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露富

三個悄悄爬上樹的不速之客中，有一個人動作較其餘兩個稍微遲緩，借着月光，方岩看到，這人竟然是李三石。

孫大當時帶入蠻荒古地的足有八九十人，方岩不可能把這些人一一記在心裏，不過因為他救過這個李三石，所以對這個人印象頗深，對方不但被黑鷹抓傷，命懸一線，被方岩救了之後，還曾經出言請求交換他手中的烈火神金寶刀。

而且，方岩認出李三石之後，隐隐覺得，其餘兩人好像也是孫大隊伍中的。

“他們怎麽也進入蠻荒深處了？”方岩想道，不過這也并不稀奇，每一個進入蠻荒的人都是沖着其中的寶物而來，不可能因為白衣少年的阻攔就徹底死心。黑衣術師薛公佐就是孫大撤回之後，獨自又溜回來的。這李三石估計也是不怎麽甘心，留在外圍徘徊，等白衣少年深入蠻荒，才和人結伴重新摸了進來。

說實話，李三石這三個人的修為都不算高，若不是這次蠻荒深處情況有異，衆多尋寶者在前方清除了一些危機，估計僅憑他們，還走不到這裏。

待到三人上了樹，跟方岩他們的距離幾乎近在咫尺，鬥雞眼大叔身上散發的氣息就掩蓋不住了，引起對方警覺，其中一個急忙握住手中的兵器，凝神戒備，另一個低聲喝道：“是誰！”

妖獸和武者身上所散發的氣機完全不同，所以李三石等人立即分辨出樹上還隐藏着一個人，但并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方岩沉思了一下，心想着已經到了這一步，自己若是不出面相認，說不定對方就要先下手為強，無冤無仇的打上一架，實在不怎麽劃算。雖然他不願在蠻荒古地內跟人過多交往，但李三石好歹也受過自己的恩惠，而且還是救命之恩，因此方岩一瞬間就打定主意，低聲說道：“三石兄，是我。”

“是誰？”李三石正準備跟同伴向着方岩藏身處發動攻擊，卻沒想到對方一口就喊出自己名字，料來必定是熟人，因此他心頭的慌亂消失許多，輕聲問道：“是那一位？”

方岩跟李三石畢竟交往時間太短，所以倉促中李三石也沒有聽出方岩聲音。方岩撥開面前茂密的枝葉，往前稍稍挪動一下，說道：“三石兄，你們也來了。”

如此一來，李三石立即認出面前的少年，正是那個替自己療傷，又以烈火神金刀斬殺四只黑羽魔鷹的神勇少年，當下便是又驚又喜。而剩餘兩人，對方岩印象也是頗深，立即收了手中兵器。

幾個人坐在大樹之上，攀談了幾句。李三石說，孫大帶着人返回蠻荒小城，但隊伍中的人沒有一個肯就此罷手，全部散開了各自尋找機會。沒過多長時間，他們發現中途阻攔衆人的白衣少年蹤影全無，于是這些人臨時結伴，三三兩兩的進入蠻荒。只不過蠻荒深處地域廣闊，走了一路，也沒有遇到相識的人，方岩倒是第一個。

“這位兄弟，三石受了你的大恩，到了現在，卻連你姓名都不知道，真是慚愧。”

“三石兄不必客氣。”方岩微微一笑道：“小弟姓方，名岳。”

方岩上次跟薛公佐通報姓名時，不留神脫口說出了自己的真名，不過他覺得薛公佐是重義之人，所以也不怎麽擔心。但李三石問起，方岩便多了個心眼，和在幽蘭小築糊弄玲兒一樣，用自己的姓，加蕭岳的名，拼成一個假名字。

“方兄弟，好身手啊。”李三石身旁一個青衫漢子帶着一絲羨慕說道。

“小弟修為不值一提。”方岩謙虛道，但心裏卻納悶，怎麽這人毫無來由的就誇起自己的身手了？難道還是在說當初斬殺黑羽魔鷹的事？要知道，方岩只不過是依仗烈火神金寶刀的威勢，才順利斬殺黑鷹，若要他丢下寶刀，赤手空拳以戰技對付黑鷹，那就危險的多了。

方岩卻是不明白青衫漢子話裏的意思。李三石等人爬上大樹後，立即察覺出了鬥雞眼大叔的氣息，但方岩身上有寶衣護體，所以他們并未發現方岩。直到幾個人出面相認，青衫漢子才發現，對方竟然有兩個人。

青衫漢子也是老江湖了，一看方岩，就知道他的修為還不至于高到将全身氣息收斂的一絲不洩，但距離這麽近，卻察覺不到方岩的存在，只能說明，方岩身上有隐匿氣息的寶物。

對尚未達到武宗境界的武者來說，體內強大的精血氣息其實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來容易被人看出自己的真實修為，而來隐伏擊殺敵人以及逃遁的時候會遭人察覺。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除非修煉到了先天大武師的巅峰境界，只差一線就進階武宗，才能把身上氣息完全收斂，但修煉到武宗境界，談何容易。所以不少武者都費心去尋找能夠隐匿氣機的寶物，不過這類寶物數量稀少，不是誰想找到就能找到的。

而方岩氣息不漏，顯然是有寶物在身，而且，他前次出手斬殺黑鷹時，在場的人都親眼目睹了寶刀之威。青衫漢子看方岩年紀不大，身上卻至少有兩件令人眼饞的寶物，因此才會羨慕不已。

方岩卻深知不可過分張揚的道理，所以連忙謙虛幾句，把這話題遮蓋過去。

“方兄弟。”李三石望了望周圍深沉的夜色，說道：“這一次我得到點消息，蠻荒深處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将要現世，因此一路上到處都是結伴而行的強者。這地方也确實兇險萬分，咱們幾個人再次相遇，也算有緣，不如就彙聚在一起，朝前繼續走。相互之間有個照應，說不定運氣好了，還能從中得到一點好處。”

李三石說的情真意切，方岩卻是不傻，他知道，這三個人的修為，到了蠻荒深處，不管對妖獸甚或其它高手來說，都是泥人一般，三招兩式就能要了他們的命。自己只不過依仗了神行八變以及身上幾件防身寶物，才能遇到兇險堪堪躲避，若是跟他們結伴，立即就會背上幾個大包袱，本來有鬥雞眼大叔一個人，就讓方岩吃不消，再來三個，遇到危險只能大家一起死。

“三石兄，這個恐怕不成，我還有個同伴，正在朝這裏趕，我得等他到來。”

“哦。”李三石一聽，面露失望。

長夜漫漫，幾個人在樹上聊了些閑話，都是在猜測蠻荒深處究竟有什麽好東西現世，惹得一大堆高手蜂擁而至。但李三石他們也只是小人物，這種秘聞，別人不會跟他們詳細透露，能夠得到一點消息，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這三個人一提到蠻荒深處的寶物，就露出熾熱的眼神，都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把整個蠻荒裏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方岩只為了解藥，對将要現世的東西只是好奇，卻沒有染指之心，所以議論半天，沒有結果，也就閉口不提。

武者精力充沛，不過每天多多少少還是要有一個養精蓄銳的時候，本來方岩是準備和鬥雞眼大叔輪流休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望風，現在李三石他們到來，顯得分外熱情。青衫漢子主動分工，讓五個人一個堅守一個時辰，其餘四個人就有三四個時辰休息時間，足以把精力恢複過來。

方岩沒想那麽多，點頭答應下來，鬥雞眼大叔頓時樂了，他本來瞌睡勁就比別人大，唯恐兩人輪流值守，自己的睡覺時間不夠，立即自告奮勇守第一班，然後就能痛痛快快一覺睡到天亮。

“方兄弟，你那種救治外傷的藥，真是神妙無比。”李三石問道：“不知道還有沒有了？我們願意出重金購買。”

“那藥是一個朋友相贈的，我身上還有一副，卻是留着保命用的。”方岩答道。他原本也不知道若蘭贈送的這種外傷藥究竟有多大效用，但李三石當時受了那麽重的傷，經過救治，到現在基本完好如初，簡直是出人意料。由此可知，若蘭的這種藥也是神方。

“哦，只有兩份，方兄弟還給我用了一份，這片恩情，更讓三石沒齒難忘了。”李三石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語氣中的失望之情更甚。

“我說這位兄弟。”除了李三石和青衫漢子，三人中剩下的一個是個身材微胖的胖子，一直沒有怎麽說話，可能是看到方岩既不願跟他們同行，又不願出售藥物，心裏不爽，出言說道：“你是怕咱們買你的東西不給錢？甚或是覺得咱們出的價錢不夠高？不肯賣給我們？”

“恩？”方岩一聽這話，頓時皺起眉頭，他好心好意拿妙藥給李三石治傷，卻被胖子看成薄情寡義的投機奸商，心頭立即火起，雖然身在蠻荒，不便跟人争鬥，但方岩少年心性，最受不得他人的污蔑冤枉，當下反駁道：“這是什麽道理？難道我身上的東西，不賣給你，就是錯了？”

“錯倒是沒錯。”那胖子絲毫不做退讓，跟着說道：“只不過你這心底，實在是太過自私，明知道蠻荒深處危機重重，身上藏着靈藥，卻不肯相助他人，再說，我們又不是白拿，你要什麽價錢，盡管開口。我郭胖子雖然不是豪門大家的子弟，萬兒八千兩銀子，還拿的出來。”

方岩一聽，更是惱怒，心說這胖子怎麽如此不講道理，方岩本待跟他好好理論一番，但轉念想想，卻是沒有必要，等到天亮，自己跟他們分道揚镳就是了。

“随你怎麽說。”方岩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淡淡說道：“我身上帶着許多這樣的藥，就是不賣給你，搬座金山來，我也不稀罕。”

“哼。”胖子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三言兩語就跟方岩上了勁兒：“胡吹大氣吧，就是幾貼救治外傷的藥而已，何必搞的如此鄭重？當我郭胖子沒有見過世面？”

“你這胖子懂些什麽。”鬥雞眼大叔聽了半天，也忍不住了，他本來就是不能吃一點虧的人，就連言語上受人擠兌，也是萬萬不能忍受，立即插嘴說道：“你可知道我這兄弟是什麽出身來歷？說出來怕吓死你！別說幾貼藥了，我兄弟身上的寶貝多的是，你連見都沒有見過，胡說八道什麽？想當年在雲京城，我和我這兄弟人稱玉面雙龍，笑傲雲京權貴，每天拿銀票燒火做飯吃，出門時身邊跟随的都是武宗武聖這些随從，你還萬把兩銀子，笑掉老子的大牙！”

“武宗武聖給你當随從？”胖子嗤之以鼻：“若是真有個武聖當随從，出門就能橫着走了，還會在剛進入蠻荒的時候被那白衣少年攔住，順別的路溜進來？”

“你這人好他娘的不知好歹！”鬥雞眼大叔唾沫星子橫飛，坐在樹杈上指手畫腳道：“你以為那白衣少年是誰打走的？不就是我和我兄弟聯手作戰，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趕走了？別看那少年傲的不可一世，卻根本不是我們哥倆的對手。我們當初在孫大隊伍裏之所以不出頭，是怕吓壞了你們。切，還跟老子鬥嘴，要錢沒錢，要實力沒實力，你這死胖子只有一張嘴，很厲害麽？”

“少來胡吹大氣了！以為我郭胖子是第一天出來行走？”

“呵！就知道你這沒眼力沒見識的死胖子不會相信！”鬥雞眼大叔說的興起，手舞足蹈道：“不給你爆點真料，你是不相信馬王爺長三只眼。實話實說，昨天晚上，我跟我兄弟在大樹上休息，半夜裏爬上來一條化龍，要是放到你身上，早就死了三百次了。我和我兄弟是什麽身手，根本不怕，本來三招兩式就能要它的命，但是當時睡的正香，懶得跟它動手，我兄弟随便掏了顆圓珠子，一下就把那化龍炸成兩截……”

“那化龍，是你們殺死的？”青衫漢子詫異的問道。昨天方岩以天雷珠炸死化龍後，取了妖丹和龍皮，屍體卻扔在地上沒有理會，從那裏經過的人全都看到了斷成兩截的化龍屍體。李三石他們看到化龍的時候，還在心裏驚訝，說什麽人出手，竟然如此犀利，連化龍都斬成兩段了。

“聽這老家夥胡吹吧，憑他這點芝麻綠豆一樣的修為，還要斬殺化龍？說不準還沒見化龍的面，就逃回蠻荒小城了。”

“哎呀！這是什麽世道，說實話都沒人肯信。”鬥雞眼大叔伸手從身上掏出兩塊化龍皮，在三人面前洋洋得意的晃了一圈，道：“給你們開開眼界，這就是化龍皮了，老子專門剝下來，回頭做成一件貼身衣服穿上，刀槍不入，你們不信，就來試試……”

“鬥叔，算了，不要再說了。”方岩看着鬥雞眼大叔一吹起牛就無邊無際，幾乎快把自己家底給漏光了，連忙阻攔。

“怕什麽，咱們憑真本事得到的東西，又不偷又不搶，光明正大。胖子，你不信就來試試。”

胖子真是個不信邪的主，他根本不信就憑方岩和鬥雞眼大叔能夠斬殺化龍，于是從身上摸出一把沒有刀尖的半截匕首，用力在鬥雞眼大叔拿出的化龍皮上使勁一劃。

哧的一聲輕響，胖子雖然使出了全力，但化龍皮堅韌無比，被匕首劃過之後，依然毫無損傷。

“怎麽樣，信了吧？要不要再試試？”鬥雞眼大叔洋洋得意。

胖子心裏頓時大驚，他手上這把匕首是早年間無意中撿來的，乃是用北玄鐵打造，鋒利無比，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但當初撿來的時候就只剩半截，眼下使出全力，仍是不能劃破鬥雞眼大叔手中的化龍皮。方岩炸死化龍之前，曾用無堅不摧的烈火神金刀斬擊化龍，以神金刀的鋒銳，也只能劃破一點化龍皮，更不要說胖子手上這把北玄鐵的匕首了。

“瞧你那個窮酸樣。”這次論到鬥雞眼大叔嗤之以鼻笑話胖子：“從那個肉鋪弄來的爛匕首？恐怕還是人家丢下不要的，你卻趕緊撿起來當寶貝一樣藏着。”

胖子臉上青紅閃爍，但自己的匕首确實沒有劃開化龍皮，面對鬥雞眼大叔的嘲諷，實在是無法反駁。

“好了。”李三石見兩人越鬧越僵，連忙出來和稀泥：“大家都是熟人，何必為了一點小事鬧生分。我當初一見方兄弟的時候，就知道他必定不是一般世家的子弟。不要再炒了，傷了和氣，不值得。”

李三石一番相勸，鬥雞眼大叔才算作罷，倒是胖子被嘲諷的一肚子氣，卻沒地方撒。

兩人這一番争吵之後，鬥雞眼大叔值守的時間已是過了，氣定神閑找了個地方呼呼大睡。李三石便第二個來望風，其餘人也都找了合适地方暫時休息。

等到李三石值守的一個時辰過去，方岩便起身接替他。李三石趁這機會，輕輕對方岩說道：“方兄弟，郭胖子一直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你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