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生

七一四事件的越獄犯人一共24人，其中18人抓捕歸案，四人死亡，兩人重傷。對于這樣的結果，警方和政府高層總算松了一口氣，沒有人員成功越獄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為了社會影響，官方嚴厲懲戒了參與此次事件的所有犯人并對失職的警務人員予以相應的處分。

臺南監獄長在這次事件中公開向社會致歉檢讨，但是不知為什麽他居然可以在這之後繼續回到臺南監獄擔任監獄長的職務，雖然反對聲很強烈，但是高層好像聽不到看不到似的，沒有收回決議。

時間久了，這件事情也就不再有人提了，只是副監獄長劉航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好容易找到機會看到監獄長的位子沖自己招手，卻又是白歡喜一場，他也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繼續隐忍。

然而幸免于此的陳戰并不關心自己，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躺在醫院生死未蔔的白正，那場大爆炸中唯一的幸存者。連夜趕到臺北市公立醫院的ICU監護室，隔着窗戶陳戰看到全身被燒傷被裹成木乃伊一般的白正。

“醫生，他現在傷情如何？”來到醫生辦公室，陳戰急于知道自己下屬目前的狀況。

醫生面色沉重，說：“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病人燒傷程度很嚴重，需要植皮手術和整形修複，我保守估計想初步恢複至少要一年的時間，而且這期間病情會朝好還是壞的方向發展我們也說不準。”說實話，醫生自己都不可思議：這種程度的燒傷居然可以保住一條命，簡直就是奇跡。

“先保住條命就好。”陳戰心裏的大石頭算是先可以落地了，“那，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這……”醫生有些為難，“我想你知道燒傷病人的監護需要絕對的無菌，不然很容易感染，導致病情加重甚至因此死亡。所以，我不建議你現在進去探望。”

“好，我明白。”

從醫院出來，陳戰忍不住又回頭望向白正的病房，刺眼的白光就好象聖光似的，随時都可能召喚白正去天堂。

陳戰不忍心看着白正受罪，心裏暗下決心：我一定會查出這次事件的策劃者，将他繩之于法！

臺南監獄，飯堂。

犯人們圍在電視機前，電視上正在報道七一四事件的後續：……大爆炸中擡出四具燒焦的屍體，據警方提供的資料，這四人均為越獄犯人，而追捕四名逃犯的警員尚有生命跡象，已被送往醫院治療，目前生死未蔔……

聽到這裏，世孝無力的坐回椅子上，額頭上不知什麽時候早已布上了細汗，右手抵在額頭上，甚是苦惱。

這之後的幾天世孝一直卧病在床，身體眼看一天天消瘦下去，身邊的阿忠急的坐立不安，能做的卻只有不停地在世孝耳邊勸他放寬心。好容易幾周過去，世孝的心情好像平複下來，阿忠趁機說道：“孝哥，現在還不是沮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找到張伯所說的那兩件東西。”越獄計劃的失敗雖然可惜，但本不是預料不到的，既然已經發生了，阿忠希望孝哥能振作起來積極面對，畢竟還有很多事需要孝哥去做。

“你說的對，阿忠，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監獄裏一直在調查古權溺水意外的那件事，現在陳戰又半公開的開始調查這次越獄的事情，世孝心裏也有些不安，這個監獄長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家夥，看來小警員受傷對他打擊很大，“現在的處境，我還不可以倒下。”

這個月的訓話中，陳戰講話的在最後說道：“七一四事件是一個非常惡劣的事件，是對TWN法律的挑戰，是絕不可以原諒的，我陳戰一定會将事件真正的策劃者揪出來 。但是，法律也是通人情的，如果你真心悔改，法律會酌情處理；如果你執迷不悟，那你面對的就是死路一條！”食指指向臺下的人群，陳戰嚴厲的說，充滿威嚴的聲音着實讓不少人身體哆嗦了幾下。

陳戰目光掃過，最後停在了江世孝的臉上，深不可測的一笑，陳戰和江世孝的戰争由此打響。

世孝借着在工廠工作的空閑，手刻了一個木質的靈位，拿筆在上面寫上“張宏”兩個字，又在旁邊添上“零三年七月十四日”的字樣。因為這屬于監獄允許外的物品，所以世孝做好之後還要向上面申請，才可以帶回牢房。

“這······”值班獄警正為難到底能不能批準的時候，監獄長走了過來。

“什麽事？”

警員說明了情況，陳戰看着面無表情的世孝，語氣裏調侃意味十足：“如果真的有心悼念，當初就不要教唆他做出那樣的事。”

世孝回道：“監獄長，雖然我是個服刑犯，但是我也有人權，你如果有證據就拿出來，不然我同樣可以告你诽謗。”

“我會有的，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樣嚣張。”陳戰回頭對警員說，“這個可以批準。”

“是！”警員登記之後把靈位還給世孝，然後将他送回牢房。

事件暫時告一段落，陳戰的調查悄無聲息的消失了，監牢裏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只是三區江世孝和韓志忠的監房裏就只剩他們兩人。

和平常一樣，世孝背靠在自己床鋪的欄杆上，呈一個半坐卧位，手裏拿着經濟學的專著，心無旁骛的看着。

小宏離開已經将近半年，世孝也漸漸習慣耳邊沒有小宏那吵鬧的聲音，只是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點什麽似的，和女兒悠悠年齡相仿的小宏曾寄托了世孝所有的父愛。

“孝哥……”陪着世孝看書的阿忠開口輕聲說道，不過見孝哥看得專注并未聽見也就作罷，靜靜在一旁繼續等待。

其實，坐在孝哥床鋪，坐在孝哥身邊，看着孝哥看書早就成了阿忠的一個習慣。能有一個自己願意效忠一生的老大，阿忠心裏是很高興的，他想要看着孝哥做成一番大事業，兩人曾約定一定要做一番大事業，一定要稱霸地下王國。

“想說什麽，阿忠。”世孝放下書，現在還可以陪在自己身邊的就只剩這個好兄弟了，“關于‘翼’的？”

“是，不過孝哥，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你為什麽不讓翼扛起臺南監獄，這裏的經濟鎖鏈産生的效益可是今後我們出去的資本吶。”對于世孝一直低調行事的決定阿忠認同但不理解，他覺得低調是沒錯，但現在翼給人的感覺完全超出了低調的範圍，反倒像是“無所作為”。

世孝前幾天見了黑龍一面，黑龍除了安慰他并叮囑他好好保重身體之外，還告知的了世孝一個重大的消息：我出來之後替你調查了進興的近況，我查到進興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已經成為HK社團中的一匹黑馬，手裏的産業涉及各個領域，俨然一副要成為HK最大社團的樣子。世孝，依我看，我覺得之前你想集結力量打回HK的計劃不太現實，我勸你慎重考慮一下。

“僅僅百人的力量和進興硬碰硬，阿忠你覺得勝算多少？”世孝問，眼神裏卻好像早有了答案。

阿忠照實說：“不到一成。”心裏也在思考，如果硬碰硬不行，那麽他們該如何重新制定計劃。

“要我說一成都不到，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世孝決定更改計劃，他不喜歡失敗，尤其是不願意面對杜亦天再失敗一次，“但是我們可以從內部瓦解他的勢力。”

當年杜亦天承諾江世孝，等他出來之後杜亦天會将江山分他一半，但對于這個承諾江世孝從來都是半信半疑，現在更是十分懷疑了，這份不信任的□□要追溯到世孝母親不久前的那次探監。

[玻璃窗外是老母親消瘦的面龐，世孝第一次落下了眼淚，快六年沒見母親了，除了進來之後那一次這是母親第二次來探望世孝。

“阿媽，身體不好就不要走這麽遠來了，我會很擔心您的。”世孝右手拿起電話，左手貼在玻璃上，想握住阿媽的手，可是他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阿媽在兒子面前永遠都是面帶微笑，從小時候就是，不管生活有多麽困難，她只要見到兒子都覺得一切是值得的。如果不是因為想念至極，阿媽也不會大老遠跑來：“阿孝啊，你在裏面受苦了，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給你帶點東西。”

阿媽也把手貼在玻璃窗上，雖然母子倆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但是那份暖流和親情卻是玻璃窗擋不住的。

“對了，阿媽，悠悠還好嗎？”世孝一直挂念着自己的女兒，那本珍藏的日記本上世孝不敢落下一天，每日都會寫下想對女兒說的話，“她，她怎麽沒來？”

自從上次悠悠偷回到家之後，她就大病了一場，着實擔心壞了世孝，不過幸好最後治愈了。這一次世孝還以為悠悠會和阿媽一起來看望自己，看來女兒還是沒有原諒自己。

“她自己跑去HK了，我怎麽勸都勸不住，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媽看到兒子臉上的失望，世孝和女兒搞成這樣，老人家才是最難受的那個，“不過好在你那個天哥托信來說，悠悠在HK有他們看顧着，不用太擔心。”

“天哥親自照顧悠悠？”世孝驚訝道，明明上次就是因為杜亦天的疏忽才導致悠悠自己從那麽遠的地方跑回來，他不敢相信天哥竟然轉性了，主動說要照顧悠悠。

阿媽回憶道：“好像也不是，是讓他的老婆照顧悠悠的，那個人叫······好像叫芯姐。”悠悠的回信中向阿嬷提到了“芯姐”這個人，所以世孝阿媽記得這個名字。

世孝想到什麽似的，趕緊問：“阿媽，那，HK那邊有給您寄生活費嗎？”

“除了你進來時候給的一筆錢，之後就沒有過了。”這些年世孝阿媽都是靠自己幫人縫縫補補度日，也好在村裏沒什麽大的開銷，日子清苦卻也能過下去，“你就不要擔心阿媽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

“叫自己老婆随便應付一下悠悠嗎？”世孝冷笑，果然自己的好大哥快把自己忘記了吧，曾經答應的事情沒一件是用心做的。那天看着阿媽離開，世孝徹底看清了，以前還僅存的意思幻想都破滅了：我江世孝今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杜亦天！

“孝哥，你有好的計劃？”聽孝哥說要從進興的內部瓦解杜亦天的勢力，阿忠來了興趣，這個想法确實不錯，但是如何進行是個問題。

世孝搖搖頭，自己腦子裏的想法還只是一個雛形，具體步驟究竟如何他還沒有想好。

阿忠想了想，一個好點子冒了出來：“孝哥，杜亦天提防你，但是不會提防我，我是張新面孔。”斟酌了一下，阿忠理清自己的思路後繼續說，“我比孝哥先出去，如果我可以先卧底在杜亦天身邊，和孝哥你裏應外合，總有機會可以幹掉他然後把社團搞到手。”

“好想法。”世孝臉上顯出光彩，眼睛都明亮了不少，“搞不垮就占為己有，這樣還省去了我們重新來過的功夫。”

複仇的萌芽在臺南監獄的小小牢房裏冒土而出，誰也不知道這樣簡單的幾句話竟為江世孝今後稱霸之路奠定了強大的基礎。

臺北公立醫院，康複科，209室。

護士和醫生正在指導和幫助一位燒傷科的病人做着康複鍛煉，雖然全身都做了植皮手術，面部也按照病人原來的照片進行了整容塑形，但是那駭人的疤痕卻依舊在年輕的身體上留下了痕跡，讓普通人看到忍不住打個冷戰。

“行，很好，慢慢來······”醫生慢慢引導病人雙手撐着康複器材一步步行走，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年的時間，白正的身體都有些不聽大腦使喚了，他咬着牙聽着指示一步步向前走，不僅僅是疼痛，現在他感受到的是屈辱。

連續半小時的訓練結束，但是白正卻不願意休息，他問醫生：“我可以加練一組嗎？”

“可以是可以，但······”醫生估計着白正身體的承受程度，一般人做了半小時之後肯定是再堅持不下去的，提出加練的病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只能加一組，多了會适得其反。”

“我明白，醫生。”白正心裏告訴自己，他需要盡快康複，他要回到監獄，解開心裏的疑問要找出真相：我已經不是原來的白正了，我從地獄重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