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孟寧青當然敢。
陳策是個很不按常理出牌的導演, 也很會因時制宜的導演。
一般有吻戲的戲很少放在才開機沒兩天就拍攝的,怕兩個人才相處不夠熟悉而尴尬,傳遞不出那種感覺來。
但巧就巧在, 戲中的男女主第一次接吻, 就是在才認識不久下, 女主為了不暴露身份錯不及防的吻了男主,那些不自然和尴尬的小情緒就剛剛好。
陳策懶洋洋的坐在總機位監控前,懶洋洋地說:“不用演,你們就真是情緒反饋就行,放松點着來。”
兩個人瞬間心領神會。
“action!”
紅梅靛藍色旗袍幾乎嚴絲合縫的貼合着桓枝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身, 她神色慵懶的半靠在椅背上,可只腳尖點地,并未踩實,證明了她實際上的不安。
她雖笑盈盈的和祁風華喝着酒, 可所有的注意力卻全在外面。
忽然,走廊裏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正一間一間的暴力的打開門, 嘴上罵罵咧咧的像是在找什麽人。
聲音越來越近, 桓枝軟軟的靠在塌椅上, 眼睛有些迷離的直勾勾的看着對面的男人。
“啪——”
門在外面被粗暴地踹開的那一瞬, 桓枝忽然沒骨頭似的俯身, 吻上了祁風華的唇。
破門而入的人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軟到沒骨頭似的女人軟乎乎的貼着身前的男人接吻, 雖然只看到一個背影, 但是不是絕代佳人往往看個身段氣質就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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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親吻的男人因這忽然闖入的打擾,看向他們的眼神十分不悅。
“對不住,你們繼續。”
他一邊道着歉, 一邊暗罵着:媽的, 有錢人溫香軟玉在懷, 他可憐兮兮的找人找人不說,還得挨罵,這破差事。
桓枝聽着門再次被關上,隔壁的門被打開,罵喊聲再次響起。
她像是無力了一般,慢慢地向後仰,靠在了椅背上。而祁風華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一動未動。
她兵行險着,不是沒感覺到剛剛她吻上去時,祁風華的意外和緊繃,但到底沒推開她,這便還有轉圜的餘地。
過了幾秒,她緩慢的擡起眸,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一樣,可說話的聲音仍是慢吞吞的,“抱歉祁先生,我有點喝醉了。”
她的眼睫輕垂着,并不敢看他。她的臉帶着些微微的紅,這樣看上去,“喝醉”反而更像是女孩家心事的幌子。
祁風華像是明白了什麽,忽地一怔,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咔——!”
“不錯。”陳策的目光從機位後擡起,對着兩個人說,“休息一下吧,準備下一場。”
“辛苦了,孟老師。”易星文溫溫和和道,星辰般的眸子帶着淺淺笑意。
這是兩個人過完一條戲後打招呼的方式,孟寧青也笑着,靈動的眸子如波水映月,“你也辛苦了易老師。”
兩人邊走邊聊着下一場戲,向化妝室走去,準備下場戲的妝造,期間易星文有電話進來,他示意了她一下,孟寧青便先走。
謝時予到時,看到的便是她眸子潋滟嘴角帶着淺笑,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旗袍玲珑有致,美的像是從畫中走出來一樣。
朱唇飽滿水潤,如果不是唇角暈出一抹嫣紅,那将會非常的賞心悅目。
那抹口紅在她下唇瓣最柔軟的那裏,微微向左暈出,落在了她雪白的肌膚上。像是白雪上突兀的出現多被碾成泥的玫瑰。
玫瑰成了泥,便變得礙眼面目可憎。
可這樣可憎的東西落在她完美無瑕的臉上,她竟然還帶着盈盈笑意。
孟寧青正走着,慢慢從情緒中出來,忽然手腕被人緊緊握住,吓了她一跳。
還未來得及尖叫,便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有病麽?
話已經到了嘴邊,下巴卻被人兩指捏緊,用着并不算溫柔的力量往上擡。
這麽突然一下,讓她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
“你又抽什麽瘋!”她質問着,可這樣仰着頭,下巴被捏住,連帶着唇似乎都張不太開,說出來的話并未有太多的氣勢。
忽然,溫熱的指腹輕擦着她的唇。
兩個人彼此太過熟悉,這樣的觸碰讓她不由的一顫,以至于最後幾個字不但沒有氣勢還有點抖。
謝時予垂着眸,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擦着那塊皮膚。口紅被擦掉,白皙輕薄的皮膚被揉搓成更加豔麗的紅。
孟寧青被弄得有些疼,眉頭輕蹙了下,“你——”
她才開口,卻對上了男人一雙古井不波的眸子,沉寂的像是沉匿在深海沉睡的巨型兇獸,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帶着毀天滅地的寒意。
質問的話便這樣被暫時又吞進了嘴裏。
“!”
孟寧青才不要承認自己竟然被他的氣勢吓到,強行為自己挽尊的挺了挺胸脯。
下一秒,唇卻被人忽然吻上。而她的這個動作,越發的方便了男人,謝時予就勢摟着她的腰,讓她更加的貼近自己。
他長驅直入,肆意而又惡劣,近乎懲罰的狠狠吻着她。
舌根被吻到發麻,雙手被一個反手扣到腰後,氧氣被瘋狂的掠奪,頭暈腦脹的暈眩毫無反抗的能力。
這種無力感和眩暈下不自覺的輕顫交疊沖撞着,氣的孟寧青眼睛都紅了,帶着股說不出的狠勁不再退讓,以自己為餌。
一聲悶哼,從兩人交纏的唇中溢出。腥天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着,謝時予條件反射的後退了下,但瞬間反應過來,想繼續與她抵死糾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緊緊這樣的一個緩沖,孟寧青便猛地将他推開。
她這下用了十足的力氣,帶着憤恨與說不出來的屈辱,有着幾乎同歸于盡的氣勢。謝時予一個沒防備,倒真讓她推的後退了兩步。
謝時予也沒生氣,用舌尖輕舔了下唇角,輕笑了下,懶洋洋地問:“解氣了?”
開什麽玩笑?這怎麽夠解氣!
不把他抽筋扒皮都難解心頭之恨!
他時不時地跟她抽個瘋算怎麽回事?!
謝時予見她不說話,走上前看着她的眼睛說:“鬧夠了?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鬧?
原來謝時予這樣時不時的抽下瘋,只是覺得她在鬧?
所以他的“抽風”,其實是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設施求和?
孟寧青輕笑了下,笑的有些發冷,像是極地中開出的玫瑰,美麗又無法靠近。可眼神卻有些尖銳,近乎帶着挑釁般的看着他,道:“謝時予,我拍吻戲了。”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花的口紅,潋滟的眸子,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反應,他都再清楚不過,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更加的清楚。
所以他才要狠狠地吻她,将她身上屬于別人的氣息,哪怕只有一點點,也都要全部的遮蓋掉,去除掉。
他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卻輕松甚至寬和道:“我不在意。”
如果,她非要拍這部戲。他可以勉為其難的答應,裝作不去在意。
因為他不想再忍受,她只會和別人笑,只會和別人接吻。哪怕只是假的,演的,他也接受不了。
他要把人拉回自己的身邊,一次一次的将那些味道覆蓋掉。
孟寧青又笑,笑的有些譏諷,她一字一句道:“我和人拍吻戲了,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謝時予看着她明亮的眸子,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忽然湧上心頭。
他搶白一聲,快速道:“我接受你的職業特性,你當然可以為了工作拍吻戲。”
他自認天衣無縫,可語氣中的急促還是出賣了他的慌亂。
孟寧青笑着搖了搖頭,含水的狡黠目光不留任何情面的直直戳破他想要維持的局面,“我拍吻戲了,意味着我們的約定結束了。結束了懂麽,謝二?”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明明白月光都回國了,還要來找她。
是變态的占有欲,覺得她已經标上了“歸他所有”的标簽,所以怎麽樣都要把她圈在他的地盤上?
但沒關系,既然他絕口不提白月光的事,她便也當做不知道。
這樣,也算是她先提出的結束,留給自己一個自欺欺人的高傲姿态。
謝時予當然知道約定結束了是什麽意思。
當時,兩個人對彼此提出的要求,一個是不要拍吻戲,一個是不許找別人。
毀了約,也就意味着兩個人的關系也便就此斷了。
謝時予深吸了一口氣,他明明已經做出了讓步,不計較她這次的毀約,她到底是為什麽?
他沉聲問道:“為什麽?”
難道讓你有一天懷抱白月光,然後把自己掃地出門麽?
她并不願意歇斯底裏的像個可憐蟲一樣的質問,孟寧青輕笑着,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高揚着頭顱,漫不經心道:“不為什麽。”
所以是我先踹開你的。
謝時予的驕傲,讓他能在一段感情結束時問一句原因,已經是極限。
聽到這話,他也只是輕點了下頭。又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怎麽形容最後那個眼神呢,帶着幾分不甘,幾分憤懑,還有那麽一二分的……委屈?
孟寧青被那最後一個眼神弄得心尖顫了一下,有些微微發愣。
易星文聊完電話回來,見她還在着有些詫異的問:“孟老師……這是在等我?”
孟寧青下意識地擡起頭,眼中有着片刻的空洞,又很快的被壓了下去。
她搖了下頭,又快速的點了下,勉強笑道:“易老師不弄好,我弄好也是白等着。”
易星文港校說話,待看到她的臉時微微一愣,可一瞬便恢複了正常。語氣如常的玩笑道:“那真是辛苦孟老師了。”
兩個人一起走去化妝間,易星文一直走在她的外側,可裏側有昨天還未徹底幹的積水,孟寧青很讨厭靠近水,這些淺的連她鞋子都沒不過的高度都讨厭。
但她心思并未在這裏,也就沒注意。
到了化妝間,易星文走在她的前面,對着妝造老師說:“衣服扣字不知怎麽在勾在了一起,麻煩老師們弄一下。”
他這套衣服做的時候很費時,又嬌貴,妝造師們不由得湊了上去,一時間也沒看到他身後的孟寧青。
孟寧青倒是不在意這些,有些疲倦的随便找了臺化妝桌前坐下。
慢慢地調整着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複。她很讨厭在拍戲的時候,有私人的情緒進入。
就這樣的做了十分鐘深呼吸後,那些屬于“孟寧青”的強烈情緒像是海綿中的水一樣,被慢慢擠出去。
她長嘆了口氣,忽地餘光掃到了鏡子前的自己,頓時愣住。
她的嘴巴紅腫的不像話,花掉的口紅暧昧的暈在唇邊,像是綻放了一朵旖旎的花。
做過什麽,別人一眼就能知道。
難怪向來客氣有禮的易文星會讓她走在積水更多的一側,其實是在幫她擋路上的人。還有剛剛,一進來就叫走了所有化妝師,其實是在給她打掩護,而又怕她尴尬的不能直說,所以留下她一個人,讓她自己發現。
孟寧青心口微熱。
謝時予那個混蛋!她就知道,他怎麽會讓她好過,原來是早就在這裏擺了她一道。
什麽大度啊,溫和啊,都是他裝的假象。
他是什麽樣的人,她還不知道麽?
他最是惡劣,最喜歡不着痕跡的戲弄人。最享受,看人們一點點的反應過來後的那個反應。
到底是為什麽,她最初見他的時候,會覺得他明亮又向揚呢?
孟寧青想了想,覺得,一定是那天的眼光太明媚溫暖,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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