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卿止爆發的後果很嚴重。
他心念一動召喚本體, 霎時窗外一道犀利劍光裹挾着滔天劍氣猛的沖了進來。
重淵立時警覺,下意識一揚手, 層層魔氣在周身布下結界,怎料劍氣只是虛張聲勢,看着鋒銳無匹,只是剛剛觸到結界便紛紛潰散,在虛空中化作了虛無。
重淵愣了一下, 意識到什麽,猛的一轉頭,床上躺着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疑惑的皺了下眉。
“道尊?”
那劍氣和他在道尊身上感覺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剛剛目的旨在聲東擊西的救人, 不欲傷他,所以劍氣威力減弱了不少。
這麽說來,道尊一直跟在白軒銀身邊為他保駕護航, 之前也是跟着他進了白玉京,剛剛是以為他想對他不利,所以才突然出手?
只是他怎會無聲無息到了魔宮?
看來魔宮結界還有待完善的地方。
他想着, 忽而感覺手有些癢,低頭一看, 手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一朵鮮紅色的桃花。
他眨了眨眼,伸出一指戳在花上, 一按。
桃花乖乖縮了進去, 皮膚上一片平坦, 看不出絲毫痕跡。
下一刻, 另一只手背上又冒出一朵,接着是頭上一朵,腳上一朵……
重淵不淡定了。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剛剛抵禦劍氣的時候似乎是用了一點魔氣,靈魔平衡被打破,體內的磐玉血桃果靈氣開始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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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信鎮壓不住你!
他當即揮手布了層結界,盤腿往床上一坐,一邊開花一邊打坐。
卿止逃出寝宮之後,一路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樹林裏,果斷抛棄了燥熱敏感得不行的化身,換回了本體,這才覺得重新活過來了。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感覺心裏憋了一股火,很想發洩出來。
你怎麽能是這樣的魔尊?虧我還這麽信任你!
他想着想着,又覺得有點不太對,魔尊雖然看着有點輕浮,但從不對人動手動腳,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況且他是被白殷旒打暈的,說不準這中間有什麽誤會?
不行,我必須得找他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化身在藥效散去之前是不能用了,幹脆就以友人的身份去吧。
想清楚後,他又原路回去,走到寝宮門口,出于禮貌敲了下門,“魔尊,我是道尊,冒昧打擾,可否一敘?”
重淵正和靈氣激烈交鋒到關鍵時刻,驟然聽到道尊的這句問候,腦海裏第一個念頭是:
這是來給徒弟算賬來了?
一個分心,魔氣岔氣走錯了路,霎時兵敗如山倒,體內經脈被靈氣全面霸占,重淵整個人都不好了!
卿止在門外等了好半響,一直沒等到裏面的人回話,心裏一時有點擔心,會不會剛剛的劍氣出手有點重把人傷了?
他試着推了下門,寝宮的大門很輕易便被打開,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人呢?
他走了一圈沒找到人,來到床邊掀開床簾,床上也是空蕩蕩……不,有朵桃花。
拳頭大的桃花,顏色如血般深沉殷豔,有種邪性不詳的美,五片花瓣形狀完美至極,每一條弧度都柔韌利落,金黃色的九根花蕊悠然而立,宛如王者君臨世間,整朵花都帶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只是一朵花,偏偏讓人有種冷酷霸氣的感覺,很像是那人的氣質。
卿止看了一會兒,越看越喜歡,伸手把那朵花捧起來,道:“我帶你回道宮吧。”
頓了頓,想起不經主人同意随便從人家家裏拿東西不太好,但随即瞥到床上散落的繩子,臉色僵了一下,又道:“算作一點利息。”
重·花·淵:“……”
不,你放手,我絕對不跟你走!
可惜卿止聽不到他的心聲,捧着大桃花心滿意足的把他擄走了。
走之前他給魔尊留了張紙條放床上:
軒銀的事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你的大桃花我拿走了,若想取回,道宮見。
很好,這樣就不算偷了。
最後環顧一圈寝宮,自覺沒遺漏什麽,卿止擡步,走人。
一出魔宮,入目便是滿山滿眼的桃樹,月色下的桃花蒙了一層朦胧的輕紗,看起來越發的嬌豔動人。
卿止為這美景沉迷片刻,又回頭看了眼坐落在桃林之中的魔宮,嘆息道:“和你真配。”
重淵:“……”
行吧,我就當你誇我了。
卿止捧着花一路往山下飛去,飛着飛着,神念感覺到一個比較熟悉的氣息。
白殷旒。
他身形一頓,眯了眯眼。
有仇不報是慫劍,有仇必報是利劍。
作為一柄兇殘的劍,我應該砍死他呢還是戳死他呢還是削死他呢?
他把花小心翼翼貼身藏好,往下飛去。
白殷旒正在山下緊張的觀望。
十界山位于魔道中央,魔道十宗在周圍共同拱衛十界山而立,換言之,要想入魔宮,必須先入十宗,再闖過那滿山都是妖獸的桃林才可,山上可也是有大乘期妖獸的,白殷旒不想冒險,幹脆就留在山下了。
他現在正在萬魔宮裏的大殿裏。
萬魔宮宮主宮辭音正坐在他對面,含笑看他。
白殷旒被他看得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淡漠回視。
宮辭音微笑道:“這會兒,尊上應該已經收到你的禮物了,白家主不妨猜猜,尊主會作何處理?”
白殷旒淡淡道:“自然是享樂了,宮主這話何意?”
宮辭音微笑更深。
他一襲白衣坐在那裏,看着優雅謙遜,那雙眼眸卻是詭異的血瞳,即使他臉上的笑再和煦,配上那雙瞳眸便顯得萬分詭秘,尤其當他笑起來的時候,莫名讓人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可以的話,白殷旒是不想招惹他的,魔道十宗十個宗門裏,萬魔宮的宮主是除過百劍門門主,素有“劍魔”之稱的尹墨之外最強的存在,大乘境的妖獸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在整個魔道裏實力排名第三。
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他的天賦。
一身可控心魔的天魔骨,一雙可看破心魔的天魔眼。
但凡是人,總有不得意之事,久而久之淤積在心裏就成了心魔隐患,而他的眼睛可以看破世間一切心魔,并加以控制,進而不知不覺操控整個人。
他是魔道裏最恐怖的存在,很多人寧願犯到尹墨手裏,也不想犯到他手裏。
那是一場噩夢。
白殷旒本來也不想招惹他的,奈何他把魔道十宗都逛了個遍,其它九宗都拒絕了他的進入,唯有萬魔宮接納了他,在聽了他來意之後,出謀劃策幫他送禮,還很熱心的幫他聯絡了竹音,讓他把那份“禮物”送上了山去。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白殷旒等着宮辭音和他要代價。
但宮辭音微微笑着,說:“這就當是個人情,我也很想看看尊上收到這份禮物時候的心情呢。”
白殷旒信他個鬼。
但面上還是笑着應了下來,和他坐在這萬魔宮裏等待山上傳來的消息。
不久,一道人影從外邊奔了進來,是一個綠衣的俊美男子。
竹音一進來,甚至顧不得行禮,連忙喜道:“家主,魔尊收了,魔尊收下了!我走的時候魔尊還叫他美人,語氣聽起來很高興,白家有救了!”
白殷旒立刻站了起來,臉上也忍不住顯出一絲驚喜,“真的?他真的收了?”
竹音狂點頭,“是的,我在寝宮剛見他的時候差點被他一掌拍死,後來我一說床上有大禮,他就過去看了,一打開床簾就叫美人,一準收了!”
白殷旒再也抑制不住喜色,一拳敲在掌心上,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吃人手短,拿人手軟,我看他再怎麽好意思對白家出手!”
話音一落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萬魔宮宮主,臉色一僵,立刻轉頭看去,卻見宮辭音臉色微有古怪,看向竹音,問道:“你确定他收了?”
竹音一見着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低頭避開那雙血瞳,恭謹道:“回宮主,我走的時候魔尊看着的确挺高興,再之後的事情我人已經走了,并不太清楚,但依他先前的态度來看,應該是收了的。”
宮辭音饒有興味的挑了下眉,“叫美人啊,他一般見到美人都會很高興的叫一句‘美人’,然後再送一塊玉,但他五百多年沒有過一個枕邊人,若我沒猜錯,他應該還沒破身。”
兩人一愣。
宮辭音繼續他那溫文爾雅的微笑,“所以他的後續應該是,很溫柔的給美人松綁,很溫柔的給美人壓驚,再很溫柔的幫美人出氣,把送他上山的人交給他處理。”
竹音&白殷旒:“……”
宮辭音手中折扇一搖,半遮住嘴角微笑搖頭,“所以啊,兩位,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白殷旒緊緊的盯着他,不甘道:“結果你早就知道,你幫我,就是為了看這一出好戲?”
宮辭音唇角含笑,暖若春風,血瞳卻是一片冰冷涼薄,他微微笑道:“如此精彩的戲碼送上門,我為何不看?”
果然是個惡魔。
白殷旒冷冷回擊,“宮主如此做,可是把魔尊也算計進去了,就不怕他秋後算賬?”
宮辭音一點也不在意,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啊,正好最近過的太舒坦有點皮癢,就讓他抽一頓吧。”
好戲看完,耐性盡失,他随意一揮手,“兩位請吧,我這裏就不留人了。”
即使再不甘心,白殷旒也沒同他動手的膽量。
與別的人戰,最多戰敗,大不了一個死,落到宮辭音手裏,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他一點也不想體會那由心魔操縱的恐怖噩夢。
所以他只能在留下一聲冷哼之後,甩袖往大殿外走去。
剛剛出了門走到殿外的廣場上,一陣微風吹來,廣場上無聲無息多了一道人影。
一襲藍衣,清冷如月,顏若天賜,傾城絕倫。
白殷旒擡頭之間猛然瞥到那道人影,霎時間駭了一跳,立刻道:“你是誰?”
卿止淡淡看着他,抛出兩個字,“道尊。”
白殷旒心下一驚——道尊怎麽會在這裏?難道道尊和魔尊關系真如弟子們所說那般好?
這看着像來者不善啊……
他按捺下浮躁的心思,臉上扯出一個微笑,“道尊來此應是來找宮主的,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他微微笑着,看似淡然自若往前走去,直至走過了他身邊,卿止依舊沒阻止。
白殷旒松出一口氣,正要飛身走人,忽而聽到身後的人說了兩句話。
他說:
“我剛剛在魔宮。”
“白軒銀乃吾之友。”
白殷旒心裏咯噔一跳,立刻明白了他的來意,想也不想,運起此生最快的速度飛身掠出。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虛空中萬千劍氣凝聚成型,四面八方封鎖了他的逃路,接着,劍尖對準中央的目标,驟然往回一刺。
“啊——!”
凄厲的慘叫撕裂了夜色的寂靜,回蕩在萬魔宮的殿宇之間,一時間萬千燈火同時亮起,萬魔宮的弟子們都出來看熱鬧了。
卿止淡淡往周圍看了一眼,虛空一踏,人便消失不見。
宮辭音這才悠悠然的從大殿裏晃出身來,一步一步來到地上一團血肉模糊的人形身前,看着他身上無數個血窟窿,一笑,“啧啧,這可真慘。”
白殷旒虛弱的眨了眨眼,一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吐出,壓根沒法說話。
宮辭音微笑着看了眼旁邊瑟瑟發抖的竹音,聲音溫和道:“好了,把你們家主扶回去吧,可別髒了我的地盤。”
竹音吓得一個哆嗦,立刻連滾帶爬跑上前來,扶起白殷旒忙不疊往外走去。
宮辭音微微笑着看他們遠去,目光頓在卿止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
“道尊……”
他搖了搖頭,臉上的微笑慢慢淡了下去,喃喃道:“這可真夠兇殘的,以後還是少招惹為妙。”
他雖不介意被抽,但可是很介意這種血糊糊不成人樣的慘狀的。
這白殷旒也是夠極品,不止魔尊,現在把道尊也惹上了,能讓這兩位一起惦記,也是個人才了。
*********
卿止不到三個時辰便回到了道宮。
魔域極為寬廣,普通大乘期修者走個三天也不一定可以走完,凡人一輩子也只能走到一小部分,于仙人而言也就是三個時辰的事。
道門位于修真界東域,千衍宗在東域中央的浮雲山上,道宮就在浮雲山……頂上飄着,整一座藍白相交的宮殿都浮在半空,雖說每年維持這個浮空陣法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靈石,但這是千衍宗一大象征,也是千衍宗的底蘊和标志,所以宗主和長老們還是很願意在上面花靈石的。
況且千衍宗也不差靈石。
卿止從天空中落下的時候,道宮侍候的灑掃童子們都吓了一跳——不是說道尊出去歷練,有個百八十年不會回來嗎,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難道是歷練出了什麽事情?
道宮大總管蓮生迎上前來,悄悄看一眼道尊的臉色,發現他面上雖和往常一般冷,但整個人莫名就是散發出一股愉悅的氣息,心裏不由松了口氣。
看樣子不像歷練失敗,應該是有所收獲。
他恭敬行禮,“恭喜道主歷練歸來,可要通知宗主長老?”
卿止現在滿心都在胸口貼身藏着的大桃花上,壓根不想理其它事情,淡淡一搖頭,道:“不必,退下。”
蓮生恭敬退下。
卿止回到自己的宮殿上華閣裏,第一件事就是拉開衣服,把胸口的大桃花拿了出來,捧着花道:“你先待一會,我去給你找花盆。”
他把花小心翼翼放床上,轉身去找花盆和土了。
重淵見他不再時時刻刻拿着自己了,終于松出口氣來。
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基本搞清楚了自己的狀态。
磐玉血桃果的靈氣還未煉化就蔓延到全身經脈,勾動他體內四分之一的磐玉血桃花血脈,使他不受控制變成了朵磐玉血桃花。
但慶幸的是,這算是破而後立,以往一個月老不聽使喚動不動就暴動反噬的靈氣在擴充到全身之後反而安定了下來,他之前試着用魔氣煉化,也不會引起靈氣暴動,這樣下去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待他煉化完靈氣之時就可以恢複人形,并且實力會進一步增長。
這個過程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只要給他安安靜靜的一個月,一個月!
至于現在……
大桃花花心朝卿止離開的方向轉了轉,沒見到人,打算逃之夭夭。
随便往哪個小樹林裏窩一個月,也好過落到道尊手裏,這麽高冷,看着就不是個會養花的,別把我養殘了。
他現在的花瓣得益于仙體的原因,雖然看着柔嫩,實則柔韌不催,一柄劍砍下來都能把劍崩出個豁口,但實力完全發揮不出來,無論是魔氣還是法則都被緊緊鎖在體內,在煉化完靈氣之前,是別想過以前潇灑肆意的生活了。
他探出一片花瓣,又探出一片花瓣,用兩片花瓣做腿站了起來,再用兩片花瓣做手,最頂上一片花瓣做頭,昂頭挺胸走到床邊,一躍,輕飄飄飄下了床。
花瓣太輕,完全沒法控制身體。
他從地上爬起來,用花瓣拍拍身子,又昂首挺胸往前走。
但這次不太順利。
窗外忽聽“啾”的一聲鳥叫,一只橘紅色的毛絨團子扇着稚嫩的小翅膀一溜煙朝他撲來,淡紅色的小眼睛都亮的發光了,嫩黃色的鳥喙張的大大的,看樣子是要吃花。
重淵站定花步,淡淡然伸出一片花瓣,在團子鳥喙即将挨到他花瓣上之前,一扇。
團子被花瓣拍在嘴上的力道扇的轉了個圈,懵了。
重淵滿意的收回花瓣,繼續往前走。
就算是朵花,我也是一朵霸氣的花!
走了沒兩步,面前出現一堵牆。
藍白相間,看着……似乎有點眼熟?
他緩緩往上看去,對上了一雙同樣往下看的眼睛。
重淵:“……”
卿止:“……”
一人一花對視半響,
卿止“咦”了一聲,驚訝道:“你開了靈智?”
重淵表示不想說話,低下花瓣,沉默。
花生最慘烈之事,莫過于逃跑之時被抓到,再被關小黑屋。
行吧。
大不了把小黑屋踹個洞,總能逃出去。
卿止彎身把桃花捧起來,眉眼都忍不住柔和了一點,問道:“你會說話嗎?”
就是想說話也絕對不會說的!
重淵裹緊自己的馬甲,表示絕對不要讓第二個人知道他曾經變成過一朵桃花!
卿止還以為他不會說話,有點小小的遺憾,對于他的沉默沒太在意。
沒事,就算不會說,我也會把你養到會說話的!
他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白玉花盆放到地上,裏面的土壤是他精心挑選過,道宮裏靈氣最足最珍貴的育靈壤。
他拿手指在土壤上戳開一個坑,把花小心翼翼放進去,道:“這土靈氣很足,你再修煉一段時間就可以說……”
他猛地一怔。
就見白玉無瑕的花盆上面突然冒出來一朵紅色的小桃花,接着頓了不到一息,又“嘭嘭嘭”冒出來一大串花,很快就把白玉花盆開滿了。
卿止:“……”
重淵:“……”
要擠死了!
這摸玉就開花的毛病似乎更加嚴重了,以前都不開這麽多的,估計是靈氣太足還沒煉化的原因。
他拿兩片花瓣撐着土,把自己從土裏拔/出來,一躍跳下了地,離開了那個恐怖的花盆。
他本來就是因為靈氣太足才恢複不了人形,這土靈氣這麽足,只會延長他恢複人形的時間。
卿止拿着那個開滿花的小花盆,陷入了沉思。
小本本上說過,送花是表達自己好感的方式,這朵大桃花給他開了這麽多小桃花,是對他有好感?
可是不像啊,大桃花花心背對他,兩片花瓣環胸站着,看着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他想了想,腦海裏有了個猜測,伸手從儲物手镯裏拿出一塊玉,碰了碰他。
不出預料,玉上又開滿了一列小桃花。
他忽然想起上次重淵拿着白玉劍,摸他劍柄和腦袋就開花的模樣……
哦,對了,他說過,他身上有磐玉血桃花的血脈!
他眯了眯眼,視線慢慢轉到大桃花身上,盯。
重淵被他這眼神看得莫名一抖,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盯了好半響,卿止終于開口,語氣莫測,“你是他兒子?”
重淵:“……”
你到底是怎麽轉到這個腦回路上面的!?
他搖了搖花瓣,抵死否認——我還沒和誰親親過,怎麽可能會有兒子?
卿止凝起的眉眼微微舒展開,繼續沉吟,“能力這麽像,又能在他寝宮裏,關系一定很親密……”
重淵聽不下去了,萬一被他猜着猜着扒出馬甲怎麽辦?
他伸出一片花瓣,在地上開始寫字:同族,沒血緣!
想了想,又補充:我還小,不會化形,他照顧我。
寫完之後淡淡然擡起花瓣看他,花皮其厚無比。
卿止看完這一行字,心裏突然一動。
是不是這朵小桃花化形之後也會像那個人那般出色?那樣就是個超級可愛的小小魔尊!
腦海裏閃過一副肉包子模樣的重淵形象,卿止眼睛亮了亮,捧起花道:“沒事,我照顧你也是可以的。”
他又重新找了個星沙石做成的花盆,往裏面填上育靈壤,再重新把花種了下去,拿到了大太陽底下。
重淵:要曬死花了!
他又把自己從花盆裏拔/出來,跑到陰影處,給卿止寫字:不要太陽,不要土!
卿止掃過一眼,無情駁回,“小孩子挑食不好。”
然後把他強制種了回去,并且用仙力把他固定到了花盆上,沒法拔/出來了。
重淵:“……”
桃焰鳥叼着它的桃核跑到花盆旁邊慢吞吞趴了下來,把桃核往毛絨絨的肚皮底下一塞,一邊孵它的桃樹一邊看它。
然後和他打招呼:“啾!”
重淵:“……”
他把五片花瓣閉合起來擋住花心,專心煉化靈氣。
然後越煉化,感覺靈氣越濃郁,似乎永遠都煉不完似的。
他把花瓣張開一看,卿止不知道從哪拎了個水壺過來,正在給他澆水,一邊澆一邊道:“這是道宮的天一神水,靈氣很足,有了它就不怕缺水了,不用再把花瓣合起來。”
重淵:“……”
你見過誰家養花趕着正午時候大太陽底下澆水的?
重淵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他把花瓣一擡,狠狠往花盆上一扇!
“嘩啦”一聲響,星沙盆瞬間裂成了幾塊。
卿止澆水的動作一頓。
重淵把身上的泥土抖掉,擡起花瓣給他寫字:你不會養花,他從來不會這麽養我。
卿止把水壺放一邊,問道:“他怎麽養你的?”
重淵:放養。
卿止:“不給你靈土嗎?”
重淵:我不需要。
卿止:“不給你靈水嗎?”
重淵:我不需要。
卿止:“不給你曬太陽嗎?”
重淵:需要的時候我自己會曬。
卿止“哦”了一聲,得出結論:“他不愛你,對你不負責。”
重淵:“……”
卿止點一下頭,道:“沒關系,我會好好對你的,充足的靈土靈水和陽光,一點不會少。”頓了一下,補充,“還有肥料。”
重淵:“……”
腦回路不同,沒法溝通。
好累。
然後他又被卿止強行種在了陽光下的土裏,沒用花盆。
度過一個痛苦的下午之後,陽光終于縮回了雲層。
桃焰鳥孵了一下午桃核,有點累,站起來抖抖身子,把鳥喙挨到桃核上親密的蹭蹭,特別希望裏面可以孵出來一朵小桃樹,然後它就可以絮窩了。
我也即将是有家的鳥了!
晚上,卿止把桃花拿花盆裝上搬回了屋裏,就放床邊的小桌上,他一睜眼就可以看到。
他盤腿坐在床上,身邊放了一堆的玉簡,這是他下午時候讓蓮生給他搜羅的養花心得,裏面關于磐玉血桃花的記載更是有一大堆。
上面說:磐玉血桃花生于血玉之中,喜血,但因上古磐玉裏蘊含的那一分道則維持道心,不會主動索血,似魔非魔,似道非道,其花美豔邪氣,但所結之果卻是大益,是個非常矛盾的存在。
嗯……喜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作為一柄劍,本質是沒有血的,但化成人形的時候自然會有人所擁有的一切,他經絡之中流淌的的确是血,劍元化成的血。
上次那群仙劍送了很多劍元,已全部被他化入體內,仙力增長了不少,這點劍元還是出得起的。
他擡起一指,指尖劍氣一閃,一滴散着微微光華的血便漂浮其上,濃郁的仙力輻散開來,讓曬了一天太陽有些無精打采的重淵瞬間擡起了花瓣。
卿止指尖一彈,血珠飄飛而出,懸空在桃花上空滴溜溜一轉。
重淵看了眼卿止。
卿止靜靜看着他,道:“送你,望你早日修成人形。”
然後我就可以早日抱團子,對你掐掐摸摸為所欲為了。
重淵心裏一震,遭了一下午罪的憋悶感瞬間被這句話沖的煙消雲散。
仙人的血極為珍貴,損失一滴得修煉好幾天,能貢獻出自己的精血來養一朵和他毫無幹系的花,這代價的确是挺大了。
他決定大度的不計較下午那些頭禿的冒犯,擡起一片花瓣,一觸。
鮮血立刻沿着他的花瓣滲透入經絡,效果立竿見影,靈氣瞬間被壓制了一大部分,始終處于弱勢的魔氣終于有了喘息之機。
卿止見他陷入了修煉,收拾了下/身邊的玉簡,開始進入了修煉。
修煉着修煉着,大概是因為在自己道宮裏,一下過于放松,不知不覺便按照最舒服的姿勢來坐,身周華光一閃化成一柄劍,懸浮在半空之中,
重淵借着那點仙血壓制了大半靈氣,終于恢複了一部分魔氣,剛把意識轉移到外邊,就見到了卿止大變劍這一幕。
他愣了一下,震驚于道尊本體是柄劍之外,覺得這 柄劍似乎有點眼熟。
在瞥到劍柄處那一朵熟悉的小紅花後,他沉默了。
哦,原來是白軒銀那柄劍啊。
白軒銀用的劍是道尊的本體。
道尊的本體是一柄劍。
道尊給白軒銀做劍了。
怪不得白軒銀出現的地方老是有道尊的痕跡,怪不得道尊腦袋上會長那麽一朵眼熟的小紅花,害他還以為曾經渣過道尊,心虛了好半天,原來真相竟是如此!
他有種荒謬到不可置信的感覺。
道尊閑的沒事幹嗎?怎麽跑去給一個金丹修士做劍?這麽一說,他倆的氣質似乎有點相似,莫非是……一個人?
可道尊無緣無故弄個化身跑白家幹嘛?還是白家一個不受寵的邊緣弟子,怎麽也說不通啊!
問題太多了,他迫不及待想找他問清楚。
他心念一動,勾動卿止身上那塊白玉枝丫,絲絲縷縷的魔氣傳輸過去,湛藍色的劍身上很快便被一股黑色的魔氣覆蓋,漸漸滲入了劍身之中。
卿止正沉浸在修煉之中不知時光日月,忽而感覺到一片清明的靈臺之中有什麽東西鑽了進來。
他分出一絲心神看過去,就見絲絲縷縷的魔氣在靈臺之中糾纏缭繞,漸漸拼成一個熟悉的人影。
如火般的紅衣,如水般的銀發,血似的瞳眸,天賜的容顏。
“魔尊?”
他愣了一下,那縷心神也化成了人形,對他輕輕一點頭,問道:“你為何會在我靈臺之中?”
重淵努力壓抑着一見到他就竄起來的邪火,淡淡道:“我送你的白玉簪子上附有我一縷魔氣,自然可以進來。”
卿止恍然,倒沒有太擔心,魔尊若要對付他,手段太多,他這麽光明正大的在靈臺現身,倒像是有話要說一樣。
正好,他也有話對他說。
他當即問道:“軒銀在你魔宮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重淵眉眼一挑,唇角勾起一縷邪肆的笑,“道尊一直作為白軒銀的劍,難道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卿止愣住了。
重淵提醒他,“你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柄劍,劍柄上還有朵花,我的。”
卿止下意識摸了摸腦袋,随即反應過來自己這動作似乎暴露了什麽,眨了眨眼。
重淵幽幽看着他。
卿止慢吞吞放下手,一部分心神飛快回到身體,把本體劍重新變回了人形。
腦海裏急速思索對策。
馬甲是肯定不能被扒的,他倆的初次見面實在太過狼狽,況且還有之前床上那一番尴尬到讓他恨不得鑽進地縫的對峙,總之絕對不能讓魔尊知道那就是他!
那就必須證明白軒銀對他的重要性,他是柄劍,沒血緣沒朋友,他唯一親近的人似乎只有……
卿止靜靜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那是我師尊的孫子,師尊在世上唯一的血脈,我必須要保證他的安全。”
重淵挑眉,“就這樣?”
卿止內心緊張的崩成了一根弦,面上卻越發的高冷淡漠,“自是如此,不然我何須對一個外人如此關注。”
重淵明顯不信,“拿自己給他當劍,關注過頭了。”
卿止發現自己編謊話編的越來越順溜了,他高深莫測道:“魔尊道為何白家二長老會收他做唯一的真傳弟子?”
重淵臉露疑惑。
卿止一本正經的說:“因為他天生便是九仙劍體,握在他手裏的任何劍都會被他劍體不自覺流露出的劍氣浸染,久而久之便有凝練劍元體悟大道的功效,我總歸是要送他劍,再護他一生,不若把自己送他,不是更好?”
重淵有點相信了。
卿止又道:“我師尊便是這樣的劍體,他被我安置在道宮,若你不信,自可來親自驗證。”
重淵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覺得對方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再說不信都有點過意不去。
于是他道:“可以,我在魔宮暫且有事,等事情處理完,我會來道宮走一趟。”
雖然心裏還有點疑惑,不過被他暫且壓下了。
頓了頓,又道:“那朵桃花于我甚是重要,還請道尊還回來。”
那可是縮小版的你,我要養成他!
卿止一萬個舍不得,立刻抛出之前的問題,“軒銀的事情你還沒給我一個交代,我不過離開他身邊一時半刻,怎就到了你床上?”
重淵淡淡道:“那是白家自作主張把你送上來的,不是我的意思。”
卿止心裏一松,第一個蹦出來的念頭是:你那撇清關系的語氣是什麽意思?嫌棄我呢?
第二個念頭是: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然後他就被這念頭的順序驚的怔了一下,有點想捂臉。
我……我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他把這個念頭晃出腦海,一本正經道:“原來如此,倒是我誤會你了,既然你魔宮還有事,我就先幫你照顧幾天桃花。”
重淵想都不想,立刻道:“我可以照顧好!”
卿止不贊同的搖頭,“你那放養不叫照顧,它不吃你就不給是不對的,靈土靈水陽光缺一不可,不能因為它不要你就不給。”
重淵:“……”
卿止話落,又覺得他這樣從重淵手裏搶孩子不太好,畢竟人家桃花和他非親非故的,他沒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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