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我等了你,喝一碗孟婆湯的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上官靖羽迎上他的眸。
“你說謊的時候,會使勁用指尖掐指尖。”重錫握住她的手,繼而打開她的掌心。在她的指根處,有着鮮紅的指甲印。分明就是剛剛掐上去的!
她蹙眉。“你怎麽知道?”
這事,誰都不可能知道,就連芙蕖和她爹。都沒有發現過。
“你猜。”他曬笑兩聲,将她拽至跟前,“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她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一種無可遁形的透明感。幹脆,她點了頭,“我想跟你去三王府。”
“去看蕭東離?”他笑問。
上官靖羽搖頭,“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傳說中的信物?”外頭的謠言,他不是沒聽見,只不過一直充耳不聞罷了。
“你信麽?”她問。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信。”他一笑,沒有半點猶豫。那雙如墨深瞳裏,不見半點塵雜。
重錫深吸一口氣。保持一慣的淺笑,幽邃的瞳仁裏,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我若騙你呢?”她心下微疼。
“那就騙着吧,有個人肯花心思騙我,也是好的。何況是你,我心甘情願。”他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幾乎灼燒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看不透眼前的男子。
她不明白。為何對他有種莫名的熟悉,甚至于熟悉得不忍拒絕。不管他做出的輕薄還是越矩,她都可以欣然接受,接受得心安理得。
沒有一絲一毫的排斥感,沒有一星半點的違和感。
好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都是一種命中注定。
“我們以前,認識嗎?”她不記得記憶裏有重錫這個人的存在,方才她也證實了,他不會是蕭東離。那麽他,到底是如何出現的?
生命裏最為突兀的禮物?
“認識。”他說。“我等了你,喝一碗孟婆湯的時間。”
上官靖羽嫣然,“一點都不好笑。”
“恩,那換個吧!”他竟認了真,“我給你講個故事?”
她蹙眉,“故事?”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抱上雙膝。
她一怔,想着橫豎都贏不過,也就沒有掙紮,像以往那般,靜靜的坐在他膝上,被他安靜的擁在懷中。
重錫溫軟的聲音極為悅耳,若清風拂面,又好似遠山寺廟裏。響着低低的晨鐘暮鼓之音。讓人心安,“從前,有對夫妻,他們歷經磨難結為秦晉之好。終于在最後,得到了無人企及的榮華富貴。可是有了錢,心就會變。”
“女人見着自己的丈夫早出晚歸,甚至夜不歸宿,便覺得一顆心越走越遠。後來,男人有了很多女人,三妻四妾,絕色佳人。女人終于絕望,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和堅持。”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只是蹙眉望着懷裏的女子。
上官靖羽的臉色,冷到了極點。素白的面上,沒有半點血色。她的指甲,生生嵌入他的手背裏,似要摳出血來。
“沒事吧?”他問。
“後來呢?”她垂眸,長長的羽睫在下眼睑處,落着斑駁的剪影。窗口有風,掠過她的散落的鬓發,泛着難以言喻的凄婉。
“後來……女人死了。”他說。
上官靖羽驟然跳下,快步往外走。她走了兩步,停在了簾子處,卻沒有轉身,“若你去三王府,記得叫上我。”
語罷,她沒有停留,快速掀開簾子出去。
珠簾重重碰撞,發出清晰的脆音。
身後,重錫端坐輪椅,卻是黯淡了眸,聲音帶着微顫的暗啞與低沉,“我……還沒說完。”
什麽都不必說了。
房內,只剩下珠簾的碰撞之音,別無其他。
“小姐?”芙蕖緊忙迎上去。
上官靖羽的面色不太好,深吸一口氣,才算斂了自己的神色,“沒事,我們回去。”
素顏看了她一眼,繼而看着身後敞開的書房之門,“師兄和你……”
“去看看他吧!”上官靖羽朝着外頭走去,“我在門口等你。”
素顏點頭,目送上官靖羽離去的背影,這才跨入房門。
房間裏依然靜悄悄的,或者說,始終靜悄悄的。從她認識他開始,他的世界一直都安靜得可怕,甚至于不允許任何人輕易踏入,除了……
仿佛他所有宿命的存在,只是為了等一個人。
房間裏安靜得,讓素顏都不忍踩碎他的孤獨和寂寞。
“師兄。”她低低的喊了一聲,望着那個臨窗而坐的男子。那個背影何其蕭瑟,清冷如月,寒涼似霜。
“送她回去吧!”重錫沒有轉身,将視線投向遙遠的天際,空渺虛無的眼神,教人猜不透看不透,卻無形中漾開一室內微涼。
素顏沒有上前,只是站在那裏,“你們……說清楚了?”
“她知我是禦羽山莊的主人,其餘的……随她吧!”他淡淡的開口,“啞笛幫我送她,來日就不必累她跑來跑去。”
說着,他從袖中取出手指長短的啞笛,以及一個白色瓷瓶,“她怕吃藥,我将湯藥凝成了藥丸,這樣她就不會覺得苦。”
“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心思,我死也甘願。”素顏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聞言,重錫淡笑着,“若不是查到他在東都,你會下山?”
“不會!”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會找到的。”他道,“我已經見過他了。”
素顏一怔,“什麽時候,為何我不知道。”
“他……想見不如不見,你……”重錫輕嘆一聲,“要有心理準備。也許有的人,不見最好,見了反倒會大失所望。”
“為何這麽說?”素顏不解,直勾勾的盯着他。
重錫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走出房門的時候,素顏看了看外頭極好的天。總算雨過天晴,心裏不知為何,竟有些不是滋味。
獨孤!你這個笨蛋到底在哪!
別讓姑奶奶逮着你!
逮着你,你就死定了!
須臾,素顏像洩了氣的皮球,緩步朝着外頭走去。
找不到想找的人,就收拾該收拾的人!
晚膳時分,芙蕖去了廚房良久才回來,一進門便道,“真是氣人,該死的賊!昨兒夜裏有賊去了後院廚房,早上廚娘們下廚,發現剛買的米糧已經被洗劫一空。所幸發現及時,馬上回補。小姐,用膳吧!”
上官靖羽一怔,“偷米?”
入了相府,不偷金銀反倒偷米?真令人匪夷所思。
素顏嘿嘿一笑,“是嗎?那真是有趣,我……去看看!”說完,撒丫子就朝外頭跑去。
“素顏姑娘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芙蕖輕嘆。
上官靖羽眉頭微蹙,想了想才道,“誰沒個難處,想必是迫于無奈,才會只偷米糧。只不過東西被偷,廚房裏的夥夫和廚娘,少不得被管家克扣月銀。”
“可不是嗎,奴婢回來的時候,那廚娘和夥夫都急紅了眼,一個個咬牙切齒的。”芙蕖布菜。臺諷畝血。
聞言,上官靖羽眸色微暗,望着素顏離開的方向,似若有所思。
驀地,她低頭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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