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她沒有被留下一只洋娃娃用于自欺欺人。

也沒有一棟擁有溫暖回憶房間, 用于緬懷。

孟寧青抱着懷裏的抱枕，慢慢地眼圈就有點紅。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這樣的一個人，就像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般, 如此平常。

平常到, 滲透進生活的一點一滴, 不應該覺得意外才對。

或許是剛剛太過喧嚣，又或許是小女孩的演技太好。

她是觀衆，也是故事中的人。

四周是白茫茫一望無盡，除了她空無一物的深海，而她在大海中漂浮着, 不止何時停止，哪裏是盡頭。

忽然，一道有節奏的聲音穿過層層的海浪，來到了她的耳邊。

就像是小女孩被打開的衣櫃。

周圍的海水慢慢退去, 變成綠洲，花草樹木都變得鮮活。

有節奏的聲音再次響起。

孟寧青猛地回過神來, 走過去開門。

當謝時予那張熟悉又過分好看的臉出現在面前時, 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謝時予唇齒微勾, 半拖着調子道：“怎麽這麽慢才開門, 這會兒又不怕我被別人看到了？”

孟寧青看着他, 這才好像徹底清醒過來, 可指尖還是有些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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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予看着她有些茫然空洞的目光, 眉頭微緊，“怎麽了？”

他上前一步，手貼上她的額頭, 同時将門關上, 盯着她的眸子問：“不舒服？”

謝時予不敢錯過她的每一個細小的表情, 她太會騙人。

有事也會說成沒事，沒事也會說成有事。

這是個演技絕佳的小騙子，稍有不慎就被她蒙混過關。

孟寧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知道貼在自己額間的幹燥大手很溫暖，很真實，讓她忍不住的想去抓住，去溫暖自己冰涼的指尖。

事實上，她也真的這樣做了。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她便抓住了謝時予的手，真的很溫暖，讓她的指尖都跟着不由的蜷縮了下。

謝時予以為她又要将自己推開，眉心皺的更緊了幾分。

過了幾秒，發現她只是牽着自己，并沒有将自己甩開的意思，緊皺的眉才松開了幾分。

謝時予這才意識到，她的手很涼。而她似乎不僅僅只是牽着自己，而是将整個小手擠進他的掌心裏，更像是……将他當做一個暖爐。

他微微俯身，和她的目光平視着。不知道她到底怎麽回事，連聲音都不自覺的放的更輕，像是怕吓到她，“你到底怎麽了？很冷麽？”

已是盛夏，房間裏不開空調，都會悶熱的受不了的天氣。

謝時予也是這才發現，房間裏連空調都沒開。

孟寧青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漆黑地眸子裏流淌過得溫柔和緊張。

這種情緒，應該名為在意。

孟寧青想，至少現在，今晚，謝時予在她身邊，她不是一個人。

沒有永遠渡不過的深海。

人類是可以允許自己偶爾放縱的，那值得被所有人、包括自己原諒。

謝時予沒得到答案，卻得到了一個溫軟的懷抱。

他不由的身體一僵，有些不明白現在的情況。

孟寧青輕靠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他懷中的溫度。他的肩很寬，比夢中無數次夢到的那個深海中的木板還要寬大安全，她可以完全的趴上去，不用擔心掉下來，墜入更深的海底。

她将臉貼在他的懷裏，近乎貪念的去感受這份真實的溫度。

“青青？”謝時予輕聲叫着她，像是怕把這片刻難得的溫存叫醒，他們的距離再次無限的拉開。

可卻又很想明白，她這是怎麽了。

孟寧青應聲擡頭，她看着面前的人，思緒已經完全飄散。她不想再墜入那無盡的深海，只想留住這個真實。

至少今晚是這樣。

她忽地，微微墊腳，輕吻住了他的唇。

像是一片煙花在謝時予的腦中炸開，他眼睛不自覺睜大，像是不可置信的垂眸看向她。

孟寧青卻不管不顧，已經全憑心意的去做，再次親吻他的唇。

這次她吻的更深了一點，想要得到更多的溫暖和真實。

唇齒間久違的味道，讓謝時予的頭皮發麻，理智已經如繃緊的琴弦般齊齊斷裂。

她急切的吻就像是信號一般，接下來的一切都已經徹底失控。

謝時予大手撐住她的後腦，開始反客為主，不像她那般，只會急慌慌的吻人，把自己的心意展露無遺，又笨拙的厲害。

他的吻，更帶着技巧，又故意的使壞。

孟寧青的腿有些發軟，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才堪堪站穩。

沒有打冷風的房間變得異常悶熱，全身變得汗津津濕漉漉的，空氣都變得黏膩。

謝時予扶住她的腰，再一次的吻住了她的唇。

孟寧青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淚水，輕度的缺氧讓她大腦有些空白，徹底站不住。

謝時予将人打橫抱起，吻卻一直沒停下來。

柔軟的床，安靜到能聽到彼此呼吸聲的卧室，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便格外刺激人們的神經。

孟寧青的腳趾不自覺的微微蜷縮了下，眼睛卻一直睜着。

這幾天的J市異常悶熱，憋着的雨要下不下，讓人難受的不行。

今晚這場醞釀已久的大雨終于落了下來。

噼裏啪啦的伴随着疾風，樹葉被撼動的劇烈搖晃着，送來一陣又一陣的涼意。

終于将多日的悶熱感緩和了幾分。

孟寧青卻絲毫感受不到，她覺得更熱了，空氣間的每一個分子似乎都變得潮濕悶熱，黏膩的不像話。

孟寧青只記得，後來半睡半醒間，她被熱到不行，無意的翻了個身，想要逃離身後的大暖爐，卻被一個大力重新拉了回去。

她實在是太困，便也沒有力氣在做掙紮，只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她仍舊是被熱醒的，身體快過大腦的率先蘇醒過來，往旁邊躲了躲。

這次，倒是沒再被重新拉回去。

她又閉着眼緩了緩神，過了幾分鐘後才徹底清醒。

空氣間似乎都還充斥着那股黏膩的味道，她翻身下床，打算去洗漱。

腳還未踩到地面，腰間忽然一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又扯了回去。

孟寧青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她這才意識到男人還未走。

謝時予眼睛沒睜開，便直接來吻她。他也不管是哪裏，只胡亂着吻着。

孟寧青神色微僵，将他的臉推開。

謝時予只當她是小性子又起來了，嘴劃過她脖頸時又順勢吻了吻，這才睜開眼睛。他看着懷裏的人，聲音還帶着剛醒時獨有的磁沉，“怎麽不多睡會兒？”

孟寧青輕垂着眼睫，錯開他的目光，“還要趕飛機。”

他擡手，輕揉着她柔軟的頭發，聲音都跟着變得一樣的軟，“還有別的工作安排？”

這樣抱在一起，是戀人間才有的親昵，孟寧青抿了下唇，“你先讓我起來。”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可這份平靜，聽到謝時予耳中，卻像是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向他澆了下來，澆滅了他從昨晚就開始沸騰的情緒。

謝時予将人松開，他看着立刻爬起來，像是不像跟他沾上一點關系的人，眉頭擰了擰，也跟着坐了起來。

他一錯不錯的看着她，聲音有些沉，“孟寧青，你這是什麽意思？”

太久沒被他連名帶姓的叫，這麽一叫，孟寧青還有些心虛。

她輕眨着眼睫，過了幾秒才說：“你做了這麽多事，不就是想這樣麽？”

但她這話說的沒什麽底氣，聲音都是慢吞吞的。

謝時予被她氣笑了，“所以我做了這麽多，在你那裏，只是覺得我想睡你？”

孟寧青舔了下有些發幹的唇，垂着眸說：“又有什麽區別麽？”

“當然有區別。”謝時予沉聲道，“我要的，一直都不僅僅是你這個人，還有你的心，你的心！懂麽！”

他最後，幾乎是強壓着怒氣，卻還是沒控制着低吼出聲。

孟寧青第一次感受到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沒有歇斯底裏，甚至連聲音都只是比以往大了一點點，但卻是她見到的他最低氣壓的狀态。

即使是這樣，最後謝時予還是将人送到了機場。

只不過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初，兩個人也是不怎麽說話，那個時候，孟寧青很放松，甚至覺得，她有位不錯的“金主”，不需要她提供太多的情緒價值，也不需要她過多地應付。

後來，總是謝時予找個什麽話題，她覺得有興趣的話會聊上幾句，仍是一個非常松弛的狀态。

現在，明明也只是像往常一樣安靜，但她卻覺得如芒在背，怎麽樣都不自在，就連車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

終于到了機場。

孟寧青長長的松了口氣，她看了眼車內沉默氣壓低到不行的男人，想着人家大老遠來送一趟，還是打了聲招呼，“謝謝，那我先走了。”

謝時予只目光淡淡地看向前面。

沒有等到什麽回複，孟寧青也沒再多待，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了行李便走了。

謝時予看着那個潇灑的背影，心口堵着的那口氣差點沒把他給創吐血。

孟寧青在飛機上補眠，她昨晚并未睡好。

不記得最後折騰到了幾點，最後的記憶只記得天已經開始蒙蒙亮。

工作原因，她早已經習慣了在飛來飛去的間隙睡覺，睡眠質量甚至還算不錯。

但今天，她戴上自己常用的黑色眼罩，耳機裏播放着舒緩的音樂，卻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着。

最後她越睡越煩，直接拉下了眼罩。

她看着這個黑漆漆的眼罩，還是當初買耳塞時送的。耳塞并不怎麽好用，用過幾次之後便被她閑置了，反而這個贈送的眼罩用起來很不錯，便一直用着了。

想來用着也有兩年多了，但不知怎麽，腦子裏忽然就想起了謝時予儲物箱裏，那個粉撲撲，上面還畫着兩只大眼睛的眼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