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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聞,阮七公子愛茶。
碧色清茶注入白玉一般的瓷具中,倚窗臨風而飲,實在惬意至極。正值夏季,他又研制了冷泡茶,用泉水冷泡茶葉,并加入冰塊,置于地窖中一兩個時辰,便可飲用,且冷泡茶更能消食解暑,類同酸梅湯的功用。
今日,阮七公子特意請雁雙翎喝茶。雁雙翎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講,偏偏來了許久都不見他主動說起要事。
「公子,恕雙翎心急,不知公子會如何助我得到太子青睐?」已在這莊中住了好幾了,他都未曾提及正事,無論如何,她也要開口問一問了。
「公主初來乍到,在下本想讓公主好好休息一陣,因為接下來可有得忙了,不想公主這時會提起。」阮七笑道。
「如此幹等着,更讓人忐忑。」她有任務在身,哪有閑情休息。
「好,那在下就直說了吧,公主可有擅長之才藝?」
「才藝?」雁雙翎思忖片刻,「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略通一些。」
「名門淑女皆精通這些,」阮七搖了搖頭,「在下以為,這算不得引人側目的才藝。」
「恕雙翎多嘴一問,」雁雙翎有些不服氣道:「當年沛後能得沛皇青睐,又是倚靠何種才藝?」
阮七笑答,「聽祖父說,當年沛後并沒有任何才藝,她只是一個平凡的浣紗女罷了。」
「那麽何以榮登後位?」雁雙翎不解。
「就是因為簡單,」阮七斂起笑容,認真道:「當年沛皇早看厭了宮中的勾心鬥角,反倒喜歡簡簡單單的女子,喜歡女子因花開而喜,因看日出而笑,當年沛後的淳樸本性便正中沛皇下懷。」
一聽,很懂得舉一反三的雁雙翎随即道:「那麽雙翎也簡單一些好了。」既然他說琴棋書畫那些算不得什麽,學其它的又太麻煩,不如就學沛後吧。
「公主與當年的沛後不同,自小生在宮中,如何裝得了淳樸性情,」阮七直言道:「況且當今太子也未必喜歡淳樸的女子。」
「那麽太子殿下的喜好究竟為何?公子是否派人去打聽了?」問是這麽問,但她想,他會這麽說必然是去了解一二了,先前一問不過是試探。
阮七公子淺笑,并未馬上回答,只稍稍用眼神示意仆婢,仆婢們便魚貫退出,不一會兒,門簾輕啓,引進一個身着戲服的女子。
那女子花旦打扮,戴上整副頭面,衣間繡滿豔色牡丹,長袖輕舞,手中握着一把團扇。
門外傳來管樂之聲,女子應曲唱道:「原來托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曲聲婉轉,女子唱腔清麗幽怨,聽來別有一番滋味湧上心頭。
「公主覺得如何?」一曲終了,阮七問道。
「這戲文,我在雅國時也曾聽過片段,」雁雙翎壓下心中震撼,微笑道:「雖不知是何故事,但這曲調甚是優美。」
其實,她是不好意思說她看過全劇,因《牡丹亭》在雅國宮中被視為禁演的淫詞豔曲,還是某一年她偷偷溜出宮外,在民間梨園才得聞全曲。
「公主喜歡就好,」阮七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那麽接下來這一個月,就請公主跟随這位梨園女師傅學會此曲吧。」
「什麽?」她一怔,「要我……學習此曲?」
「公主有何為難之處嗎?」見她似有猶豫,他解釋道:「方才你問在下關于太子的喜好,如今在下便告訴你,聽聞太子最愛聽此曲。」
「可是……」雁雙翎仍有疑慮,「臺上一刻鐘,臺下十年功。短短一個月,我哪裏能學會呢?」
「精通雖不可,但終歸能學會些皮毛。」他堅持道:「就這麽幾句,每天勤加練習,聽上去順耳即可。」
「可我堂堂一個公主,豈能學這些三教九流的作派?」她雖要助皇兄複國,卻也不能傷了尊嚴啊。
若是逝世的父皇母後知道她學習此等禁曲以讨沛國太子歡心,想必九泉之下都不能瞑冃了吧?皇兄也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
「公主這話就迂腐了,」阮七搖了搖頭,反問:「敢問公主,難道不認為這是好曲?」
「曲是好曲,可是……」
「認為這是好曲,卻閃怕被視為三教九流而嫌棄,豈非本末倒置?說來《詩經》也是古人四處采風而集成,說的都是民間風情、俗事凡人,但連孔子都認同且參與删修,難道公主也要把孔子視為三教九流之人、将《詩經》視為三教九流之作?」阮七譏諷道。
「《詩經》已流傳千年,自然不能相提并論。」學唱曲這事實在跟她自小所學相悖,她一時難接受。
「那麽公主何以認為此曲不能流傳千年?若千年之後,它也如《詩經》一般被人推崇,公主還會怕傷及尊嚴嗎?」阮七睨着她,直言點出她為何遲疑。
「可是……」雁雙翎心裏始終邁不過那一道坎。
「公主還請仔細想想吧,」阮七難得臉色拉下,「入住我靜和莊時,在下就曾對公主說過,凡事還請多聽在下的建議。公主若不聽,在下恐怕也幫不了公主,公主還是及時離莊為上,另請高明相助,以免耽誤時日。」
他生氣了嗎?呵,看來阮七公子的脾氣也不小。說來她也不是不想聽他的,只是得好好想想。
所以她應該怎麽辦?真的另找高明相助?別說找不找得到,就算真的另有高明,時間也不夠了吧……
「公主請再想想吧,」阮七起身道:「在下還有別的事要忙,不能多陪公主了。抱歉。」
話音剛落,他已經挪動步子直往門外去,頭不曾回。
或許,他沒有動怒,只是覺得在她身上不值得再花費時間。也對,她這樣一個流亡之人,還不肯聽他安排,實在不識好歹。
雁雙翎怔怔地坐着,方才還覺得清洌的茶水,此時喝來卻覺得苦澀。
「公主不要介意,」董嬷嬷上前送茶點,微笑道:「我家公子還年輕,有時候難免會有小孩子脾氣,待人終歸沒那麽周到。」
「我沒在意,只是……」雁雙翎亦笑道。「有些事得多想想。」
她該不該答應呢?要讨沛國太子喜歡,難道只有這一條出路?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填,可知我常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她正沉思,卻聽到似有戲曲聲飄飄渺渺的順着風兒從遠處傳來,如夢似幻。
雁雙翎不禁問道:「嬷嬷,是我聽錯了嗎?好像又聽到了《牡丹亭》的唱段。」
「公主聽得沒錯,那是張丞相的千金在練唱呢。」
她聞言大駭,「張丞相的千金?怎麽,她也在此處?」
「張丞相的千金也是來求助我家公子的,她已入住薔薇閣好一陣子了。」頓了下,董嬷嬷才道:「聽說,她也是太子妃的人選之一。」
的确,她聽說過,沛國張相千金有沉魚落雁之貌,且性格讨喜,自幼便得宮中妃嫔娘娘們喜愛,與太子更是青梅竹馬……
「公主,恕老身直言,」董嬷嬷道:「張丞相的千金也算名門閨秀,可她練習唱曲卻沒有半點猶豫,一心要讨太子喜歡。公主何必如此執着呢?能當上太子妃才是關鍵,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不錯,這話說得很對,是她自己太過執拗了。
除了董嬷嬷一言,或許也是因為有了競争者,倒是激起了雁雙翎的鬥志,想想,天下求助阮七公子的并非她一女子,而想嫁給太子的,更是不勝枚舉。
無論如何,她得做出犠牲。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
雖說《牡丹亭》在雅國被視為淫詞豔曲,但仔細品味,卻覺得其中詞句字字珠玑,念之頓覺齒頰留香。
清晨,雁雙翎站在迎風處,對着緩緩而升的白日,輕輕吟唱昨天女師傅教給她的選段,倒覺得暑氣消散,心曠神怡。
身後傳來漱漱的水聲,不必回頭,雁雙翎便知道是那位美麗的婦人又如時前來給淩霄花澆灌了。
「嬷嬷早。」雁雙翎微笑招呼道。
「公主既在練曲,就別為老身分了神。」那婦人道。
「嬷嬷知曉我身分了?」雁雙翎一怔。
「這府裏能有多大,下人又一向喜歡嚼舌根。」婦人笑道。
雁雙翎不好意思的說:「說來至今還未曾請教嬷嬷貴姓,心裏一直覺得失禮,還請嬷嬷別見怪。」
婦人擺擺手,「失什麽禮啊,其實老身也姓阮。」
也姓阮?所以是這阮府的遠房親戚嗎?又或者只是仆從主姓,這在民間一向風行。
「阮嬷嬷。」雁雙翎颔首道,并不多問。
「公主方才唱的是《牡丹亭》嗎?」
「不錯,原來嬷嬷聽過?」她發現這莊中之人還真如外傳,都頗有些見識。
「從前……随我夫君聽過。」婦人臉上忽然掠過淡淡憂色,但随即斂下。
那神色變換太快,讓雁雙翎一度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嬷嬷覺得一個月之內,我能學會其中選段嗎?」流亡之後,她時感心中苦水無人可訴,眼前的婦人倒是親切有加,她很想跟對方說上一說。
「張丞相的千金不過學了半個月,老身聽着,還算入耳了。」婦人安慰道:「公主嗓音比張丞相千金更動聽十倍不止,想必能更精進。」
「嬷嬷過獎了,」雁雙翎嘆一口氣,「自娛自樂倒也罷,可這是要去讨人歡心的,我總覺得忐忑。」
「是要去唱給太子聽的吧?」
聞言,雁雙翎一驚,「怎麽嬷嬷連這個也聽聞了?」
「呵,太子愛聽這個,誰人都知道。」婦人輕笑。
「其實我只是覺得,即便喜聽戲曲,但要獲太子殿下青睐,未必只有這一途吧?」說來,她心中還是有些排斥的。
婦人不答反問:「太子是愛聽這個,但他為何愛聽,公主可知曉?」
「為何?」雁雙翎大為好奇。
「傳聞太子曾與宮中女伶相戀,那女伶最擅長唱《牡丹亭》,可惜聖上得知此事後震怒,命皇後給那女伶賜了一杯毒酒。」說到這,婦人微微搖頭,「女伶死後,太子思念她過甚,堅決不近女色,時過三年,皇後才敢開口替他挑選太子妃一事。」
「原來……竟是如此。」知道真相,雁雙翎頓覺五味雜陳。
莫說太子會不會成為她未來的夫君,可要模仿那故去的女伶去接近太子,這想一想,都覺得自己卑鄙。
「太子也真是癡情,」嘴上這麽說,她的口吻卻帶了嘲諷,「但若是真的如此癡情,當初就該好好保護自己心愛之人,而不是待她死後再來這般惺惺作态。」
「公主說的沒錯。」婦人似是想起什麽,忽地幽幽道:「大抵男人都是如此,縱然私底下深情款款,一旦涉及名利地位,再多的深情也是過眼煙雲了……」話音落處,竟有無限苦楚之意。
雁雙翎擡頭看着那婦人,覺得對方神情十分微妙,彷佛在談論他人之事,卻又像擊中了她心底之思。思及方才這阮嬷嬷說起了她的夫君,莫非是她與夫君關系不睦,所以才有此一嘆?
「公主……」那婦人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額間滲出冷汗,臉色發白。
「嬷嬷,你怎麽了?」覺察到對方的不對勁,雁雙翎焦急詢問。
「老身……老身……」婦人唇間微顫,一時說不出話來,只伸手探入袖中,着急地摸索着什麽,卻遍尋不獲的樣子。
猛然身子一顫,婦人癱倒在地,着實吓了雁雙翎好大一跳。
「公主……老身的病犯了,」婦人急喘着,使遍全身力氣才能再道出一句,「快……快到梧桐院取藥……」
病?什麽病?看這症狀,應該是突發了什麽舊疾!
可讓她去取藥,她對這莊子并不熟悉,哪裏知道梧桐院是在何處?
「梧桐院……出門西側……」婦人似看出了她不解,擡手指引道。
這一刻,也顧不得再問清楚,雁雙翎連忙點了點頭,拔腿便往外跑去。
她自小嬌生慣養,還不曾像現在這般狼狽,奔得滿頭大汗,也不知自己是否弄對了方向。
她想,這莊中院落既然喜以植物命名,那麽梧桐院中肯定是種滿了梧桐吧?而太陽升起的地方是東方,那麽往相反的一側去便是了。
雁雙翎急奔了好一會兒,忽然看到前面圍牆之後茂樹參天。那應該就是梧桐院吧?幸好,院門前有兩名守衛,一問便知。
「姑娘請止步,」那兩名守衛一見她,立刻上前朗聲阻止道:「不知姑娘是哪一閣的客人?這裏是我家主人的居所,不能亂闖。」
「敢問……這、這……是梧桐院嗎?」雁雙翎邊喘息、邊急道:「有一位嬷嬷暈倒了,請我來取藥。」
「嬷嬷?」那兩名守衛蹙眉,「什麽嬷嬷?」
「她也姓阮,看來是舊疾突發,而她說救治她的藥就存放在這院中。」
兩名守衛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問道:「也姓阮?可是一位素簪素裙的夫人?最喜護弄園中花草的?」
「對對對,就是每天早晨給淩霄閣澆灌花兒的阮嬷嬷!」雁雙翎答道。
「娘娘!」兩名守衛異口同聲驚駭道。
娘娘?是她聽錯了嗎?他們……是在說阮嬷嬷嗎?
「快,你去禀告公子,就說貴妃娘娘犯病了。」其中一名守衛對另一名指示道。「我這就取藥去!」
貴妃娘娘?
雁雙翎頓覺耳邊似有雷鳴聲,讓她再聽不到他人說什麽,久久無法回神。
所以那位被她誤為花匠的婦人,其實便是那閨名鳳至的阮貴妃?這……怎麽可能?!
雁雙翎在淩霄閣屋裏坐着。她有預感,今天阮七公子一定會來見她,果不其然,傍晚的時候,他真的來了。
「多謝公主相助,」阮七行了一禮才道,「貴妃娘娘已經大好了,娘娘讓在下前來親謝公主。」
雁雙翎站起身來,好半晌也不知該說什麽。
種花的嬷嬷就是阮貴妃這件事,讓她驚訝了大半日。曾聽聞那位阮貴妃憑着父親與先皇的淵源,為人十分嚣張跋扈,入宮之後雖得到一陣子寵幸,但終究還是被當今沛帝所厭棄。
但那阮嬷嬷看來如此慈藹,又與世無争,看來傳聞未必可全信,又或者,知人知面不知心?
沉默了好一會兒,雁雙翎才道:「是我唐突了,一直不知貴妃身分,屢次失禮,還望公子跟娘娘見諒。」
阮七擺擺手道:「娘娘素來不喜張揚,而這莊內不時會有女客入住,是以娘娘從來不願顯露自己身分。她覺得這麽一來,客主雙方皆能輕松自在些。」
這話也對,若當初知道那便是阮貴妃,雁雙翎也定不會與之相談甚歡,不知身分,反倒沒了心防。
「只是……」雁雙翎忍不住問道:「娘娘為何……不住在宮裏?」
偶爾冋家省親尚可,但似這般日日長留在莊中,宮裏也許可嗎?說起來,這在她雅國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是娘娘願意待在家中,是皇上……」話語忽然凝滞了片刻,他才又道:「是皇上命她遷回來的。」
「為何?」她一臉吃驚。
「為了讓皇後高興。」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沛帝如此寵愛皇後,為了讨皇後歡心,還特地疏遠嫔妃不成?
「公主可知道我朝皇後的家世?」阮七不答反問。
「聽聞是尚武侯之女?」身為一國公主,對各國皇室成員還是多少要了解。
「不錯,」阮七點了點頭,「尚武侯的封地在西南,連年來抵禦外族有功,皇上十分倚重他,所以對皇後也十分敬重。」
她聽懂了,所以沛後能如此得寵,皆因她有一個骁勇善戰的父親。
「我們阮家,不過商賈而已,雖有些錢財,但對社稷安危卻全無用處。」阮七面露澀笑,「貴妃娘娘哪裏比得過皇後呢,皇後對貴妃娘娘不滿,皇上也只能聽命行事了。」
「那也不能将嫔妃驅趕回家中啊!」雁雙翎不由得忿忿不平,「哪朝哪代都沒有這樣的道理,嫔妃既然冊封了,便是皇帝的家裏人,于情于理,貴國陛下也該保護家人才是。」
「誰說不是呢。」阮七哼了一聲,諷刺道:「大抵我朝陛下為人文……溫和吧,在下身為臣民,又能有什麽辦法?」
聽到這,雁雙翎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他為何要對她講這些呢?再怎麽說,這也是沛國的宮廷醜事,何況還牽扯到阮貴妃,身為族中晚輩,難道不該替長輩掩羞嗎?
再說,憑着他們這幾日的相處,不過泛泛之交,真的沒必要跟她推心置腹的……難道……
她頓時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
雁雙翎笑道:「公子放心,若将來雙翎能得償宿願,獲太子青睐,并能在殿下面前說得上話的時候,雙翎一定會請太子親迎貴妃娘娘回宮。」
聽聞當今沛後一直無所出,太子是故去淑妃的兒子,沛後親養在其宮所,視為己出,并力勸沛帝立其為太子。但即便如此,不是親生的畢竟不是親生,雁雙翎覺得,阮貴妃一事若去懇求太子,或許還有轉機。
「有公主這句話便夠了。」阮七沒顯露太多情緒,只微笑道:「在下只盼着公主能達成心願,想來這樁姻緣定是我朝之福。」
他還真是客氣……不過這客氣裏總透着一絲讓她猜不透的意味,她總覺得,一切并非如表面上那樣簡單,但無論如何,他們沛國的局勢都不是她所擔心的,能讓她幫到兄長及雅國就好。
阮七忽道:「對了,張丞相的千金我已請她回府去了,今後莊中的女師傅将全力幫助公主練曲,公主往後有得累了。」
「回府了?」雁雙翎一怔,擔心道:「怎麽?她已經學會「嗎?」
「半調子吧,」阮七不甚在意的自顧自喝了口茶,「只是眼前在下只能顧及公主,暫時幫不上別人了。」
「可是……張相千金也是有力的候選之人啊。」她不解。
俗話說,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憑阮七公子的聰慧,怎會不知孤注一擲的危險?這節骨眼上舍張相千金來全力助她,怎麽看也不是生意人的打算。
「公主救了貴妃,也是救了我靜和莊全莊上下,」他一臉嚴肅認真,「在下無論如何也會報答公主這份恩情。」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若僅是為了這個,她倒覺得不必興師動衆,畢竟,那真的只是舉手之勞。
「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阮七堅持道。「這是貴妃娘娘從小教導在下的道理。請張相千金回府,也是貴妃娘娘的意思。」
聽到這,雁雙翎不禁想,以往是她錯看阮家了嗎?
原以為,阮家只是趨炎附勢的商賈之家,阮七公子編撰美人榜也不過是為家族謀利而已,但如今看來,他們倒是有情有義的。
想起一事,雁雙翎道:「公子安排我在這淩霄閣居住,後聽聞這裏是貴妃舊居,實在多謝公子偏愛了。」
阮七不甚在意的說:「依公主的身分,理當是座上賓,況且貴妃娘娘看見是公主住在此處,也是十分歡喜的。」
「話雖如此,可張相千金只住在普通的薔薇閣中,相較之下,貴府實在是太厚待雙翎了。」經由先前相談,她不得不懷疑這個阮七公子到底算計了什麽,這麽一想,才發現處處是玄機。
打從一開始,阮七公子就偏心于她,這是為什麽?其實押注在張相千金身上似乎更穩妥一些,畢竟張千金與太子是青梅竹馬,不是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倒沒打算瞞她,直言道:「說來這事是張相委托我幫忙,我實在不好拒絕,但說實話,我并不認為張相千金會當選太子妃。」
「為何?」她倒覺得張千金跟太子很相配。
「太子與張小姐認識很多年了,要是真喜歡她,早就喜歡了,也不會有那女伶之事。」阮七轉了轉茶杯,才又道:「依我看,張小姐此次不過是陪襯罷了。」
對啊,她為何沒往這處想?看來,了解男人的還得是男人。
她決定,從今以後要好好聽阮七公子的建議,不再鬧別扭。
這并非妥協,她依舊覺得這男人神神秘秘的,可又覺得兩人既然目标相同,那麽大抵上他是不會害她的……興許,這亦是因為她漸漸信任他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