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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霆鈞這話一出, 整間卧室都安靜了下來。

莫昀飛以前只覺得夜晚的病房安靜得可怕，現在卻發現, 有些情況的安靜, 比夜晚的病房更加可怕。

不過莫昀飛并沒有轉移話題，他張了張嘴又閉上, 似乎想說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自從前幾天從醫院出來，他就做好了和沈霆鈞攤牌的心理準備, 可惜事到臨頭, 他還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偏偏這回沈霆鈞也沒有再善解人意。

他就坐在沙發上, 靜靜地等着莫昀飛的回答。

莫昀飛對上他毫不回避的眼神, 心裏一緊，繼而又有些釋然。

早點坦白也好，不然他總覺得，兩個人之間, 隔了一面看不見的牆。

“你說得對，”莫昀飛開了一個頭，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不過……你不問我，原來的‘莫昀飛’去哪裏了嗎？”

沈霆鈞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他自殺了吧。”

莫昀飛這回是真的意外了：“這是怎麽猜到的？”

沈霆鈞沒有順着他的話回答：“你先告訴我, 這裏對你而言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對嗎？對李赫山而言呢？”

莫昀飛先是點頭回答他的前一個問題, 繼而搖頭回答他的後一個問題：“我和李赫山的情況不一樣……對于李赫山來說, 他是從之前的世界, 穿越到這個世界。但對于我來說……”

莫昀飛停頓了許久，最終還是眼一閉，心一橫，把事情都說了出來：“對于我來說，這是一本書。”

莫昀飛說着，就把自己穿越前發生的事說了。

沈霆鈞早有預料，聽到這個答案也不驚訝，只是靠在沙發上，低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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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裏的角色嗎？沒有自主權的、命運一早就被設定好的角色。

莫昀飛看他這模樣，頓時有些着急：“可是，我沒有把你當成虛構的角色……”

“我知道，”莫昀飛的話音還沒落下，沈霆鈞就接過了他的話，“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讓你把一切都說出來。不然我們就永遠隔着一個世界了。”

莫昀飛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沈霆鈞的雙眼，輕聲問道：“你就沒有想過，有可能我并不是什麽好人，而是害死‘莫昀飛’，然後鸠占鵲巢的兇手嗎？”

沈霆鈞反問道：“你是嗎？”

莫昀飛搖了搖頭，沈霆鈞又笑了一聲，和剛才截然不同的、輕松而又溫和的笑：“是啊，我也覺得你不是。如果你是，你就不會講那個少年的故事了。你跟我說過的，那個自殺的少年，是書裏莫小少爺的結局？”

最需要隐瞞的事情已經說了，其他的莫昀飛也沒必要再含糊的必要。

他當即點了點頭，回道：“是。書裏莫小少爺自殺失敗，被救了，之後走向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未來。”

沈霆鈞聽他這麽說，也知道莫昀飛是怎麽穿越過來的了。

在這個世界，莫小少爺自殺成功，然後，莫昀飛就替代他活了下來。

沈霆鈞不知道換了其他人會怎麽想，他只知道，在他看來，莫昀飛什麽錯都沒有。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莫小少爺選擇了自殺，就要承擔得起自殺的後果。

更何況……

“我并不覺得這是一個虛拟的世界，”沈霆鈞嗓音低沉地說道，“如果這是你看到的書裏的世界，那麽你根本就不會存在。所以，你不需要覺得是自己造成莫小少爺的死亡的，因為任何一個世界都沒有既定的未來這一說。”

聽他這麽說，莫昀飛仰起頭，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笑容：“這個你倒不需要安慰我。我沒有那麽軟的心，所以我不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對我來說，我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沈霆鈞對他“心不軟”的評價不置可否：“明天我陪你去買一塊墓地吧，在莫小少爺母親的墓附近。然後把他珍惜的東西放進去。”

莫昀飛又是一懵：“你怎麽知道我有把他珍惜的東西帶過來？”

沈霆鈞失笑：“我以為你會問，‘你怎麽知道我還是有點在意，想給他買一塊墓地’。”

沈霆鈞說完，看他一臉“你怎麽又知道”的表情，終于笑了出聲：“因為如果你不在意，你就不會告訴我那個少年的故事，你希望有人記住他。”

莫昀飛聽他這麽說，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中。

是嗎？他有這麽想嗎？無論是帶“莫昀飛”的東西出來的時候，還是告訴沈霆鈞那個故事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那麽多。

沈霆鈞在一旁等他走神結束、重新收回注意力，方才斂起笑容，緩慢地開口問道：“既然你告訴我的是莫小少爺的故事，那麽那個故事裏，被害死的那個人，是我嗎？”

既然全部事情沈霆鈞都已經猜到了，莫昀飛也沒有再猶豫，直接把原書的劇情一口氣告訴了他。

說完之後莫昀飛有些遲疑地看了眼沈蘇輕卧室的方向，然後皺着眉頭問道：“其他的都好理解，就是小輕的事，我一直沒搞懂……小輕……”

沈霆鈞也往沈蘇輕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輕有心理陰影吧。這次出事前，我一直以為他和我一樣，過去就是過去了，可我沒想到，他當時才五歲……他先是經歷了綁架逃跑，然後我又走了，好不容易回來，話沒說上一句，就在他面前暈倒了。他守了我一天一夜，不知道我是死是活。這種事情，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未免也太殘酷了。”

沈霆鈞這麽說，莫昀飛終于意識到自己看書的時候那微妙的不對勁。

書的後半段沈蘇輕徹底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他不愛說話，經常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過因為作者沒有明确寫出來，莫昀飛一直以為是他的性格變了，現在想想……沈蘇輕那個時候，整個精神狀态可能已經崩潰了。

想到這裏，莫昀飛又忍不住看向沈霆鈞的臉。

自己以為的沈霆鈞知道真相後的歇斯底裏并不存在，沈霆鈞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挂着他那平靜的表情，靜靜地看着他。

莫昀飛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不在意嗎？突然變成了命運都被別人握在手裏的角色。”

沈霆鈞眼神深邃地看着書架：“在我死之前，沒有人可以掌控我的命運。這個世界有本事就直接天降一道雷把我劈死，不然只要我活着，我就不會相信什麽必死的命運。”

沈霆鈞看莫昀飛被自己的宣言完全震住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況且，你來了。只要你在，我就不後悔自己知道這個。”

莫昀飛怎麽也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居然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心裏有所感覺，下意識地想回避視線，但又舍不得。

他不等自己意識到自己在期待什麽，話已經脫口而出：“為什麽？”

沈霆鈞對上他這個表情，沒忍住站起來，走到他旁邊坐下，然後伸手，撐在沙發背上，用把人環住的姿勢，貼在對方耳邊說道：“因為我喜歡你。不僅僅是對家人的喜歡，也不僅僅是興趣的喜歡，我希望你留下來，不要再回到什麽屬于你的世界，就留下來和我長相厮守。”

沈霆鈞說話的時候，嗓音低啞而又認真。

莫昀飛聽他說完，怔愣半晌，突然伸出手，把他的臉掰到自己面前。

“你的表白一點都不浪漫。”這是莫昀飛回複的第一句話。

“我被你騙了，你也不是溫和無害只能靠我保護的大美人。”這是莫昀飛回複的第二句話。

兩句話說完，他對上沈霆鈞八風不動一點都不怕自己拒絕的表情，彎了彎眼睛，輕輕笑了起來：“可盡管如此，我還是想留下來保護你。”

沈霆鈞聽他這麽說，就順勢低下頭，親了下他的臉：“只是保護嗎？沒有別的？比如想換個卧室，和我搬進一個房間之類的。”

莫昀飛臉色微紅，然後毫不客氣地把人一推：“沒有這個打算。我不主張婚前過于親密的關系。”

沈霆鈞了然地挑了挑眉：“那我們明天去領證？”

莫昀飛瞪了他一眼，沈霆鈞失笑，直接坐到他旁邊：“好，不逗你了。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和我對你的感情不一樣，所以我會等，等到你覺得這個卧室太清冷，然後想和我搬到一起的一天。”

莫昀飛看着他正經的臉，突然想起那天在病房裏這人的表現，頓時有些懷疑地看着他：“你那天也是故意的？”

沈霆鈞無辜地回看他：“故意什麽？”

莫昀飛這回确定了：“你就是故意的，不然你該問我是哪天。”

沈霆鈞一點也沒有被抓包的羞愧：“好吧，我就是故意的。作為未婚夫，既然你對我沒有愛情，那我總得幫你培養，我覺得利用我的臉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真的只利用了你的臉嗎？”

“不然？昀飛，你的想法不夠單純啊。”

莫昀飛看他這倒打一耙的架勢，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可是，他看着這個當初靠着美貌蒙蔽了自己雙眼的人，又覺得他繼續努力利用這些也不錯。

“不管利用什麽，你加油。”

沈霆鈞欣然應允：“好，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