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阿姨被那聲音吓到，從一樓露臺進來困惑地問：“怎麽了這是？被風吹了嗎門？”

席杭長呼口氣，看看樓上緊閉的房間，随後搖搖頭在客廳坐下。

阿姨好奇地看他，“你怎麽了席杭，不是去打籃球嗎？小精靈剛剛出去找你們了哦，沒跟你一起回來？”

“回了。”

“哦，那原淮呢？”

“和同學玩去了。”

阿姨點點頭，繼續去露臺上修剪盆栽，邊走邊說：“待會兒去問問精靈吃不吃宵夜，要的話我晚點做，反正你們今晚肯定不會那麽早休息。”

席杭坐在沙發，雙手手肘撐在膝上，目光無焦距地落在桌上的水杯。

盯了自己的倒影幾眼，他煩躁地往後躺倒下去。

還沒閉眼，門外響起門鈴，伴随着祁昇的吶喊：“杭哥，串個門行嗎？開門。”

席杭：“他不在。”

祁昇：“卧槽，還有介樣的人。”

阿姨從露臺笑着進來，拐去開門，放幾人進屋後說：“他回來就倒沙發睡呢，臉色一般，不知道誰惹他不痛快了。”

幾人聞言，你看我我看你，都心照不宣。

進了客廳，長沙發果然被一人占滿，左右看看，沒有金霖小仙女的影子。

幾人各自坐下。躺着的人緩了緩，翻身坐起來，輕揉眉心。

塗宥靠沙發裏笑了笑，說：“小精靈呢？沒事吧，那幾人就是吓吓她。”

人沒回他。

他邊上的一人指着對面的謝之勻說，“她躲到姓謝的身後，不過好像眼眶紅紅的，小可愛可能真吓到了，”說着又下巴移向席杭，“不然這位那麽生氣，出手那麽重。”

祁昇聞言，腳踢踢席杭：“杭哥你今晚怎麽回事，出手招招好像要往死裏弄。”

席杭眉眼不動，靜靜坐着。

謝之勻這時開口：“不過，席杭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我看朋友圈裏有認識那幾個人的人說，都上醫院了。”

“上太平間了再來跟我說。”

“……”

幾人面面相觑，最後謝之勻輕咳一下，“你幹嘛那麽生氣？”

席杭擡眼斜睨他，驀地一笑，“你不生氣？你當然不生氣，她和你又不熟。”

“不是，”莫名被嗆的謝之勻摸不着頭腦，“我怎麽就不熟了，就是沒必要那麽嚴重，你看你把人揍這樣，回頭肯定鬧得全校皆知，那是在一中門口你知道嗎？然後你家裏也就知道，你這不是玩完。”

席杭懶洋洋靠入沙發，閉上眼睛。

這邊塗宥幾人對視一下，塗宥打趣：“我覺得有道理啊，而且你說你揍完了人，還臉色這麽黑幹什麽？要黑也是原淮黑啊。精靈吓到了，你打完人給精靈報仇不就完事了。坦白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小精靈。”

祁昇聞言，臉頓時也黑了，一副“我準備追小精靈的你不知道嗎能不能給我點面子”的模樣，邊上幾人倒是都笑了。

謝之勻邊笑邊不動聲色地掃了塗宥一眼。

席杭沒說話，口有點幹，坐直倒了杯水喝。

塗宥繼續找死般地笑着輕踢他，“杭哥你快說，你是不是日久生情喜歡我們漂亮可愛的仙女精靈了？所以見她被欺負整個着急且怒火中燒。”

話落，那只腳差點讓席杭踩骨折。

他擡眼，斜斜一笑，“滾，那是原淮的妹妹。”

塗宥把腳縮回來，悠悠道：“原淮妹妹怎麽了？你們又沒那什麽……”

席杭：“再廢話一個字我弄死你。”

樓下嬉鬧的聲音隐隐傳上去，只是聽不清楚，右邊第一個房子裏，床上埋着一個小身子，被子蓋到頭，沒有留一絲縫隙，裏面不時傳來一聲聲抽泣。

枕頭濕透後，金霖翻個身繼續趴着，眼睛睜開，眼眶裏水光閃閃，閃不到兩秒，她一吸鼻子，淚水又滾落臉頰。

晚上十一點，塗宥那幾個人才慢悠悠走了，邊走邊說原淮這人，絕了，和女同學浪到這個點還沒回，怕是要明年才能見到了，等不起等不起。

人走了，客廳再次恢複清淨。

不多時，席杭和早前一樣躺倒。

阿姨從廚房出來，喊他：“席杭，去問問精靈吃宵夜嗎，她怎麽在樓上那麽久沒下來，不會睡着了吧。”

“可能吧。”

“別可能，去看看。”

席杭沒動，閉上眼。

阿姨困惑地盯着他，最後嘆氣，“着魔了你今晚。”她上樓去敲門，但是敲了半天沒回應，然後又下來，“你确定她回來了嗎席杭？別把人弄丢了呀。”

“嗯。”好像……已經丢了。

“那怎麽沒聲音呢？”阿姨着急。

席杭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幾不可察地輕呼口氣，“睡着了。”

“不太可能呀，外面那麽多煙花聲，那麽吵，而且她出門前還說她今晚要守零點，在國內跨第一個年，說她還沒在國內過過元旦，這怎麽可能十一點就睡着了呢。”

席杭沒說話，阿姨覺得對牛彈琴，氣急了去了廚房不理他了。

席杭安靜地躺在燈光下，外面一片片遙遠的煙花聲傳來，耳邊沒有一秒是真正靜谧的，他感覺心口被這聲音也弄的，缭亂一片，好像雪裏刮起了十級大風。

躺了一刻鐘，他上去，敲敲門：“金霖。”

裏面沒聲音，他轉轉門把手，鎖了。

嘆了口氣，他盯着門沒動。

須臾後，轉身下了樓，出門去。

阿姨在廚房裏探出來，“席杭這麽晚你去哪兒？”

“隔壁看看房子裝修得怎麽樣。”

“你喝多了吧你，大晚上看什麽房子。”話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阿姨站在廚房門口，一臉茫然地皺眉，“怎麽回事啊這，出門前不都有說有笑挺好的嗎？一屋子跨年的氣氛，怎麽出去一個鐘回來就變成世界末日了。”

席杭走到隔壁，打開門進去，樓下一片缭亂，不過廚房已經弄好了，磚換成不易滑倒的那種。

他越過客廳，上了樓。

樓上最近也開始動工了，畢竟是吩咐要在寒假結束之前搞定的，現在馬上放假了，寒假也不長，過個年而已。

他打開某個之前住着人的房間，裏面滿屋子塵土味道，加上窗戶沒關緊，在通風，所以滿滿的冰涼感覺，一副像是多少年沒住人一樣。

席杭走進去到了陽臺，站定，看向一中的方向，那邊現在依舊人聲鼎沸。

一中校園大且漂亮，向來是跨年的好去處，每年人都多，也有很多別校的人趁機來玩，只要和一中的人借借校卡或校服，披上假裝一中的學生就不難混進去。

他轉頭看進屋裏，看看四面空蕩的牆，腦海一晃，像是感覺已經到了幾年後，金霖已經不在這邊讀書好久，這個房子不會再有人來住的感覺一樣。

想着想着，心口就郁郁的。

……

原淮從電影院出來時，外面臨近十二點，滿街的熱鬧。

隔天放假，不過就放一天，葉幸茴也沒有要回家去，還是住宿舍，所以兩人前後走在回一中的路上。

和剛來時不一樣，這會兒他走在後面，葉幸茴走在前。

走着走着，葉小姐果然發現不對了，轉頭問，“你為什麽走後面？”

“……你說呢。”他眉眼不動，定定看她。

兩人邊對視邊走，葉幸茴抿着紅唇笑，想了好一會兒也琢磨不出，随即輕打他一下，“自己說，我腦子和你這個年紀第一還是有區別的。”

“哪裏有區別。”他低笑。

“快說~”

“不舍得。”

“嗯？”

“不舍得快點回去。”

葉幸茴呼吸一滞，随即紅着臉轉開頭，轉眼自己的腳步也慢了下來，一慢再慢，最後比他還慢。

原淮偏頭，戲谑，“怎麽了？也不想回去？”

“……”

“剛剛喊你出來，你還不出來。”

“別說了。”她又輕錘一下，“不然以後我都不出來了，當個好學生。”

原淮哼笑，“出來也是好學生。”

“也是，又沒和你談戀愛。”

原淮再次偏頭，葉幸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斥，“看路。”

他淺淺地笑，然後忽然湊近她低語，“是誰說不想影響學習的，你說我就等，反正也不差這一年多，畢竟我也不想影響你。可是幸茴同學，你這樣是想早戀嗎？要的話我就不忍了。”

“……”

她羞惱推他。

玩玩鬧鬧從市區回到一中，夜已經深了，不過今晚跨年，所以一中的大門門禁相對延長，門還開着。

原淮低調地壓低帽子，走在去往一中寝室的路，到了男生宿舍樓下，葉幸茴就讓他打住了，原淮還想往前，她着急：“不要了，再去被人看到，你要完蛋了。”

“完什麽蛋，今天沒事。”

葉幸茴噎住，“怎麽會沒事，今天又沒有‘一中禁止早戀’的規定也相對放松了。”

原淮低笑，“我們又沒有早戀，怕什麽。”他仰着下巴示意她別說話，走。

葉幸茴紅着臉無奈，心裏甜甜又緊張地到了前面女生宿舍樓下的一片花圃邊，她馬上屏住呼吸左右看看，“快走快走。”

“不走。”

“原淮！”

“等零點。”

“不要不要不要，零點被逮了可一點不浪漫。”

他失笑，敲敲她的貝雷帽，“盡會瞎說。”

“明年和你等吧，”她仰仰頭看天空的煙花，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清晰，“明年你要還沒喜歡別人，我就和你等零點。”

“喜歡別人？”

“啊。”

“你再說一句。”

葉幸茴眼角餘光瞄他一下，含着笑意輕哼，“明年、後年，後年一起在大學裏等。”

原淮勾勾唇，愉悅點頭，“上去吧，這兒冷。待會兒給我語音。”

“不應該是你回到家了給我說你到了嗎？”

“也行。”

“……”葉幸茴捂臉。

原淮臨走時，忽然低語一句，“我改天上塗宥宿舍住兩天，席杭是有報宿舍的，但他幾乎沒來住過。就塗宥那間，我發現陽臺剛好和你們宿舍門對着。”

葉幸茴：“……”

心情舒暢地披着滿天星光從一中回到家，原淮卻看到客廳一個人影沒有，荒荒涼涼的，一點沒跨年的氣氛。

不應該啊，他好奇，問從樓上下來的阿姨：“阿姨他們倆呢？席杭還沒回嗎？”

阿姨搖搖頭，“早就回了，都不對勁。”

“什麽？”原淮邊解外套紐扣邊挑眉，“什麽不對勁？”

阿姨：“金霖去找你們了，後面好像和席杭一起回來的，但是一來就關樓上，我喊了也沒回聲。”

“金霖出去找我們了嗎？我沒看到。”

“嗯，出去了，可能找到席杭了吧。”

“那她怎麽了？”

“就是不知道，關着門不出來，然後席杭一直倒沙發裏，也不說話，臉黑成炭，剛剛你們那幾個同學來了他也沒怎麽說話，讓他去喊精靈下來吃宵夜，怎麽喊他都不動，這會兒人剛從隔壁回來呢。”

“什麽？大晚上去隔壁幹嘛？”

“說看房子裝修得怎麽樣。”

“……”

大半夜看房子？

原淮眯了眯眼眸，随即上樓去，敲敲金霖的房門後，沒動靜，他直接過去書房，打開門。

裏面幾乎沒開燈，只有沙發邊的一盞小小的壁燈，照徹得房間裏一片灰蒙蒙，莫名讓人心靜。

席杭剛好洗完出來，瞥了眼他，沒說話，走到窗前沙發坐下。

原淮問：“金霖怎麽了？你們倆怎麽了？”

席杭：“吵架了。”

原淮一臉困惑，“吵架？吵什麽？”

席杭沒說話，把擦頭發的毛巾丢在邊上，閉上眼睛。

原淮氣急：“你他媽趕緊的，還想拖到明年嗎？”

席杭失笑，“滾，那就明年再說。”

“你試試，我不揍你！”原淮瞪他，“你和金霖吵什麽？有什麽好吵的。”他死活想不出這兩人能怎麽着。

席杭聞言，輕扯扯唇，還是沒說話，沒什麽好說的。

實在問不出來後，原淮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那幾個朋友，五分鐘過去，挂了回來坐下。

席杭已經躺倒下去，閉上眼。

原淮輕揉眉心，“所以你訓她了是不是？因為她一個人出門所以你生氣了？話那麽重嗎還把人訓得甩門不理你。”

席杭腦海裏晃了晃，閃過早前她眼眶裏水光閃閃看着他，然後轉身時抽着鼻子掉眼淚的畫面。

他喉結滾動一番，話在心口噎住，說不出。

原淮：“問你話呢，不說的話你自己惹的你自己去哄她我告訴你，我可不像上次開學那樣你把人惹着了配合你請頓火鍋就完事了。”

席杭：“不用你管。”

原淮呼氣，“臭小子。”

他起身出去，再次去隔壁，敲了幾下還是沒開門，他回房去找鑰匙，然後直接打開進去。

這間也沒開燈，不過能看得出床上躺着個人。

他過去坐在床邊，“金霖。”

床上沒聲音，他嘆口氣，伸手拍一拍，“席杭是不是訓你了，沒事啊，他可能也是怕你受傷害怕，金霖乖，我們不理他。你餓不餓，吃不吃東西？”

還是沒聲音，下一秒，門口傳來腳步聲，他掃出去。

席杭站門口看了看，随後進來。

原淮輕扯扯唇，起身低語一句“自己去哄”，完了就出去了。

門關上，席杭站在床邊一會兒，又坐下。

靜默幾秒，疑似聽到一絲絲吸鼻子的抽噎聲，他皺皺眉，“金霖。”

她翻個身睡到另一邊去，背過他。

席杭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外面忽然燃起滿天的煙花，整個房間都被照亮，全世界都好像在歡呼。

他掃了眼落地窗外，随即伸手拍拍她的被子，“你沒在國內跨過年？那這是第一次，起來看煙花嗎？零點了。”

床上的人繼續抽着鼻子，一動不動，無動于衷。

席杭眼神灼灼，深呼吸一口氣，“新年快樂，金霖。”

“出去。”被子裏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席杭挑眉：“我……”

她翻過身，掀開被子眼眶通紅地瞪着他，“出去！”

席杭皺眉，看着她的眼睛，伸手要摸摸她的臉，她一手拍掉他的手，“走不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北檸，山栀°，兔斯基的後裔投的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