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化妝

謝棋出去以後，化妝間裏便只剩下了柯娜和紀維容兩人。

由于拍攝暫停的緣故，攝影棚裏的大部分地方都在重新收拾。

這個化妝間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空間較小，條件也比較簡陋，東西堆得到處都是。

柯娜臉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來，從角落裏拖出一把椅子，擺到鏡子前面，不冷不淡地說：“紀老師是吧，久仰大名了。坐這兒吧。”

紀維容擡眼看了看她，一聲不吭，從門邊的沙發上挪了過去。

柯娜心中立時有氣。

作為劇組的首席化妝師，哪個小明星見了她，不是急于和她搞好關系。就算不送點禮物啥的，也是一口一個“柯娜姐，柯娜姐”地叫。

她倒好，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還以為自己是以前那個流量小花啊。

切，也不想想，今非昔比了。

擺什麽臭架子！

柯娜一邊塗粉底液，一邊笑道：“紀老師的皮膚真好，又白又嫩，特別好上妝。是我見過的明星裏面皮膚最好的。”

說到這裏，她搖了搖頭，話風一轉，“只可惜啊，聽說喬子逸在訪談中說過，他喜歡那種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不是你這一款的，呵呵。”

這話簡直就是赤祼祼的鄙視和挑釁。

莫說紀維容是個明星，便是換了普通女孩，只怕也忍受不了。

柯娜當然知道這一點，于是講完之後，就往後退了一步，等着看她大發雷霆。最好能把化妝室外的人也吸引過來，到時候就扣她一個耍大牌的帽子，看她怎麽收場，哼。

不料她等了一會兒，只見紀維容的眉毛都不動一下，只是不輕不重地“哦”了一下，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柯娜驚呆！

不是吧，這都能忍，厲害，厲害！

紀維容見她半天站着不動，斜睨她一眼，然後扭過頭去，看着鏡子，仍然一言不發。

她不說話，柯娜一個人便吵不起來，只得繼續手頭的工作。

她取出遮瑕膏，想要把紀維容臉上有斑點和痘痘的地方遮一下，不料看來看去，她的皮膚如同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一點瑕疵都沒有。

看了半天，竟然無從下手。

柯娜心裏嫉妒不已，一邊進行下一個步驟，一邊又道：“紀老師之前在網上直播的時候，發布過一個聲明，是關于澄清您以前的黑料的，您還記得吧？”

紀維容“嗯”了一聲。

柯娜慢慢吞吞地說：“老實說，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人家杜小姐是什麽人啊，家世好，身材好，顏值高，犯得着跟你一個小明星一般計較嗎？再說了，就算她真的看你不順眼，收拾你的法子多了去了，有必要這麽麻煩嗎？您說，我說得對不對？”

怎麽樣，這一次，你總不能一個字把我打發了吧，柯娜心想。

果然，紀維容一時無話。

“紀老師，閉一下眼睛，我幫您上眼妝。”她得意地說。

紀維容倒也合作，立刻把眼睛閉上了，随即懶洋洋地吐出一個字：“對。”

柯娜：“……”

你他媽的多講一個字會死啊。

她手下一個用力，眼線筆重重地戳了一下紀維容的眼皮。

她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柯娜假笑道：“抱歉哈，紀老師，剛才沒有掌握好力度。您沒事吧？我看看……”

她湊近了紀維容，裝模作樣地看了一下，道：“喲，眼皮沒紅呢，沒戳到，呵呵。您繼續閉眼哈，我小心一些。”

說是小心，其實動作仍然很重。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紀維容就像是木頭做成的雕塑一般，居然紋絲不動，就連眼睫毛都沒有眨一下。

而柯娜也不敢太過分，真要是傷了人家，她這個化妝師的口碑，可就毀了一大半了。

說又沒人理，打又不敢打。

她滿腔的怒火，找不到一個發洩口，憋得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這一場化妝，持續不算太久，然而大部分時間內，兩人都是默默無言的狀态，氣氛異常的詭異。

好不容易，終于化好了。

柯娜長舒一口氣。

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背部竟然都汗濕了。

出了化妝間，以謝棋為首的一群人立即圍了上來。大家都等着看新鮮出爐的千泠雪是什麽樣子的。

然而……

他們很快就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謝棋圍着紀維容轉了好幾圈，幹笑幾聲，道：“不錯，不錯，挺漂亮的，就是下巴圓了點，眼尾不夠長，眉毛有點淡，哦，鼻子稍微矮了那麽一點點。總體來說，還行，呵呵，還行。”

圍觀群衆：“……”

謝導，你這個語氣，分明就是不行的意思嘛。

石佳旋和許詩楊也在人群裏，雙雙笑而不語。

倒是攝影師小錢有點看不下去了，小聲說：“這個，有點像幼齒版的千泠雪啊，明顯走的是甜美路線嘛。待會兒拍出來的效果可能不太好。”

柯娜立即委屈地說：“那也沒辦法啊。謝導，您看看，紀老師的相貌就是長成這樣的，我已經盡力了。”

謝棋沉吟片刻，道：“這樣，你把她的眼尾畫長一點，看起來不會那麽……可愛。”

“恐怕不行啊，謝導，”柯娜一口拒絕，“眼尾太長的話，會破壞整體五官的協調性。”

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既要惡整紀維容，又要整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和痕跡來。

謝棋堅持，“畫一下吧，我看看效果。如果不行的話，再擦掉就是。”

柯娜嘆一口氣，“好吧，謝導，我聽您的。”

她拿起化妝工具，當着衆人的面，刷刷幾下就搞定了。

衆人一看。

果然，如果單獨把眼睛拎出來看的話，勉強算是合格了。但是和其他五官放在一起，顏值似乎還下降了一些。

謝棋皺起了眉頭。

許詩楊雪上加霜：“我贊同柯娜姐的意見。每個人的五官和氣質是不一樣的。再好的化妝術也只能在她原有的基礎之上，進行修飾，讓她變得更加出色。如果硬要改變她原本的路線，恐怕效果不是太好。”

“對對對。”

“我也這麽覺得。”

“聽起來好像是哦，紀老師從來就沒有演過這種類型的角色，大概就是因為不大适合的緣故吧。”

有幾個人馬上附和。

也有人說，“要不，後期精修的時候，把五官好好調一下？”

小錢連忙搖頭。

定妝照可以修，但是拍戲的時候呢？總不能從頭修到尾吧。

不過更多的人沉默不語。

如果不能換成紀維容的話，也許他們就得繼續和石佳旋合作了。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個……

一片沉默之中，謝棋最後拍板：“沒關系，長相甜一點就甜一點，反正我看中的是紀老師的演技。只要演技夠好，一切都不是問題，哈哈。”

現場氣氛頓時輕松下來，衆人都跟着打起了哈哈。

“謝導說得是。”

“顏值不夠，演技來湊。”

“瞎說什麽，人家紀老師顏值是在線的，只是不是千泠雪那一路的。”

“是是是，我說錯了，我道歉……”

一片熙熙攘攘中，

許詩楊冷笑。

石佳旋也冷笑。

等到定妝照一發布出去，我們就知道顏值要不要緊了。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紀維容開口了。

“謝導，你理想中的千泠雪是長成什麽樣子的？”

一說到這個問題，謝棋立馬眼睛放光，連比劃帶描述，“我理想中的啊，喏，眉毛比較濃，帶一點這樣的弧度。眼尾長而上挑，是那種标準的鳳眼，而不是杏眼。鼻子的這個部分比較高，但是不能太高，否則太過男性化……”

他指手劃腳地說了一大通。

紀維容道：“謝導，有沒有哪個女演員，比較接近你心目中的千泠雪形象呢？”

“這個嘛，”謝棋為難，“說實在話，沒有。沒有人能夠把這麽多的五官特色融為一體。”

要是有的話，他拼了這條老命也得求人家來演，否則他就不幹了！投資商給再多的錢，他也不幹了！

作為一個導演，他還是有點脾氣的。

紀維容道：“那要是把五官拆開來看呢？”

“嗯……”謝棋沉思，“其實吧，鄭晨曦的眉形還挺符合我的要求的，邱馳雖然是個男的，但是鼻子長得不錯……”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演員。

每說一個，紀維容就在手機上查找一下那人的照片，看看長什麽樣兒。

說完之後，謝棋突然反應過來了，“咦，紀老師，你問這個幹嘛？”

紀維容一笑，“我是這樣想的。剛才化出來的效果之所以不盡如人意，大概是因為我和柯娜老師溝通不夠的緣故。謝導，你看，我們能不能把妝卸掉，再化一次？盡量按照你的要求去化。”

“再化一次？”謝棋吃驚。

“是啊，”紀維容點頭，“既然微調不行，那就全部推翻了，重新再來嘛。”

柯娜不幹了。

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嗎？

“謝導，沒必要吧。剛才已經是我能發揮出來的最高水平了。再化一次的話，不一定能比現在更好哦。”

其他人雖然不說話，但是臉上明明白白都寫着幾個字：破事兒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