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争吵

“媽，你和爸不是去巴厘島度假去了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不會是路上吵架了吧！？”

蠢哥哥美滋滋地捧着一碗胡辣湯，側頭望向主位上的母親。

沈母動作優雅，哪怕她盤子裏，是油條、甘藍和腌黃瓜，也讓沈母吃出了國宴的感覺。

“瞎說，我和你爸才不會吵架。”她美目輕翻，白眼也翻得很漂亮。

“你趙伯伯打來電話，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爸的親筆簽名，本來沒什麽大事兒，回去簽也一樣，你爸偏說，他覺得不太對，要親自走一趟，本來，我是打算在那等你爸回來的，沒想到我這邊也出了一點狀況，就和你爸一起回國了。”

一直低頭吃飯的沈沐笙，聽到這句話，筷子一頓。

記憶中，父母的關系一直很好，不過他們太忙了，空閑的時間又相當有限，夫妻倆天天說，“要一起出去度假，一起度假”，卻總湊不出一個像樣的假期。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沈沐笙正式任命為公司副總後，父母才有了真正可以稱為“假期”的時間。

在這之前，他們的父母，只有在沐笙十八歲那年，有一次被中斷的旅行。

中斷原因有兩個：

父親的公司出了商業間諜，有職員被國外公司收買，企圖盜取公司一級機密文件，賣給國外的競争對手。

與母親有着十幾年的交情的老朋友，突然打電話告知母親，自己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兒，還生活在偏遠地區的鄉下，懇求國內生活的母親，将其接到身邊照顧，并許諾自己公司3%的原始股。

那個女兒，就是溫怡。

知道內情的沈沐笙一句話沒說，身側的沈沐筝好奇詢問，“媽這邊出了什麽事，不會是前段時間的善款吧？”

沈母名下有一個不對外募捐的慈善基金，公司每年會撥一筆錢到這個慈善基金裏，基金一直由沈母負責，故沈沐筝有此一問。

“沒有，那邊一切正常，是私事兒，我和你爸說了，還沒有告訴你們，說起來，這事兒和你們也有些關系——”

不等沈母說完，沈沐筝詫異地擡頭，“你那些追求者哪個追到家裏來了？”

沈沐笙：……

蠢哥哥究竟是如何平安活到三十歲，沒被父母打死的。

#日常懷疑哥哥是抱錯的#

沈母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兒子，“胡說八道什麽呢，沒大沒小。”

“我錯了，您說！”

沈沐筝放下筷子，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沈沐笙也放下了筷子，傾聽母親的談話，哪怕她已經猜出，接下來母親要說什麽。

“母親有一個朋友，姓徐，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印象，是嘉信集團的董事長——”

“我知道，那個兇巴巴的阿姨，像穿普拉達的女魔頭。”沈沐筝脫口而出。

沈沐笙确定，就在蠢哥哥說完，母親嘴角抽搐了兩下，大概，她也很為哥哥的雙商擔憂。

“不要亂說話，”沈母無奈地說道，“她是媽媽的朋友，你尊重一些好嗎？”

“哦，”沈沐筝乖乖地将雙手放在膝蓋上，臉皮極厚地說道，“您接着說。”

沈母揉着眉心，她生的兩個孩子，大兒子沒心沒肺，嘴比腦子快，什麽話拿起來就說；小女兒聰慧早熟，敢想敢做，頗有大将之風，但太聰明了，又不免令人擔憂。

想着，沈母說道：

“你們徐阿姨給我打電話，說她有個女兒，今年十八歲，在老家跟着奶奶，老人家過世了，女孩一個人在鄉下，被欺負了，托咱家幫忙照顧着點，你徐阿姨的意思是，女兒她不要了，就放咱們家了，我還沒答應，想問問你們的意思……”

沈沐笙印象中，母親曾在另一個場合，單獨詢問過沈沐笙的意見。

那個時候她是怎麽回答的？

——你們看着辦，人品好就行，我無所謂。

那時，十八歲的自己滿心想得都是出國開始新生活，溫怡的事根本不放心上。

對于從不缺少父母關愛的沈沐笙來說，收養溫怡，和父母養只小貓小狗差不多，只要他們開心就成。

正打算回答“我沒什麽意見”的沈沐笙，聽到身側的沈沐筝大吼一聲：

“我不同意！”

她看向年輕的兄長，心中詫異。

怎麽回事，沈沐筝居然不同意？

沈沐筝氣鼓鼓地說道：

“姓徐的臉大，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養，憑什麽給我們家？她是在國外定居，又不是住在國外的看守所，她的孩子，憑什麽丢給咱家養，咱家又不缺女兒！”

說完，沈沐筝瞪着妹妹，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腳，“沈沐笙，媽看你要出國，找了個贗品代替你，拿出你吼我的氣勢，告訴咱媽，你也不同意！”

沈沐笙愣住了，她突然意識到，也許最初的最初，沈沐筝并不願意父母收養溫怡。

事實上，沈沐笙記憶中的十八歲，與現在這個十八歲，并不相同。

沒有“被哥哥照顧了一晚上”的妹妹”，只有“打游戲輸掉”的妹妹。

——父母度假後，他們兄妹給張姨放了個假，大學課業寬松的哥哥，帶着“已經拿到國外五個名校通知書，不知道選哪個反正不打算高考”的妹妹，在家裏打游戲。

從不輸人的沈沐笙，把把輸給沈沐筝，玩到最後輸紅了眼，單方面拖黑了哥哥。

兩天後，沈沐笙氣消了，找沈沐筝和好，哥哥拒不見人。

直到沈沐笙出國，兄妹倆關系一直僵着，再也沒能好起來。

那時候，沈沐笙以為，哥哥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她單方面冷戰。

現在看來，沈沐筝生氣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妹妹不和他站在同個陣營裏，自己遭遇了背叛”。

“喂！”沈沐筝見妹妹看着自己，半天不說話，忍不住出聲提醒：

“沈沐笙，說話，你馬上就不是媽媽唯一的寶貝女兒了，快點站出來維護你的權利！”

“沈沐筝！”

沈母變了臉色，“你再胡說八道，你的零花錢就別想要了！我停了你的卡！”

“停就停！”沈沐筝怒視母親，轉頭盯着妹妹，“說話，你啞巴了？！”

沈沐笙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她看着怒氣沖沖的母親，又看向臉頰漲紅的哥哥。

腦子裏是溫怡剛到家裏時，連地毯都不敢踩上去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沈沐笙覺得，溫怡不來他們家，也是件好事兒。

但一想到溫怡的遭遇，沈沐笙反對的話，就哽在了嘴邊。

“說話！”

沈沐筝又一次不耐煩地催促妹妹。

沐笙在心裏快速斟酌了一番，眨眼間有了決策，她慢吞吞地說道：

“我沒想好……”

“艹！”

沈沐筝罵人了。

“沈沐筝，你學不會好好說話，是吧？！”

沈母臉色異常難看，她本來也不同意收養那個女孩，只是礙于老朋友的面子，不知道如何拒絕。

可兒子的表現，實在是太令人火大了！

本來就是商量，有什麽意見，一家人不能好好說嗎，罵罵咧咧的是從哪學的！

眼看着情況不對，沈沐笙快速說道，“我不認識那個女孩，什麽情況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方便發表看法。”

“沈沐笙，你個牆頭草，叛徒！”

沈沐筝沖妹妹高聲怒吼，噴了沈沐笙一臉吐沫星子。

他騰一聲站起，撞得椅子“咣當”響。

“混賬東西，向你妹妹道歉！”

沈母怒斥長子。

“我不！”

沈沐筝沖向大門。

“我去找他回來！”沈沐笙也站起來，拔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