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既種因，則得果2

對于宋家的恩情，程若安銘感五內：他們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出現幫助她。但這不足以讓程若安同意嫁給宋衛廷，她自知與宋衛廷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她很理智，報恩的方式很多，無須因報恩搭上一個女人後半生的幸福！讓程若安最後同意的這門婚事的，是蘇佑辰的一個電話。

他用她熟悉的低沉的聲音說：“若安，我就要結婚了，如果你能來的話，我會很高興……如果不能來，請你祝福我。”

程若安那一刻聽到啪啦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一種撕裂的凄美。四分五裂，支離破碎，有誰聽到，又有誰聽得懂？

她盡最大努力地扯出一個自以為燦爛的笑容，說：“佑辰，我永遠都祝福你！”哪怕對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她知道，對方可以感覺得到。她有時就是這樣跟自己較勁。

這個從善如流的答案讓蘇佑辰沉默，良久之後，他冷冷地說：“程若安，你果然是最無情的女人！我本來想着，不用你求我，只要你為我流一滴淚，就算與父母決裂，我都會義無反顧地娶你……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程若安黯然。

一字一頓地逼問她，“我很好奇，程若安，這麽多年來，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程若安對他的問題不置一詞，反而很平靜地提醒他：“這些話若是讓嫂子聽到了可不好……”

回應她的，是蘇佑辰挂掉電話之後冰冷的忙音。

夜幕像一個烏黑的罩頂蓋下來，越來越低、越來越黑，房間四下陰陰暗暗的。程若安四肢的血液停止流動，心裏像石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疼痛的無法呼吸！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涼意，用手一抹，居然是眼淚。

離開Z城，天各一方，她早已料到今天的結局，料到蘇佑辰會與其他的女人結婚，兩人終究會成為陌路，可不曾想到自己會撕心裂肺至此！

感情，如若舍不得放下，無論藏得多深，總有一天會椎心泣血！

蘇佑辰與程若安同屆，蘇佑辰學的是法律，程若安學的是經濟，兩人結識于羽毛球協會。

那時程若安與他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他陽光開朗，出現的時候總與哥們勾肩搭背前呼後擁。而高中活潑開朗的她，到了大學，學習以及業餘兼職的忙碌，反而使她沉澱低調起來。因為沒有太多的時間在交友和社交上，除了同班同學，所認識的多是點頭之交，而且她性格保守，熟悉的異性更是少之又少。

大二的時候，學校有一個男女雙打的羽毛球比賽，蘇佑辰第一次私下找了她，邀請她一同參加這個比賽。

程若安也因此有幸得他親自授傳羽毛球的技巧，從此兩人開始熟悉起來。第一次見蘇佑辰打羽毛球的時候，程若安已被他敏捷的身手折服，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準确無誤，讓對手不寒而粟。

有一回程若安的室友白雙雙問她，“你難道一點看不出來蘇佑辰是在追你嗎？”

程若安回道：“他只是在教我打羽毛球而已，如果隊友實力不錯的話，那麽兩人獲獎的機會也大一些吧。”

“可是為什麽一開始他不找其他實力不錯的女生做隊友呢？”

她想了好久，“也許……那些都報名參賽了吧。”

雙雙只有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

後來，他們在那次的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成為現場最引人注目的一對男女。之後，似乎一切順理成章，程若安成了蘇佑辰的女朋友。

蘇佑辰是Z城本地人，程若安畢業之後在又在Z城找到了工作。兩人早早計劃好，有了足夠的積蓄之後就買房、結婚，組成一個幸福安定的家。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不是兩年前程爸爸住院，如果不是程若安堅持辭掉那份工作，也許……

但沒有如果，“如果”是這個世界最無辜的詞，人們總是喜歡把一切的悲傷、心痛，歸究于如果。幹卿何事？

其實辭職的時候她沒想過分手，只是想等父親好一些之後，再回到Z城來。這裏有她青春最美好的6年歲月的回憶，還有，曾給她快樂和溫暖的、同時她也深愛着的男人。

可是蘇佑辰的父母知道她要辭職的來龍去脈之後，堅決地表明了他們的立場：“孝順是好事，但眼看你們就要買房結婚，如果把你回A市的話，必須和佑辰分手。”他們此刻才知道她有這樣一個拖後腿的父親，更不能容忍準兒媳把準備買房的積蓄全部作為治療費，說不定将來也會把丈夫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也拿回娘家作孝心。

程若安義無反顧地回了A市，她與蘇佑辰的緣分就此生生斬斷。就算重來一次，她依然還會選擇回到A市！

相戀五年、分開一年，再深的感情，終究抵不住時間的腐蝕！他們，終究敵不過命運！

她以為已經放下了那一段感情，會麻木，沒想到聽到蘇佑辰喜訊的時候心是會痛的。她一直認定的那個人，今晚之後，便會成為另一個女人的丈夫。直到這一刻，程若安才從這兩年自欺欺人的世界裏清醒過來，蘇家父母不會妥協，蘇佑辰亦不會來找她……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程若安擦幹眼淚，即使流淚，那人再不會心疼，那麽從此，她就要好好疼愛自己！

既然陪伴她過後半生的人，注定了不會是那個人，那麽這個人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程若安也是見過宋衛廷的，她從小是一個有英雄情結的普通人。宋衛廷除了性格高冷之外，沒有什麽不好：風流倜傥，滿腹才華……自他成為宋氏集團總裁之後，宋氏集團以比往年更大的增幅迅速發展着。

于是，程若安花了三天時間來思考拒絕這門婚事的理由，最後……花了一分鐘時間來同意這門婚事。

因此便有了宋衛廷秘書的關于“婚前協議”的安排。

程若安向秦秘書說了那一番态度明确的話之後，不到十分鐘，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再次響起。

憑着直覺，程若安知道這個陌生號碼必是宋衛廷打來的。

10，9，8，7……直到不緊不慢地默默倒數到0，程若安才悠悠地拿起手機，強裝鎮定道：“我是程若安！”。

“‘程小姐’是否能賞臉吃個飯，順便談一下婚前協議的內容？”低沉的聲音透過電磁場傳出，對方的強大氣場絲毫沒有因為手機的阻隔而減少一分一毫。憑着聲音可以想象對方此刻的表情是有多傲慢和不羁。

他一直叫她“程小姐”，客氣而疏離，盡管他們認識了7年之久，其實兩人見面的次數廖廖可數。前幾年他在國外留學，她則一直在外地讀書工作。若不是宋衛廷的父母認了程若安這個義女，他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就是八輩子打不着杆的那種。在屈指可數的幾次碰面裏，兩人常常是點頭以示招呼。程若安有兩次跟着義父義母叫他“衛廷”，總見他不悅地皺眉，便也識相不再直呼其名。其實程若安很無辜，如果當時她知道義父義母是A市大名鼎鼎的宋氏集團創始人的話，就算給了她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輕率地認作父母。

“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如意咖啡廳’，如何？”程若安用淡淡的聲音提議。

宋衛廷沒想到這樣順利，按照秦凝煙轉述的情況，直覺這個“義妹”程若安要耍一回公主病，矯情為難他一番。如果真是那樣，他也只能認命容忍一回了，誰讓她是他親愛的老媽鄭秋婉指定的媳婦？

他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例如此刻，直接而果斷，雙方無須過多浪費唇舌。

“好，中午咖啡廳見！”

“ok。”程若安說完這一句，率先挂了電話。

整個通話過程不到一分鐘。

在宋衛廷看來，程若安表面柔弱文靜，卻不乏聰明，至少懂得讨好他的父母爺爺奶奶遠比那些一根筋讨好他的人聰明得多。畢竟眼下的結果，只有這個女人敢在他宋衛廷的面前叫板，而其他女人，他看不順眼的，哪個不是被他的秘書打發得遠遠的，甚至連他的手指尾都碰不上。

如意咖啡廳在程若安公司的對面，同時也在宋氏集團的對面。沒錯，程若安所在的會計師事務所正是在宋氏集團對面！

程若安踏進如意咖啡廳的時候，宋衛廷經已悠哉游哉地品着咖啡。她剛進去就看到了他，不是宋衛廷的位置好找，而是整個咖啡廳裏他實在是太顯眼。

手工精湛筆挺的西裝，白皙的皮膚，雕刻般立體的五官，性感的薄唇在抿了一口咖啡後緊緊閉合，看起來不茍言笑，卻絲毫不減他的魅力。

程若安環掃了一眼咖啡廳裏的客人，不乏女士赤-裸-裸對着他意-淫的目光，當然也有不少男士難掩其羨慕妒忌的神色。他專心地品着手中的咖啡，這樣其他有了更多觀察他的機會，不必擔心因地盯着他而被抓包。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暗嘆一聲，誰說紅顏禍水只是女人的專利，眼前這位男子不也是麽？希望她等會不會因為與他談判而成為衆矢之的。

程若安走到咖啡桌前幾步遠，本是專注地看着手中咖啡的他擡起頭，視線不經意般地落在程若安身上。

一絲不茍的西裝套裙加五分高跟鞋，姣好的身姿展露無遺，一頭烏黑的頭發盤起來，露出光潔柔美的脖子，一種幹練女強人的形象，讓人會不自覺的對她産生一股敬意。細長的柳眉，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這樣的五官組合看起來單純而妩媚。

以往在宋宅看到她的時候總是一身随意的休閑裝，并無刻意打扮，遠看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因此從未細看，現在穿起工作服稍微打扮起來，勉強也算是看得過去。

宋衛廷示意她坐下後，勾起一個不羁的笑容，輕佻道：“想不到程小姐會同意這門婚事。”他們之前未無過多交流，若非“兄妹”的關系，只怕見面也是路人。雙方了解不深的情況下結婚，對她極可能是一場命運的“賭博”，畢竟婚姻對于女方的牽絆更多一些，這關系到後半生的命運。

程若安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見面的第一句話是這樣。她這時才從對方的語氣了解到，他對這門婚事怕是不大滿意，只是奇怪緣何他會答應這門不滿意的婚事。

她的性子雖不好強，但也不懦弱。既然已經來了，又怎麽會容許自己對面前此人示弱？“彼此彼此，我也想不到程先生會同意這門婚事……如果程先生對我不是很滿意，可以随時取消這門婚事。”她提醒道，畢竟自己也是一時沖動下的決定，無須強求。

宋衛廷聞言愣住，她依舊是雲淡風輕，平靜淡定地看着他，似乎對于這一切了然于胸，也完全沒有讨好他的心思。如果她一味地遷就讨好他或者不懂察言觀色，反而會讓他覺得興致索然，說不定起身就走。嗤笑一聲，道：“我當然沒有不滿意！”家裏一直催着他結婚，不是她，不日也必定會安排其他的女人給他。眼前此人也算識趣，何必過早摧毀這門婚事。

程若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這句話聽起來總歸不那麽舒服，她聽不到一絲的誠意，驚訝的是對方不滿意卻沒有趁機提出解除婚約。她靜靜看着宋衛廷，等待他的下文。

她的胸有成竹讓他頭一次沒有了優越感，宋衛廷扯了扯領帶，道：“相信程小姐也是聰明人，我們結婚沒有什麽感情基礎。既是這樣，我希望，結婚之後，雙方仍有自由的權利……去追求愛情！”說到這裏，看了程若安一眼，後者仍然神色自若，與他對視時亦沒有意料中的退縮，補充道：“如果一方在婚姻之外找到了愛情，對方必須無理由地同意離婚。”

程若安認真咀嚼他說的每一句，生怕自己有所遺漏，确定自己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後終于開口：“沒有問題。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說完擡眼看着宋衛廷。

宋衛廷挑眉看她。

“夫妻之間的義務，比如……夫妻生活，必須兩廂情願。”既然随時準備離婚，那她也不必事事遷就。程若安說完，耐心十足地等待他的回複。

出乎意料！他一直以為，程若安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沒想到會提出這麽……特別的理由。

“ok。還有沒有其他問題？”宋衛廷的驕傲不允許他說“不”，他還不至于對一個女人強買強賣。

程若安沉吟半晌，道：“暫時沒有了。”

“真沒有？比如財産之類……”宋衛廷提醒。

“各自的財産各自保管就行，我相信堂堂宋氏集團總裁，不會在乎我那點小薪水。”程若安亦不會觊觎不屬于她的錢財。

“僅此而已？”宋衛廷有些不可思議。女人不是喜歡把“青春損失費”“夫妻共同財産”之類挂在嘴上麽？盡管對方即使有這種心思也未必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

“是！”簡短的一個字，堅決而肯定。想了想，又補充道：“剛才所說的內容最好有一份書面協議。”他提出的要求同樣對她也是一種保護。

“爽快！”

兩人就這樣順利地簽訂了所謂的婚前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