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惡霸
“喪天良啊,青天白日,砸了俺家房子,這可讓俺怎麽住啊——”
女人尖銳地哭嚎一聲比一聲大。
沈母帶來的幫手,擋住了女人沖進來的意圖。
女人知道,自己打不過這些壯碩的年輕漢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假哭。
透過層疊的人牆,沈沐笙依稀看到,一個身着深紅色棉襖的女人,坐在地上蹬腿,一邊蹬腿,一邊拍地,一邊搖頭嘶吼。
光打雷不下雨。
真是熱鬧的緊。
看到女人,溫怡臉白了。
她下意識往沈沐笙身邊靠。
沈沐笙轉過身,看向狼狽不堪的溫怡,眼神若有似無地瞟向院外,帶着陰涼的冷意。
記憶中,沈沐笙時常聽母親說,溫怡以前日子很苦,受了很多罪,撫養溫怡的那家人不是人,為了讓溫怡乖乖地嫁人,關了她一年。
那個時候,沈沐笙的感覺,就是“那家人真差勁”、“溫怡吃了很多苦”。
更深一層的感情,卻是沒有了。
畢竟母親說得含糊,沈沐笙和溫怡也不熟悉,發生在溫怡身上的那些過往,對于沈沐笙來說,就像是報紙上舊聞,很難勾起她的共鳴。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親自來到溫怡被囚禁的地點,知道那戶人家用怎樣的手段,折磨溫怡。
哪怕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在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後,沈沐笙也不可能袖手旁觀、無動于衷。
“害怕嗎?”
沈沐笙看向瘦小羸弱的溫怡,重新握住她的手。
溫怡抿了抿嘴唇,她仰頭看向沈沐笙,目光中,仿佛燃燒着火焰:
“我不害怕!”
她紅着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沈沐笙有點驚訝,小貓居然也有亮爪子的一天。
卻聽溫怡說道:
“王嬸,是她把我騙到這兒的,她兒子談了一個對象,要在村裏蓋二層小樓才肯結婚,她家拿不出蓋樓的錢,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那天,是奶奶的忌日,她诓我說奶奶生前留了一些東西,我爸把東西交給了他們,他們貪了,把東西藏在了老宅,因為奶奶的關系,我很難過,就跟着她去拿,我走到半路,感覺不對想跑,她和宋叔,還有她娘家人,被她一喊,就跑出來攔我,我沒跑過他們……”
溫怡眼睛布滿了血絲。
她聽着門外女人殺豬一般的嘶叫,嘴巴緊緊抿着,眼中蓄着恨。
一年,整整一年!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那麽相信他們。
哪怕知道他們不是好人,還是抱有那麽一點點的期待。
結果呢,他們把她關起來。
任她哭喊哀求,就是不肯将她放出來。
他們一定要她心甘情願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光棍。
四十歲,四十歲!
當她爸爸都富富有餘!
他們霸占了奶奶的房子,拿走了她打工賺得學費,他們不讓她上學,還要剝奪她的自由。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這麽壞的人?!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奶奶走了,爸爸不要她,媽媽也不要她。
沒有人愛她,也沒有人關心她。
她那麽努力地生活,那麽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為什麽一點點希望也不給她!
為什麽……
想到過往,溫怡眼中升起了一層霧。
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掌,覆住了溫怡的眼睛。
“別難過了,都過去了。”
沈沐笙拿着手帕紙,輕輕擦拭着溫怡臉頰上的淚,蘸掉她眼角的淚珠。
溫怡和沈沐笙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進入在場所有人耳中。
沈母聽到了,張經理聽到了,壯漢們也聽到了。
他們看着女孩屈辱又不甘的淚水。
心裏難過得緊。
好好地女孩子,被鎖在這樣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家人不是個東西,看這滿窗戶被釘死的木板子就知道了。
他們家根本沒打算給人家小姑娘一點點活路。
人家奶奶都不在了,在人家奶奶忌日這天,做這種喪天良的事兒,也不怕得報應!
院外女人鬼哭狼嚎的聲音還在繼續——
“殺人啦,還有沒有王法,這是俺得家,你們毀了俺們家的房子,你們這些地痞流氓,你們要幹啥啊!強盜啊!”
村民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跟随沈母而來的壯漢,沒經過沈母的容許,根本不讓女人進。
不一會兒,又有一撥人向着這個方向跑來。
他們拿着鋤頭,鏟子之類的農具,氣勢洶洶,似乎是這個村婦喊來的幫手。
“讓開,讓開,敢在王劉莊裏欺負俺妹妹,看俺不打死他!”拿着鋤頭的男人,四十有餘,尖嘴猴腮,一臉短命刻薄像。
與“短命鬼”一同來的,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同樣幹瘦刻薄,他手裏揮動着農具,威脅沈母帶來的幫手:
“閨女,別怕,爹過來了,誰敢動俺閨女一下,俺老漢給你們拼命!”
……
眼看着院外越來越熱鬧。
沈母冷笑,“警察呢,來了嗎?”
張經理看向腕表,“二十分鐘了,應該馬上就來了。”
“打電話催一下。”沈母說道。
“是,夫人。”
張經理剛要撥號,警車的鳴笛聲響起,不過多時,幾個警察,出現在人頭攢動的院外。
“怎麽回事?誰報的警?”一個上了點年紀的民警開口說道。
他掃了一眼,路上停了一溜的車隊,又看着躺在地上的村婦。
想到剛才報警電話裏的內容,心裏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
警察話音剛落,地上的村婦騰一下站起來,指着沈母帶來的人,說道:
“警察同志,他們打人,他們不光打人,還砸了俺家,你看看,門都砸破了!牆都沒有了!”
剛剛還揮舞着農具,一臉兇惡的老漢,見到警察來了,瞬間變了臉色,成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莊稼漢。
“警察同志,這群人不知道為何,來了俺家,砸了俺家的房子,還打俺閨女!”
老漢捂着眼睛,擦着并不存在的淚花。
“警察同志,俺們都是本分人啊,本本分分種地的農民,您可不能放過這些人啊,您要為俺們老百姓做主啊。”
村婦的幫手,那些手持農具的男男女女,剛剛扯得嗓子、吼聲震天,見了警察後,一個個老實安分的不得了,倒顯得沈母他們,是欺負農民的惡-勢力。
村民們面面相觑,誰也沒有說話。
剛才他們吵得聲音很大,警察來了,反倒一句話都不說。
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擡頭不見低頭見。
就怕得罪人。
就在這時候,沈母給張經理遞了個眼色,憨厚地漢子,快步走出的院子,身着套頭衫的壯漢,紛紛給張經理讓路,張經理拿着手機,走到年長的警察面前,“警察同志,剛才是我報的警。”
說着,他拿出手機,“警察同志,我們接到了被害人母親的委托,說自己未成年的女兒被壞人關在一間屋子裏,進行了長達一年的非法拘禁,您看一下我手機裏的錄像,這是我們的解救過程,我們擔心被人誤解,所以全程錄像了。”
警察接過張經理手中的手機,低頭查看錄像。
村婦聽到張經理的話,二話不說,沖向警察,想要搶奪警察手中的手機。
不過她還未靠近年長的警察,便被其他警員攔下。
“你幹什麽,不要妨礙執法。”
讓警察沒想到的是,村婦見狀,二話不說往地上一到,撒潑打滾道,“哎呦,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年長的警察根本不吃這套,他看向張經理,表情嚴肅,“那個小姑娘呢?”
張經理聽言,認真地說道,“就在裏面,那孩子被關了一年,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警察同志……”
年長的老警官點點頭,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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