料。”

鄧偉光剛想再開口詢問，卻傳來酒店服務員急切的呼喚聲：“鄧隊長，下榕村的馬村長給您來電話，讓您趕緊下樓接聽。”

發現了兩條重要線索。留在現場的小李和小何在曬谷場附近的香蕉地裏發現了一灘血跡并且有一支疑似殺人工具的鋼筆。衛生院的醫生确認屍體是一具女屍，其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今晚遲遲未歸的馬翠蘭。馬翠蘭的家人聽說屍體事件後立即聯系其對象梁國華，梁國華卻稱僅在村口和馬翠蘭見面後即自行離去。随後家人找遍了親戚朋友家仍未見馬翠蘭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