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村哥番外

“我回來了。”

簡單跟父母聊了幾句之後，幸村精市就回了房間。

把網球袋放在牆邊，他仰躺在寬大的床上，目光靜靜地看着淺藍色的天花板。

昏黃的夕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隐約可見空氣中點點浮塵，他半張臉沐浴在暖光中，鳶紫色的雙眸盛着光芒，卻顯得有些隐隐的模糊迷離。

半晌，幸村精市坐了起來，目光投向桌子上的日歷本。

又是一年暑假。

已經、過去一年了。

他緩緩地擡起手，用手背蓋住自己的眼睛，重新躺了下來。

良久，形狀美好的嘴唇輕微地顫了顫，緊接着從唇邊溢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

幸村精市坐在床頭，再次低頭看了一遍手機屏幕裏顯示的短短一句話：“晚安。”嘴唇邊流露出微小的一抹弧度，眉眼也溫和了幾分。

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和情緒，其實……也挺不錯的呢。

第二天，幸村精市起的很早，內心無法掩飾的喜悅感溢于言表，連妹妹也好奇地問了一句，“哥哥最近有發生什麽好事嗎？”

他只是微微一笑，摸了摸妹妹柔軟的頭發，“有。”

吃完了早飯之後，幸村就背着網球袋朝松川朝杏家走去。

晨光熹微，空氣清新地讓人心情愉悅。

走到松川家樓下，正好遇到松川朝杏從家裏出來。她穿好鞋子，轉身朝媽媽揮了揮手，“媽，我去學校了！”

“路上注意安全。”

幸村微微一笑，叫了她一聲，“柊真。”

松川朝杏似乎沒聽到一般，直到認出聲音她才轉回了頭，看到幸村時微微訝異，随即笑了笑，“幸村君，早上好啊。”

幸村唇邊笑意一滞。

松川朝杏似并未察覺，“幸村君也是從這邊去學校的嗎？好奇怪啊，以前都沒有遇到過呢。”

幸村突然急切地往前走了幾步，松川朝杏察覺他臉色不對勁，往後退了一步，這下意識的動作讓幸村動作一停，剛擡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随即慢慢地垂了下來，收攏成拳。短暫的沉默讓松川朝杏頗為不解，“那個，幸村君？你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幸村雙眸緊緊地盯着她，鳶紫色的眼眸黯沉幽深，随即他低聲說，“松川桑？”

松川朝杏立馬說，“我在，怎麽了？”

她的眼眸清澈見底，有着淡淡的擔憂和不解，坦誠地直視着他，看不出任何一絲一毫的逃避和不安。

幸村嘴唇微抿，緩緩呼出口氣後他放柔了語氣，“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別玩了，我們早點去學校吧。”

松川朝杏诶了一聲，“可是，幸村君，我沒有……”

“別說了。”幸村精市半側過身體，臉側的紫色微卷頭發掩蓋住了他的神情，“我們走吧。”

松川朝杏覺得幸村精市很不對勁，“幸村君，你真的沒事嗎？”

微風輕輕地拂動幸村精市耳旁的卷發，許久沒有等到幸村的回答，松川朝杏猶豫着說，“幸村君……？”

幸村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過了很久，才輕聲回答，“沒事。”

他往前邁了一步，突然問了句讓松川朝杏很摸不着頭腦的話，“松川桑，你認識濑戶柊真嗎？”

不知道為什麽，松川朝杏覺得幸村說到濑戶柊真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加重了不少，雖然不解，但她沒有多問，“不認識……是立海大的學生嗎？”

幸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那……松川桑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嗎？”

“昨天？前幾天我都生病在家啊。”

“……”

一片死寂，松川朝杏有些擔憂地看着幸村的背影，依舊清俊挺拔的身影，卻莫名地讓人産生一種絕望的情緒。

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樣，茫然而絕望。

松川朝杏轉學，離開了神奈川。

幸村精市像一個普通同學一樣，平靜的微笑着，道了一句再見。

沒有任何的挽留。

他想留的，卻連一點挽留的機會都不曾擁有。

在他還沒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地結束了。

他想知道那人到底去了哪裏，還會回來嗎？但是他該去問誰？誰能回答她？他想去找到她，既然她要離開，那麽他去把她找回來，但是誰又能告訴他，究竟去哪裏才能找到？

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了他的生命中，把他的心攪亂了之後，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她到底在乎他嗎，在她心裏，幸村精市難道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名字嗎？

一次次地問自己，一次次地拒絕去想答案。

他利用高強度的練習麻痹自己，讓自己沒有一點空餘時間去胡思亂想，直到真田的痛斥之後，他才停歇下來。

真田問起緣由，他苦笑着對真田說，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啊。

松川朝杏轉學離開之後，幸村精市和以前一樣，過着平淡卻真實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松川朝杏的好友，長澤有希子來找他之後，這種詭異的平衡感才被打破。

“幸村，其實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長澤有希子對他說，“我總感覺前段時間的朝杏有些不一樣。當時還沒有察覺，現在朝杏轉學了，我就突然想起些差異來了……”

幸村精市只是微微地揚了揚唇角，“也許吧。”

長澤有希子抿了抿嘴唇，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相片。

“這是……上次試膽大會的時候拍的。我洗了兩張，一張給了朝杏，這張……就給幸村君吧。”

幸村精市目光微移，落到相片上相視而笑的兩人時，停滞住了。

那麽的美好，甚至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那個人真的在他的生命裏存在過嗎？真的有來過他的身邊嗎？卻又為什麽，不給他任何一點反應的時間，在他還沉浸在獨自的喜悅中時，就悄然離開了？幸村心裏湧上一陣陣的苦澀，難以排解。他伸手接過那張相片，手指不自覺地撫上相片裏的人的側臉。

日夜積累起來的鈍痛和絕望猛然湧上心頭，他微微弓起身體，以忍受這幾乎讓人窒息的痛苦。長澤有希子連忙想扶一下他，“幸村，你沒事吧？”

幸村輕輕地擋開她的手，“沒關系。”

說完，他轉身離開，手指緊緊地攥着那張相片，就像是努力抓緊最後的一絲一點聯系。

數不清過了多少日夜，他不願去仔細想起，相片裝進精致的相框之後就被他藏到了書櫃的最裏層，從此他甚至不願意打開書櫃，深怕那張笑臉再次落入眼底，勾起潮水翻湧的失控情緒。

他的生活像是沒有改變，網球，隊友，都還在。

他依舊還是會雲淡風輕地笑着，像是什麽事都不曾發生，像是生命裏根本沒有那個曾讓他愉悅傷心，不安彷徨的人出現過。

但是幸村精市比任何人都明白，心裏的某個不見天日的陰暗角落，已經開始逐漸地潰爛腐臭。

直到有一天，會完全變空。

*********************************************************************

夜晚。

幸村精市坐在桌前，把作業完成之後，目光移到了日歷本上。

一年一晃而過，曾經的那些好像能把他壓垮的痛苦，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原來一年這麽快，那麽還在乎再多幾年嗎？

……不在乎了吧。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濃黑的夜色，眸色也逐漸變得深不可測。

這一年來，他偶爾能在路上遇到幾個身形和松川朝杏相似的，偶爾目光還會不露痕跡地掠過。其實幸村精市心裏明白，這不過是他沒有任何希望的妄想罷了，現在的松川朝杏，只是松川朝杏，而他要等的那個人，已經不知道在世界哪個角落了。只是，想給自己一點微薄的慰藉罷了。

也許，有一天，能在路口遇到呢？

也許……她還會像在夢中輕喃一樣，輕聲地喊他一聲親昵的阿市。

也許……吧。

幸村精市手搭上書櫃，猶豫很久，終于有勇氣拉開了那個抽屜。

相框被藏在最深處，已經蒙上了一層灰。

他用紙仔仔細細地擦抹幹淨，然後靜靜地看着相片中的少年和少女。

一個是他，一個是他不動聲色地藏在心裏的女孩。

幸村精市把相片從相框裏抽出來，背後寫了一個名字，還有一句話。

筆跡很深，寫下她名字的時候，用力地似乎都快把相片戳破。

濑戶柊真。

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

他只聽過一遍，也只喊過一遍。

下面還有一句他從電影裏摘錄下來的話——

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