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池邊的對峙并沒持續多長時間,重淵很溫柔的邀請美人到屋中一敘,并且溫柔的給他施了個定身術。

“用繩索對待美人是一種罪過,還是定身術好,看着賞心悅目。”

重淵一手抵着額角斜倚在一張貴妃榻上,欣賞着對面美人标準的站姿,微笑道:“看,現在多好看。”

一邊的尹墨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做一尊沉默的雕塑。

卿止全身動彈不得的站在重淵對面接受他的視線洗禮,臉色微微帶了點紅——羞的。

被這麽放肆的打量有點不習慣。

幸好對方眼裏只有純粹的欣賞,沒有什麽亵渎的意思,不然他就不只是羞了,怒到一劍砍人都是輕的。

可惜重淵壓根沒有在意他想法的意思,懶洋洋的笑,“現在,說吧,白家到底準備做什麽,趁我現在還想聽。”

卿止淡淡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如若不信,你可以對我用真言術,只限于這一個問題。”

重淵“啧”了一聲,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那樣就沒意思了,萬一你說了真話我就得放了你,可我還沒玩夠呢。”

卿止:“……”

哦,好的吧。

重淵低頭想了想,微笑道:“這樣,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也可以放了你。”

這麽簡單?

他點點頭,“可以。”

重淵就不客氣了,他問道:“你可有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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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止:“……”

這算什麽問題?

他呆了一下,略有些茫然道:“沒有。”

重淵滿意極了,“很好,尹墨。”

尹墨很熟練的上前,很熟練的掏出一個白色玉簪子,很熟練的遞給他,再很熟練的說:“拿上它,你就可以走了。”

卿止發現身上的定身術竟然解開了,他略有些好奇的把那根簪子拿了起來,打量一會,只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簪子,最多靈氣逼人,水頭飽滿,看上去水潤潤的很是好看,再就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了。

他一時有點摸不清頭腦,這麽簡單就讓他走了?

尹墨見他站在那發愣,長眉一皺,淡淡道:“如果你想繼續留下,那就不用走了。”

卿止又看了眼重淵,見他只微笑望着他,也不說話,終于确定這是放行的意思,于是轉身,帶着一肚子的茫然出去了。

重淵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這美人的表情可真有趣。”

尹墨額角一抽,心裏忍不住為那人點了一根蠟。

尊上戲弄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慶幸,尊上雖愛美,卻也從沒因為這個愛好耽誤過正事,就像那簪子看着普通,但其實來歷比較神秘,是磐玉血桃花的枝丫雕刻而成。

磐玉血桃花,以浸染百萬冤魂的血玉為媒介而生,以白玉為枝,以血桃為花,生就不詳,其白玉枝丫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只要持有白玉之人,所在之地随時都在重淵掌控之中。

尊上的體內恰好就有這磐玉血桃花四分之一的血脈——他的外祖母就是一朵磐玉血桃妖。

再說真言術,看着有用,但這人身上明顯底牌不小,既然他主動提出真言術,要麽是真的無辜,要麽就是有克制真言術的辦法,無論問出的結果是什麽,尊上都不會信,既然如此,又何必費那功夫?

有白玉在他身上,尊上自可以知曉他所作所為,真無辜那就算了,如果是假的,他們也可以提前得知白家對待他的态度,進而決定……白家還有沒有必要存在于這世上。

至于問那個問題……

尹墨低頭看了眼腰間那塊和之前玉簪子同等質地的古玉,嘴角繃了繃,最後還是道:“這是您送出的第三十九塊玉……”

包括我在內,您已經有三十九個待收藏美人了,不要見個合心意的美人就送玉啊,适可而止啊尊上!

重淵微笑着閉上眼睛,懶洋洋道:“美人佩玉,賞心悅目。”

尹墨:“……”

好吧,他再次認輸。

桃妖天性/愛美,尊主似乎把這個特性發揮到了極致,加之磐玉血桃花以玉為媒介所生,天生喜玉,所以導致重淵一見着美人就忍不住想送玉。

可真應了他的那句話——美人佩玉,賞心悅目。

這是天性,改不掉!

重淵看似睡覺,實則神識已然擴展開來,整個白家所有動靜一瞬間全部落入了他的掌控。

他之前其實一直給白家留了一條生路,沒有做到太絕,當年他被陸紫琪指使白景堂和白欣瑤殘忍虐待,利用龜息術陷入了假死之狀,但這龜息術并不能持續太久的時間,之後其實他是露了破綻出來的,好巧不巧正好被白景堂發現了。

原以為又會經歷一番驚心動魄的逃亡,但出乎預料,白景堂非但沒有揭穿他,反而還暗中助他逃出白家,之後他在修真界闖蕩,多次露出與白家的牽連,在羽翼未豐之時差點被陸紫琪發現,也是白景堂暗中周旋,擺脫了他和白家的牽連,才讓陸紫琪一直沒有把他聯系到“已死”的白家嫡長子身上。

他雖不知白景堂意欲何為,但對方賣了這麽個好,只要白家不是做的太過分,他姑且可以給他們留一條退路。

就像剛剛,他也一直未曾以神識監管整個白家,所以直到卿止被抛進來之前他都沒有關注小院外的事情,但對方以這個人作為探路石抛進來,意圖不明,他自然不可能一直放縱下去。

白家是留,亦或是滅,全看對方如何抉擇,若是不識擡舉,那些情分,他自然也不必再去顧忌。

卿止出了院門,一路直奔自己院落而去。

他本不想在白玉京開啓之前多生是非,但奈何天不從人願,剛剛轉過幾個彎,他又遇上了把他扔到院子裏的人。

白景堂和白欣瑤。

身為白家的大公子和大小姐,這兩人的風姿容貌也絕對是一頂一的好,白景堂一身白衣,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像個端方君子;白欣瑤一身鵝黃色的宮裝,容色精致華美之中帶着一絲高高在上的貴氣,那雙微眯的鳳眸看人時有種鷹隼盯準獵物的壓迫感,一看就不是太好相與的人。

卿止也不意外,他慢慢站住腳步,靜靜的看着他們,眼光比之前見到重淵的時候還要冷了幾分。

白景堂卻也不在意,他看着他手中那一支白玉簪子,微笑道:“看來他的确對你很感興趣。”

卿止手指不知不覺握緊了簪子,雖然心裏還有些茫然,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冰冷淡漠不為所動的模樣。

白景堂伸出一指點了點那根玉簪,道:“魔尊今年五百二十一歲,這麽多年的時間,他手上總共送出三十九塊玉,平均十二年才送一塊玉,收玉之人風姿容貌在修真界中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成就更是人上之人,故而修真界有言,魔尊之玉,價比仙器,不知多少人為求得一玉而争得頭破血流,甚至滅門除宗。”

他意味深長的一頓,看了眼身邊的白欣瑤,笑道:“你可得藏好了,小心因此引來殺身之禍。”

說罷,他一拂袖,轉身便走了。

當真是走的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卿止都有點疑惑了,他來這裏,就是為了說這麽一句話?

但他走了,白欣瑤可沒走。

白欣瑤的态度就沒白景堂那麽好了,不過大概是顧忌着什麽,卻也沒有太過放肆,只是淡淡看着他,冷聲道:“這塊玉我要了,你給個價。”

卿止不自覺握住了那塊玉。

說實話,他對于這塊玉并沒有多麽珍視,不說這塊玉可以成就人上之人的所謂傳言,他本來就是道門道尊,世上除了魔尊和妖仙,壓根沒人可以與他匹敵,而且送玉的人他一點都不熟悉,這塊玉又很普通,會為了一個剛剛認識且欺負過他的人所贈之玉得罪白欣瑤,怎麽看怎麽蠢。

但奈何他是一柄劍,于劍而言,尊嚴大于生命,對方要是要聲好氣他說不準會給,但這種盛氣淩人居高臨下的态度,妥協什麽的是完全不存在的。

所以他二話不說,拔出了劍。

這就是他最好的答複。

白欣瑤柳眉一皺,“你确定要和我作對?”

卿止淡淡道:“清瑤仙子剛剛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扔入魔尊院裏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算清楚,明日午時,我們武場見。”

白欣瑤冷笑一聲,“你一個小小金丹期,以為有了這塊玉魔尊就會護你嗎?這位尊上可是只管送玉不管護玉,就是我現在将你殺了,他也不會說什麽!”

卿止眉目不動,冷道:“不靠他,靠我。”

“你?”白欣瑤不屑的一挑眉,“可以,贏了,我要你這塊玉。”

卿止輕輕一點頭,轉而道:“若你輸了,就請清瑤仙子也去水池裏走一圈。”

白欣瑤冷哼一聲,眼尾帶着一絲譏嘲在他身上掃過,鵝黃色宮裝輕輕一拂,轉身便走。

卿止收劍回鞘,幽藍色的目光冷如冰雪,始終不曾波動過分毫。

這具身體的修為還是太低了,今晚回去沖一下瓶頸,明天應該可以晉階到元嬰期,只要與她修為在一個大境界,勝負何愁?

小院裏。

重淵閉着眼睛,忽的唇角一勾,發出一聲輕笑。

“這人可真不會憐香惜玉。”頓了一下,他又笑,“不過,我喜歡。”

尹墨也在用神識關注着附近,這一幕當然也收入了眼底,他果斷忽視了自家尊上那句喜歡,道:“如果他們不是在演戲,這人應該是無辜的,只是我有點看不懂他們的來意。”

重淵緩緩睜開眼,眼眸虛虛眯了下,淡淡道:“白景堂是來送誠意的,白欣瑤是來送人的。”

尹墨若有所思。

重淵不欲再談,重新閉上眼睛,淡淡道:“先休息吧,不出意外,今晚應該會有來客。”

重淵預料的不錯,到了晚上的時候,小院門外果然迎來了一個人。

他披着一身可以隔絕神識的黑衣鬥篷,站在院門之外,擡起手敲了三下。

“咚!咚!咚!”

聲音被靈力精準的控制住,準确的傳入了小院之內,沒有洩露出一絲一毫。

就這麽停頓了好一會,忽的一道聲音響起。

“吱呀!”

小院大門無風自開,露出裏面幹淨整齊的院落。

那人緊了緊披風,四處一看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這才擡步跨了進去。

小院旁邊種着一顆五色碧桃樹,三四月的時節正是桃花盛放之時,夜風一吹,一樹粉白桃花忽悠悠落了滿地,星輝明月之中,一紅衣銀發之人立在桃樹之下,伴着那滿樹飄飛桃花,回眸看來。

鬥篷人瞳孔一縮,視線一瞬間對上那雙紅色瞳眸,恍惚之間宛如看到屍山血海的業火地獄中一顆桃樹悠然而立,白玉為枝,血桃為花,美的驚人,卻也美的驚懼。

他只覺靈臺一懵,一時之間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直至一聲輕笑響在耳邊,帶着一絲清淡閑适,“好久不見,小弟。”

腦中轟然一聲重響,白景堂瞬間從幻境脫離,眼神恍惚了好半響才慢慢找回焦距。

他擡手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嘴唇動了動,勉強勾出一個笑來,聲音卻略微有些結巴,“大……大哥,好久不見了。”

重淵淡淡看着他,唇角在笑,眸底卻是一片冰冷。

白景堂輕輕抽了口氣,幾乎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沒有跪下去。

昔日在白家他幾乎将他欺辱虐待至死,如今身份調轉,實力懸殊,他一個眼神便可掌控他的生死。

白景堂吞了口口水,只覺得嘴裏苦澀的一塌糊塗。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如今是轉到他身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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