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就在桃子成熟的那一瞬間,一只白玉無瑕的手從虛空中伸了出來,牢牢握住了那顆桃子。
随後他整個人都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白色的人。
白色的長發,白色的皮膚,白色的華服,就連眉毛和眼睛都是白色的,整個人宛如冰雪雕鑄,白的純粹,白的冰冷。
像只鬼。
他本來也是只鬼。
一只來自仙界的鬼。
仙人元神。
重淵“啧”了一聲,擡手摸了摸下巴,“感覺不太好對付。”
卿止沒說話,他又召來十點星沙,揮手灑了出去。
星沙化作劍氣,從桃樹結界的入口沖了進去,又是一陣鋒銳的劍氣絞殺,比之剛剛還要恐怖,但效果卻與之前截然相反。
仙人伸出一指,輕輕一點。
那半透明的魂體發出一層輕微的光芒,屬于仙人的魂力透出,在身周布下一層結界,迎上如雨而落的鋒銳劍氣,霎時薄薄的結界激蕩起層層漣漪,雖是艱難,但好歹擋住了劍氣的攻擊。
他那雙銀白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清清淡淡朝這邊掃了一眼。
冷。
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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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卿止那種劍獨有的,帶着銳氣的孤高清冷,他更像是一尊純粹的雪山,由內而外透着一股極致冰冷的氣息,光是對上那雙銀白色的眼眸就有種仿佛靈魂被冰泉洗禮的感覺,無法想象他全盛時期到底擁有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淡淡看着他們,眼神高高在上,彷如神祗俯視衆生,透着股涼薄殘忍的感覺。
“好久沒出來,這世間倒無人識得本帝了。”
他輕輕的說,語氣輕描淡寫,倒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
“吾乃仙帝,磐銀。”
随後他一捏手中桃子,豔紅色的磐玉血桃果化作一股濃濃的紅色靈氣,被他一口吸了進去,剩下的桃核他随手一丢扔到了一邊。
“不——!”
不遠處趴着的陸紫琪發出一聲色厲內茬的吼聲,白欣瑤也使勁把手往那邊伸了伸,可惜他們失血過多傷勢太重,只能蔫蔫一息的趴在那裏,什麽也做不了。
吞了磐玉血桃果的仙帝整個人都被一股紅色的結界所包裹,能清晰感覺到內裏的靈氣湧動,明顯是在修複他的肉/體。
重淵有點意外的挑了下眉,“竟然是仙帝。”
原以為他如桃花精們所說是和魔帝同歸于盡,但如今看來元神尚存,怪不得可以控制白玉京的陣法。
白玉京本來就是仙帝居所。
這樣一來,魔帝極有可能也活着。
啧,還真是個不小的隐患。
卿止微微凝眉,“若真讓他恢複全盛,我們不是對手。”
仙人也是有等級劃分的,在仙界崩潰的現在,仙界那一套繁瑣的劃分顯然已經不适合了,所以重淵在很久之前就公布了一套新的劃分規則。
僞仙:剛剛晉階仙之境,空有仙力而沒有仙人手段。
真仙:把仙人能力領悟貫通,掌控一部分仙人法則。
天仙:領悟法則,滲透天道,法随言行,不再以靈氣禦敵。
重淵目前處在真仙,卿止因為心境原因尚且是僞仙,仙帝若恢複,必定是天仙。
但磐玉血桃果一旦吞食,靈氣會自動隔絕外面的所有攻擊,這個時候出手,并無任何用處。
難道就這麽幹看着?
卿止可不是坐等敵人成長什麽都不幹的人,他寧願拿柄劍砍到對方從裏面出來為止。
他正要這麽做,重淵突然一伸手阻止了他,“其實也不是沒有其它辦法……”
重淵的神色略微有點古怪,像是沉吟良久,猶豫了再猶豫才說出口的,“我身上的血脈和磐玉血桃花有點淵源,可以把靈氣引一部分出來,這樣他就無法恢複巅峰。”
卿止皺了下眉,“對你可否有影響?”
重淵沉吟了一下。
影響是肯定有的,他四分之一的磐玉血桃花血脈本來就不太受控制,一摸玉就想開花,天知道如果再吸收多了磐玉血桃果的力量會發生什麽事。
但總之不會有什麽事比對上一個天仙更麻煩。
他點點頭,“倒不是什麽壞的影響,我先試試看。”
他飛身出去,一步踏出便來到仙帝身旁。
卿止揮手把劍域關上,順帶着隔絕了裏面修士對于外面的窺探,也跟着來到了他身邊。
然後便看到了趴在樹枝上蔫蔫一息的陸紫琪和白欣瑤。
他其實很想一劍過去幫她們解脫的,但想了想,還是活着接受懲罰比較好,于是一揮手把她們收入了劍域。
重淵伸出手,觸上了磐玉血桃果外面的那層結界。
事實如他所料,結界并沒有阻止他,他的手輕而易舉穿過了結界,觸到了一團濃郁到可以霧化的靈氣,指尖在指腹上一劃,一點殷紅瞬間漂浮其上。
蜂擁往仙帝體內湧入的靈氣忽而一頓,像是找到另一個出口般,以比湧入仙帝體內瘋狂十倍的速度朝他體內湧來,眨眼間就把他的手臂牢牢包裹住了。
重淵身子一顫,臉上微微現出一絲紅意,但卻強撐着沒有退開,任由那股靈氣洶湧而入,在他體內沸騰咆哮。
卿止時刻注意着他的情況,一見他似有不适,立刻道:“如何?”
重淵臉色略有古怪,但還是搖了搖頭,“無事。”
卿止見他不像是強撐,心也略微放下了一點,但還是不敢放松,凝神注意着他的情況。
重淵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股強烈想開花的沖動壓下去。
心裏不自覺有點無語。
好麽,之前是一碰玉就想開花,現在是整個人都想變花。
我只有四分之一的桃花血脈,為何動不動就給我來朵花,剩下的四分之三人族血脈就這麽無視了真的好嗎!?
好歹前世是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和花扯上關系,就算習慣了五百多年,還是略有別扭。
他調動體內魔氣把湧入的磐玉血桃花的靈氣彙聚到丹田一側,周圍魔氣洶湧浮動,結成一道枷鎖牢牢把靈氣桎梏在內。
但這明顯不是終點。
湧入的靈氣越來越多,魔氣漸漸便很難桎梏住,最後勉強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只要靈氣再多一點點,他不保證立刻會變成一朵桃花。
他正要撤手回來,忽而手上的靈氣停止了湧動。
不,是湧動完了,整顆磐玉血桃果他吸收了六成力量,剩下的四成進入了仙帝體內,結界忽閃忽滅,裏面的仙帝即将蘇醒。
重淵慢悠悠的撤回了手,與卿止一起後退了一段距離。
包裹着仙帝的結界緩緩消失,裏面的人影終于露了出來。
還是一身的白,只是比起之前的虛無,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肉/體,随之而來那股冰冷的感覺更加的明顯,整個人宛如從雪山裏走出來似的,冷的徹骨,氣勢也更加的威懾逼人。
他那雙奇異的銀白色眼睛掃了眼周圍,視線落在了重淵身上,眼底一絲愠怒再也掩不住的,慢慢浮了上來。
“磐玉血桃花……”他喃喃開口,聲音冷冷,“倒想不到修真界還有他的血脈。”
重淵淡淡然一笑,“仙帝不知道的事情可還多着呢。”
卿止打量他半響,忽而道:“你不是天仙。”
仙帝目光一轉,冷冷的看着他。
重淵微笑回他,“不是,磐玉血桃果的四成力量只幫他重塑了身軀,他現在最多僞仙。”
卿止點一下頭,“很好。”
他一揮手張開劍域,再一擡手,劍域之中的漫天星沙齊齊落入他掌中,組成了一柄劍的模樣。
他淡淡道:“那就可以戰了。”
仙帝一瞬間被他幹脆利落的風格給唬的愣了一下。
正常情況不應該是:
你認識其它磐玉血桃花?
自然。
你為何這麽做?
為了恢複力量。
白玉京裏你還留了什麽後手?
無可奉告。
先讓他冷酷的裝一次逼,再忍無可忍開始要打的時候,他再淡淡然抛出誘餌,我知道很多仙人轉世,很多仙界功法,很多仙界秘辛,再來一次“和諧美好”的談話,達成一些他想要的條件,然後他再施施然離開。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還沒等他想清楚,卿止那聚集了所有劍光的傾天一劍已經落下了。
萬千劍光如瀑垂落,仙帝匆忙之間擡手結印,空氣裏霎時片片白雪凝結成晶,冰晶化作鋒銳的刀刃,迎面怼上了那劍光凝聚成的巨劍。
“轟隆”一聲巨響,刺眼的光芒爆炸一般輻散開來,世界被生生震塌一處裂口,空間風暴肆虐張狂,幾乎要把這個小世界整個吞噬。
仙帝一下退了好幾步,臉色蒼白到有些透明,唇角一縷鮮紅緩緩滑下,明顯受了不輕的傷。
也是,劍修的攻擊力一向是同修為裏最巅峰的,他又剛剛恢複身體,仙力凝滞,就算曾是仙帝,也難免受傷。
他緩了口氣,目光落在卿止身上,眼裏冷意更甚,“我并未害他們性命,為何攻擊我?”
卿止收回散落的劍氣,淡淡道:“你放了他們的血,我自然也要放你的血。”
言下之意:沒放夠血前木得商量,打一場再說,怼的你心服口服再考慮和談的問題。
就是這麽粗暴兇殘!
仙帝噎了一下,自覺無法和這個暴力分子溝通,便把目光轉向重淵,“我可沒放魔修的血。”
重淵輕笑一聲,只是笑容有點冷,“可你卻打算殺了他們。”
仙帝目光微眯,沒有說話。
重淵打量他一眼,“你應該有很強的潔癖,尤其讨厭魔修,不想他們的血玷污磐玉血桃果,畢竟仙界是被魔界打崩的,你又和魔帝同歸于盡,所以所有的魔修都在最危險的十二樓,如果不是他們自身有抵禦幻境的能力,恐怕早被你一網打盡了。”
他一頓,又笑,“至于沒殺人,只是單純因為你不想殺,畢竟潔癖很強的人,可是很讨厭自己手上沾人命的。”
仙帝緊緊抿着唇,半響才道:“你說的很對,今日看來是談不成了。”
實力被壓制,言語無法溝通,壓根沒法做什麽。
仙帝并不想浪費時間,輕輕一拂袖,轉身便走,身影在空氣裏微微一閃便消失不見。
卿止想用劍送他一程。
重淵伸手一攔,道:“你阻不了他,讓他走吧。”
卿止收回劍氣,側眸看了他一眼,有點奇怪他為什麽不出手。
我可不想突然變桃花。
重淵咳了一聲,并不太想就這個話題說話。
體內魔氣與靈氣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在魔氣把靈氣徹底吞噬之前,他貿然動用魔氣,絕對會上演一場大變桃花的戲碼。
小世界法則不全,已經被逐漸擴大的空間風暴吞噬了一部分,重淵轉頭看向周圍漸漸崩塌的桃林,道:“這裏要塌了,先出去吧。”
還沒等他走出一步,快要被空間風暴吞噬完的磐玉血桃樹某一處枝丫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聲。
“啾啾啾啾啾!”
卿止頭上的小紅花微微一抖,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頭,側眸看過去。
一只眼熟的橘紅色團子正張開稚嫩的小翅膀,把一顆桃核模樣的東西使勁往肚皮底下塞,那模樣就像是保護孩子的母鳥一樣很是着急,毛都跟着炸起來了。
重淵眯眼看過去,一愣,“那好像是磐玉血桃果的桃核。”
卿止也愣住了。
這團子無聲無息從劍域裏跑出去,就為了保護一顆桃核?
敢情你是沒桃樹給你栖息,打算自己種一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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