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未到傷心處

他記得他曾訓斥過她，不許在家裏哭喪。

于是，後來她就算哭，都極力地忍着，不曾在他面前發出一點聲兒來。

其實這綠蘿，也不過是她為他做過的千千萬萬事中的小小一件。

那時的他都沒想到，時至今日，他竟然還清清楚楚地記得起她當時的樣子，當時穿的衣服，當時說的每一個字……

眼前再次變得一片模糊。

都說男兒不是沒有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想，他其實早就栽了，栽在一直默默無聞地關懷着他，卻又被他折磨至深的小女人手裏。

……

傭人做好晚餐，到書房門口敲門叫他出去吃。

薄錦年擡手重重地按壓了下雙眸，這才起身，腳步沉重地出書房，去餐廳。

餐桌上擺着簡單的兩菜一場。

都是他一慣鐘愛的菜式。

他怔然地看向傭人：“你以前都沒下廚，怎麽會知道做這些？”

傭人連忙從圍裙兜裏拿出一個小本子，殷勤地遞到他面前：“我都是按這個做的。”

薄錦年接過來：“哪兒來的？”

“太太給的，說全都是先生您喜歡的菜式，她說您工作繁忙，一忙起來胃口就差，只要按着這些做，您再沒胃口都能勉強吃得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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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錦年拿着本子的雙手都微滞。

好幾秒才緩緩翻開手中的小本子。

本子裏的內容記得井井有條，幹幹淨淨。

每一種食材，要多少調料，裏面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能怕傭人看不清，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标點符號她都寫得端端正正。

薄錦年一頁一頁地翻着，嗓音微啞：“你先出去，我吃完再叫你進來收拾。”

傭人诶了一聲，又指指他手裏的本子：“那這個……”

“以後我再重新給你一本。”這是若雪親筆寫的東西，他要珍藏。

“行，那您慢用。”傭人退出去。

若雪被車倪華培養的幾乎全能，她愛書法，愛寫歌，愛彈琴，愛畫畫。

她平時習的是行書，一筆勾成，像這般端正地寫字，就這麽小小一個本子，估計都得好幾天。

他害怕憶起她的這些，每憶起一點，心髒就會愈加的深痛。

可又控制不住，腦海裏全是她曾經的種種。

明明是合他口味的菜式，喉間卻哽得一口吃不下。

他站起身，握緊本子，回二樓的主卧。

主卧旁邊是客房，她嫁進來，他只讓她住過一夜的主卧，那一夜，也不是他讓她住的。

而是新婚夜，他根本沒回來，她這才在那裏住下了。

現在想來，她當時應該也只是坐了一夜。

他賜予她那樣的無情，心思細膩如她，肯定是沒有睡的。

第二天，他回來，便把她驅趕到了旁邊的客房，并責令她從此不許再踏進主卧一步。

她照做了。

他的話，她從來都是毫無一絲怨言地照單全收，并絲毫不差地去照着做。

經過客房門口，他頓步。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間房門口停留。

他将門推開，入眼便是一片極目的白。

除了窗臺上那一盤清綠的綠蘿。

走進去，挨着牆的地上整整齊齊擺着厚厚的一疊裝裱好了的畫框。

他用手拿起一幅。

偌大的畫紙上，栩栩如生的正是他的畫像。

細致到連每一根毛發絲都逼真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