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鎮北侯世子
這種化屍散也不知道是過去那個邪宗魔門所配制的藥物,名字不怎麽好聽,但功效确實出人意料。
灰黑的藥粉一經接觸屍體皮肉,立即散發出一股淡薄已極的青煙,有些腥臭。緊跟着,藥粉侵蝕皮肉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僅藥粉,就連它消融血肉形成的血水,也有劇烈的腐蝕力。
屍體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失,全部化為一股污濁的血水,滲入土中,轉眼不見。皮肉消完,已是露出了森森白骨,看的方岩頭皮發麻,胸口如同踹了一只兔子,噗通跳個不停。
這化屍散的藥力強勁,不多時,就連白骨也化的一幹二淨,土坑中的屍體蕩然無存,只留下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腥臭。方岩随手把土坑重新填好。又問道:“那件從康管事身上扒下的衣服怎麽辦?總不能留在這裏。”
“那件寶衣留着有用,如果毀掉,卻是有些可惜。你想辦法找個地方藏起來吧。”
要說隐藏什麽東西,那古井卻是不二之選,任誰也不會想到,深邃漆黑的井下,會有另一方天地。方岩刨出那件黑衣,不做停留,快步離開花園,翻身跳進水井,把它妥善存放在小石洞中。
做完這一切,方岩總算長長松了口氣:“這次,恐怕神仙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了。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以後千萬不要再遇上。”
“以後?你以為修習武道就是風平浪靜,小孩子過家家?這世間的人,利欲熏心,哪怕當面稱兄道弟親如一家,只要有好處,背後就會捅你一刀。若想不遇見這樣的事,只能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
方岩一想,也确實是這個道理,世間人足有千千萬萬,而象康管事這種人,卻還不知道有多少。
“我修習武道,不是為了殺人放火,為非作歹,我只求将來從軍習武,一腔熱血拼來些功名,替祖先父母洗刷賤民的身份。不跟那些修行者打交道就是了。”
想到這裏,方岩心裏釋然,回到自己小屋。心裏沒了心事,睡的自然香甜。
方毅叫人查了兩天,卻沒有得到任何線索,他的職位責任重大,不能總是留在候府,心裏也不免有些焦急。
府中的管事詳細對方毅講了追查的一些結果,其中也包括方岩與吳良之間的糾葛,畢竟方毅下令細查,凡是跟康管事有關的人等都要一一問個明白。吳良是康管事的外甥,自然問的比較詳細。
不過問歸問,管事倒也沒把方岩放在心上,他只不過是個府裏的小仆役,跟吳良的過節,怎麽說也牽扯不到康管事身上。
兩人正說着話,府裏另一個管事小心翼翼走進來,對方毅說道:“小侯爺,康管事的外甥吳良,說是有要緊情況,要當面禀告。”
“是康管事的外甥?”方毅想想,說道:“叫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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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管事失蹤,最焦急的卻要算是吳良,他平時在候府裏手腳不幹不淨,又愛欺負欺負其他小仆,依仗的都是康管事。所以連着兩天查問沒有結果,吳良就急了,忍不住托管事的跟方毅通報。
其實吳良心裏也沒什麽譜,康管事擊殺方岩時,他正睡的和死豬一樣。只不過心裏憤恨,忍不住就想把屎盆子朝方岩頭上扣。
吳良添油加醋對方毅說了說他和方岩的過節,自然,在他的講述中,方岩倒成了手腳不幹淨的家賊。康管事忠義正直,回到雲京後,了解事情原委,少不得把方岩狠狠訓斥一頓。方岩因此懷恨在心。
“小侯爺,那個名叫方岩的賤民仆役是修煉過的,我表舅讀了半輩子書,手無縛雞之力……”
康管事跟随鎮北候,由鎮北候随意指點了一些武道入門功法,所以,他不算自幼習武,倒象是半路出家,所以偌大年紀,也只有後天八重的修為。這些事情,方毅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不願跟吳良計較那麽多,靜靜聽完,面龐上不露聲色,淡淡讓吳良先行退下。
“小侯爺,懇求一定要緝拿兇手,替我表舅伸冤啊。”吳良還不死心,裝出一副激憤的樣子,跪地哀求。不把方岩拉下水,他是絕不甘休的。
“康管事只不過暫時沒有消息,你怎麽知道他已經遇害?”方毅慢慢問了一句。
吳良啞口無言,唯唯諾諾退了下去。
“那方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仆役?”待到吳良退下之後,方毅才朝旁邊的管事問道。
“小侯爺,方岩是後院一個仆役,賤民身份,從他父親開始,就在候府聽用,說起來,也算是家生子,只不過礙于身份,一直都留在後院。平時也不怎麽惹事,只是前些日子,跟康管事的外甥吳良鬧了兩次,兩人都挨了板子。”
“這個方岩,修煉過?”
漢威國武風濃重,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一向是習武成風,鎮北候府中,并沒有明文禁止仆役習武,所以,不少府裏的仆役都趁閑暇時間連上兩手。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無需隐瞞,方岩修為低微,一向沒被人看在眼裏,所以那管事就如實對方毅禀明。
方毅沉吟片刻,把玩着手裏的杯子,過了半天才說道:“把那個方岩叫來,我要見見。”
一聽到方毅要見自己,方岩的腦袋頓時大了一圈,雖然棘手的事情都料理完了,但畢竟康管事是死在他手裏,心裏自然發虛。
不過心裏再虛,小侯爺傳見,也不能不去。方岩穩穩心神,跟随着來傳信的管事而去。
狗娃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卻知道,以方岩的身份,如果不是有了不得的大事,這輩子恐怕都不會被世子傳見。
“岩哥,你……究竟是怎麽了?”狗娃擔憂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小侯爺傳見,我去就是了,很快就會回來,你莫要擔心。”方岩伸手摸摸狗娃的小腦袋,安慰道。
方毅獨坐屋內,心思卻不停轉動,康管事失蹤這件事雖然還沒有任何定論,但連着半個月不見人影,若不是遇上生死存亡的緊要情況,斷然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因此,他心裏也隐隐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
正想着,那管事帶着方岩來到門外,輕聲通禀一聲。
方岩平時也見過小侯爺方毅很多次,不過兩人面對面相距如此之近,卻還是頭一次。
方岩照例是不亢不卑的對方毅行禮。方毅擡擡眼皮,雖然沒說什麽話,卻也感到,這個小仆役,好象跟府裏別的仆役有所不同。
與此同時,方毅也着重查看方岩的修為。後天武者精血氣息通過修行,逐步壯大,這也是分辨武者修為的一個重要标準,因為後天武者修為有限,不能藏匿身上氣息,除非有寶衣或者其它類似的寶物。方岩只不過是後天五重修為,又被小鼎遮掩了一部分,看上去更是微不足道,俨然是個剛入門道的武者。
“你就是方岩?”
不僅僅是方毅對方岩感覺不同。方岩一見方毅,也是思緒起伏,鎮北候世子,那是何等的身份,年少有為,但從方毅身上,卻看不出一絲權貴子弟的驕橫。
“小侯爺果然是人中龍鳳,跟蕭兄弟一模一樣。”看着方毅,方岩不由的又想到蕭岳。
“你習過武?”
“回小侯爺,小人的父親過去也在府內做事,臨去世前,給小人留下一本入門功法,小人照這本功法,修煉了幾年。”
“嗯。”方毅點了點頭,方岩直言不諱,倒讓他心裏生不出一絲懷疑。再說,憑方岩這點修為,要對康管事不利,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然,這也是方毅不知道方岩身懷破滅經殘本,以及有真龍精血粹體的緣故。若是知道這些,恐怕他又要多出幾許心思。
随意問了幾句,方毅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康管事失蹤的事,你可知道嗎?”
終于來了!方岩心頭一動,努力抑制住自己心神,他知道,方毅之所以突然發問,就是想讓自己淬不及防,從神情乃至一個眼神中察覺出破綻。
幸好,方岩這些天無時無刻不在防備,內心深處不知道把這件事翻來覆去想了多少次,否則,還真有可能被方毅看出些什麽。
“知道,後院中一些下人議論了幾天,說是康管事好端端的,突然蹤影皆無。”
“還知道些什麽?”方毅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睛卻始終緊盯方岩。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看見這少年,心裏就有種異樣感覺,言語無法形容。若是方岩象其他仆人一樣唯唯諾諾,方毅倒也不覺得怎麽樣,偏偏這小仆神态自若,不亢不卑,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把他與其他仆人區別開來。
“我們在後院做事,平時極少與康管事相見,就是前些天,他閑來無事,到後院散步,我們才見了一次。”
方毅的眼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他仔細查看半天,雖然覺得方岩有些與衆不同,卻從他話裏看不出一絲可疑之處。
“好了,你去吧。”方毅随口吩咐道。
“是。”
直到出來屋門,又走出好遠,方岩才閉上眼睛,拍拍額頭,只覺得自己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應該沒被看出什麽破綻。”
“小子。”小龜開口說道:“剛才那個就是候府的世子?”
“是,他就是侯爺長子。”
“這個小侯爺倒是不簡單,不像我老人家以前見過的那些權貴子弟,屁的本事沒有,眼睛卻長在頭頂。年紀輕輕,修為卻已經到了先天大武師五重的境界,說起來,也算是不凡了。”
“先天大武師?”方岩立即覺得萬分驚訝。後天武者不能隐匿氣息,所以修為越高,氣息越是強大,但一步入先天境界之後,不但體質大為改觀,還能初窺到一絲天人合一的秘境門檻,将身上氣息一步步重新收斂,修為越深,收斂程度越大,待到極高境界時,渾身上下氣息一絲不漏,根本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先天大武師并不算頂尖的高人,但也能把氣息收斂的七七八八,所以,方岩剛才見到方毅時,只覺得他氣息比自己稍強一些,卻不知道對方修為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大境界都不止。
“小侯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能修到先天大武師的境界,這種資質,簡直罕見之極。”想到這裏,方岩不由的有些氣餒,畢竟年輕氣盛,一看到比自己強的人,就有些心灰。
“他雖然資質超群,但你小子又何必妄自菲薄?”小龜正色道:“神鼎入體,足以彌補你先天不足,只要勤奮修煉,未必不能達到他那個境界。你才多大年紀,以後有的是機會。咳咳,不過,先要熬過三年之約再說。”
“一說起這個,倒是有點遺憾,這些天,我總感覺體內本元有些異常,按你這老鬼所說,應該是突破第六重的先兆,但是出了這樣的事,還不知道得耽擱多長時間,想想真是急人。”
方岩的此番擔憂卻是有些多餘。方毅畢竟有要職在身,不可能專為了一個康管事,把時間全部耗費。所以,連着查詢了三四天,找不到任何線索,方毅也只好無奈的把事情前後經過原原本本照寫下來,飛送到邊陲鎮北候的帥帳中。
送完書信,方毅沒有再留在候府中,當天就飛馬離開,回皇城神刀衛本營。聽到這些消息,方岩才算真正把心放進肚子裏,知道自己平安過關。
風波一過,方岩就急不可耐的趁夜來到後花園。可以說,武者畢生修行,過程極為漫長艱苦,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唯一能在枯燥修行中得到滿足的,就是突破境界的那一刻。
只有那一刻,才能讓一名武者真正體會到自身由弱到強的顯著變化。
尤其方岩,一心為了脫籍而苦苦修煉,況且還有三年之約,三年不入先天,神鼎反噬,将會吸取自身所有本元,變成廢人。
一進入後花園,方岩就覺得脖子後面一陣陣涼風,吹的人心裏發毛,畢竟這裏有一條游蕩的幽魂。
這麽長時間下來,九符陣已經被方岩掌握的爛熟于胸,刻畫陣法極為娴熟,不消片刻,已經将九符陣刻畫完畢。
九符閃爍淡淡光芒,飛快的聚斂着四面八方天地靈氣,不到半個時辰,氣場內的靈氣已是濃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