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你住尼姑庵,我住庵堂外

上官靖羽擡頭,看見蕭東離額上亦是細汗密布。這一擡頭,正好迎上他始終不肯挪走的視線。四目相對,多少無語凝噎。那張豐神俊朗的容臉。如同雕刻般烙印在她的腦子裏,再也磨滅不去。

她低頭,可是前世糾葛,今生不必再牽連下去。

等到……等到治好了他的腿,等到……她一定會走得遠遠的。遠離大朔朝所有的是是非非。這一次,她決定對自己狠一些,也對前塵往事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取針過後,蕭東離道,“下次何時過來?”

重錫一笑,繼而看了上官靖羽一眼,“看機緣吧!”

“這腿有救嗎?”他問。

上官靖羽亦是盯着重錫。靜等他的答案。

重錫望着她,“有救嗎?”

她一怔,眸色不解。

見狀,重錫輕嘆一聲,“怨可消,情難解。治不治得好,就看緣分。醫術再高,醫得好人,醫不好心,有什麽用?”

蕭東離苦笑兩聲,“至理名言。”他伸手打算拉下床幔,袖子滑落幾寸,她一眼就看見他胳膊肘上的傷痕。

猶記得蕭東離說過。那個疤是小時候皇帝遇刺,他不顧一切為皇帝擋了一箭而留下的。這個疤,他是不會消除的。

那麽……她以前的懷疑,都成了虛無。

蕭東離就是蕭東離,重錫就是重錫。可是,如何解釋禦羽山莊裏的一切?

腦子有些懵,真的存在太多的謎團,她不懂也不想去弄清楚。一味的追着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心就得不到自由。

她所思所想,只是想要好好活着,讓上官家不必再走以前的老路。

而這個過程裏。她并未打算讓蕭東離重新參與,甚至于也不想讓重錫過多參與。

“告辭!”重錫拱手行禮。

蕭東離看了上官靖羽一眼,到底将床幔放了下來。

“走吧!”重錫淡淡的開口,見她還顧自癡愣原地。便握住了她微涼的手,“回去吧!”

她悵然若失,回過神定定的看着他,忘了拒絕他的溫暖緊握。

良久,她點頭,“好。”

青墨不在外頭,不知去了哪裏。

四下也沒個人守着,好似整個三王府因為他們的到來,摒退了所有人的出現。任由他們走在回廊裏,安安靜靜,無人敢擾。

上官靖羽緩步走着,推着重錫往府門外走去,“他的腿,還能治好嗎?”

“我方才如何診治,你可都看清楚了?”重錫反問。

她點頭,“看清楚了。”

“那你會不會?”他複問。

停下腳步,上官靖羽走到重錫跟前,俯身握住他的輪椅扶手,“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幫你治他,你幫我治腿,公平嗎?”他笑得溫和,眼角眉梢微微挽起,竟有種孩童般稚嫩的得意。簡單的笑着,帶着少許不經常顯露的戲耍之意。

她蹙眉,“你的腿……”

“可以嗎?”他問。

她想了想,“我欠你一條命,幫你治腿也是應該,只是我……我怕萬一失手,沒有紮準穴位,反而累你受傷。”

“已然這樣了,還能壞到哪裏去?”重錫忽然俯身,那張精致的臉陡然在她的視線裏放大。

她吓了一跳,身子急速往後仰,他急忙伸手一撈,剛好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直接将她拽回來。哪知氣力過盛,上官靖羽絲毫沒有防備。

眸,驟然瞪大。

他的五官瞬時在她的視線裏只剩模糊一片,溫潤的觸感從唇上蔓延開來,一點一滴滲入骨髓,震撼了靈魂深處。

屬于他的溫暖呼吸,就撲在她臉上。

唇與唇緊密相貼,這不是近在尺咫的距離,而是零距離。

她眨了眨羽睫,整個人繃得僵硬,像一塊冰一塊石,僵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見她愣在當場,他眼底暈開餍足的光。唇角微微勾起,那是一種如三月暖陽般的笑意。清淺而迷人,點點滴滴都可以暖透一冬的寒。

他沒有進一步的舉動,生怕驚了她,更怕因為突如其來的沖動,而吓跑了她。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确信她回過神,重錫松開自己的手,“我……”

“就當沒有發生過。”她瞬時站起身來,走到後頭繼續推着他往前走。

“如果你想,我會對你負責。”

哪知他剛說完,她随即道,“不必。我說過,就當不曾發生過。以後,誰都不許再提。”

“好!”知她尴尬,重錫也不再說什麽,只是牽起的唇角,至此便不再放下。眼底的光,柔得可以擰出水來,只為她一人暖了心頭這微涼的世界。

走出三王府的時候,上官靖羽站在門口,回望了良久。

重錫道,“你若是喜歡,大可多來幾次禦羽山莊,權當是三王府。”

上官靖羽眸色微暗,“會一樣嗎?”

“恩。”他點頭,“你若當做一樣,那便是一樣的。你若當我是他,我也只當自己是他。”

她不語,随他一道上車。

路上,車子裏一片寂靜,她沒有說話,他也不忍打破她的寧靜。

等到車子停下,她欲走,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我有話說,你可稍等片刻?”

上官靖羽縮回手,“有話便說吧!”

“素顏說,你近來研習佛經?”他略帶擔憂的望着她,“你到底要做什麽?”

“做一個心胸寬廣之人。”她應道,眉目平靜。

重錫搖頭,“這并非是你的出路。”

“難道宮門就是我的出路?”她反問,“要麽出嫁,要麽出家,你說我會選哪種?”

“我也許能幫你。”他的眸,略帶懇求。

上官靖羽一笑,“誰都幫不了我,心中有魔,如何成佛?唯念着能少作孽,多積善,将來報應少一些。”

“你若成魔,我亦不舍。”重錫定定的看着她,“不過,若你出家,記得告訴我一聲。”

她一怔。

他恣意的笑了笑,“如此,我才能在你那尼姑庵旁邊搭個棚子,随你出家啊!”

聞言,上官靖羽“噗嗤”輕笑,只道了一句,“胡鬧。”轉身便下了車。

他撩開車窗簾子,目送她快速走進後門的背影。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沖着外頭的車夫低語,“走吧!”

馬車徐徐而去,門後走出眸若暮霭的上官靖羽,定定的望着馬車離去。

在她的眼裏,重錫何其溫暖,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即便短短相處,亦是教人心安。若不是有蕭東離在先,重錫何嘗不是個好歸宿。

可是……

橫杠在她面前的,何止一條溝壑。

哪日她不做這相府嫡女,哪日她成了最尋常的女子,哪日……哼,又會在那裏?

她剛剛轉回鴻羽閣,便覺異樣。布見有弟。

府內空空蕩蕩,而所有的喧嚣,似乎又聚集在梨花閣那頭。

怎的上官梨香還在鬧騰?

鴻羽閣內也不見芙蕖的蹤跡,方才門口也沒瞧見素顏,這兩個都作甚去了?

還不待她多想,素顏瘋似的跑進來,身後跟着上氣不接下氣的芙蕖。

“阿靖不好了,上官梨香自盡了!”素顏面色微白。

上官靖羽的眸子駭然瞪大,“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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