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48]

“小真，馬上就要結束了。”

吶，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人願意這樣一直等下去嗎？

眼前一片模糊，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揪緊，滞悶的胸口連呼吸都顯得那麽艱難。

即使，沒有希望嗎？

……為什麽不能放棄？她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只是個注定會消失的意外，她離開時甚至沒有預想過他的反應——她只想着自己要回家，為什麽他還會記着悄無聲息就離開，再次遇見也不敢說出身份的她？濑戶柊真肩膀輕顫着，她多想大哭出來，但是所有的哭聲好像都擠在喉嚨口，最後只能發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嘶喊。她從來沒有此刻這麽濃烈地希望幸村精市轉頭就把她忘掉過，如果他遺忘了她，有了自己的美滿家庭，她只會在微笑祝福的時候黯然失落一會兒，因為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她和幸村精市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他還記着她，她卻半點高興都沒有，胸腔裏的心髒撕扯般地疼痛着，想要哭，那些情緒壓至喉間灼燙了喉嚨卻半點也發洩不出來。

她讓所有的同人文裏的幸村精市都有了幸福的結局，除了她喜歡上的這個。

濑戶柊真慢慢地原地蹲下，額頭抵着手臂，久久未曾發出一點聲音。

小萌猶豫着再說了一遍，“小真，馬上就要……”

濑戶柊真突然開口了，語氣裏還有沒消失的哭腔，“還有多久？”

“……差不多五分鐘。”

她抹掉眼淚，“小萌，答應我一個請求好嗎？”

“……”

她的語氣幾乎可以說是祈求，“……求你了。”

片刻後，寂靜的路上偶爾的行人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匆忙跑過，還不時地四處張望着好像在找人。

沿着剛剛幸村精市和長澤有希子走的方向追了過去，濑戶柊真卻沒有找到他們的身影。猛烈地一陣快跑之後，胸口難受地透不過氣，喉嚨也幹澀地咽一下唾沫都隐隐地疼，她卻一點都不敢慢下步子，什麽都不敢想，只顧着四處尋找着那個清隽挺拔的身影。

她要做什麽？找到幸村之後要說什麽？濑戶柊真腦袋一片空白，眼神也恍惚而迷茫，腳步卻堅定地循着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吶，也許是永別了吧——也許以後，幸村精市變回了那個只存在在屏幕和海報裏的人，而她是只能隔着屏幕與海報觸碰他的人。

苦澀與心酸從身體的最深處蔓延出來，遍布全身所有細胞與神經。

她想對他說，我是柊真啊，你能認出我的，對不對？

……我不想走了啊，想留在你的身邊啊。

跑過了一個街角，她遠遠地看見幸村精市站在路燈下，朝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的長澤有希子揮了揮手。放下手後，他靜靜地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背對着她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濑戶柊真放慢了步子，不敢大聲喘氣，只能一步步慢慢地走到他五米遠的地方，沒有再繼續靠近。

幸村似有所感，轉過了頭，目光落向站在他身後的濑戶柊真。

她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麽在閃爍，直直地看着他，整個人都好像放空了一般愣怔着。

幸村精市與她對視了幾秒，随後微微淺笑點頭，轉過身打算離開。濑戶柊真心裏就像是繃着一根弦，看他轉過了身，那根弦繃斷了，她心慌地開口，“阿市——”

因為剛剛哭過，聲音還有些幹啞，這一聲她幾乎是含在嘴裏咕哝着的，幸村卻好像聽見了一般，身形一僵。突然，他猛地轉過了身，大步邁到她身前，雙側的手緊握着，似乎在拼命地克制着什麽。他有些粗重急促的呼吸好像就在她的耳邊，濑戶柊真擡頭看到那一汪深潭一般的雙眸猛然掀起的巨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擺放手腳，愣愣地與他對視。

幸村精市壓抑地低聲問，“抱歉，你——你剛剛說了什麽？”

小萌連忙開口，“小真！你想清楚你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濑戶柊真緩慢地眨了眨眼，唇角邊拉出一個像哭又像笑的弧度，“抱歉、我……認錯了。”

吶，阿市，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我不用再糾結苦惱到底該如何選擇。

但是啊，到最後我們依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即使伸出了手，也沒有勇氣去擁抱你，真怕自己，不舍得再松開手了。

濑戶柊真深深地低下頭，不敢再看或者聽，急急忙忙地從他的身旁走了過去。

幸村站立在原地，眸中一片冷寂。

短暫地沉默過後，他似乎忽然想到什麽，那雙暗潭般的眼眸掠過了一絲光芒，他轉過身，急切地開口，“等一下——”

尾音硬生生地停滞住了。

身後空無一人。

************************作者這麽可愛你們舍得打嗎！************************

“叮鈴鈴——”

噪音把濑戶柊真從迷迷糊糊的狀态中拉了出來，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眼前慢慢地從一片模糊恢複成了清晰。

天藍色的天花板。熟悉的鬧鐘鈴聲。

她躺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愣，擡起手，摸到了眼角邊一點濕意。

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

這時，房門被推開。

“小真，怎麽還沒起來，鬧鐘響了好久了哦。”媽媽走進房間，關掉了鬧鐘，看到濑戶柊真睜着眼盯着她看，不由好笑，“看得這麽仔細，媽媽今天比以前好看？”

濑戶柊真坐了起來，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日歷。

時間是她穿越到第一篇同人文的第二天。

也就是說，她在陌生的世界經歷了那麽多，不過是一場夢的時間。

濑戶柊真伸出雙手抱住媽媽的腰，眼眶不由自主地又濕了。

媽媽拍拍她的肩膀，有些擔憂，“小真，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做了噩夢，有點害怕。”

媽媽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來，安撫地摸着她的後背，“沒關系，很快就會忘記的。”

“……嗯。”

濑戶柊真換好了校服，目光落在牆壁上貼着的海報，上面的人有着精致的面容和溫和的微笑。很快她狼狽地收回目光，拉開椅子坐了一會兒，精神還處于有些茫然的狀态。過了一會兒，她低聲開口，“……小萌？你還在嗎？”

沒有回應。

心裏一瞬間空落落的，明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但是，卻好像少了很多東西一樣。

她照常上課放學，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就好像她真的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她也想把那些經歷都當做一個夢，但是那一幕幕的畫面，只要她去回想，就真實地擺放在了她的眼前，時時刻刻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發生過的。

她喜歡上了某個世界裏的幸村精市，最後她選擇了回家，甚至沒有和他說過一句再見。

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濑戶柊真白天幾乎都是在發呆中度過的，一到夜裏，閉上眼，眼前就好像浮現出曾經和幸村在一起的每一幕。

雖然心疼得像是被用力扯出來撕碎又塞回去一般，但是她還是忍耐着、忍耐着，努力去回憶每一幕。她害怕有一天，她會忘記，她會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個執念過深而致的夢。她每天都在想着，在那個世界裏，他還好嗎？到最後，她開始有些恐慌，她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那麽久，幸村有沒有、恨過她，或者，恨不得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濑戶柊真按捺不住心裏的洶湧澎湃的思念，終于有勇氣打開電腦，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地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網王]遇到你後懂得愛”幾個字，然後按了搜索。

跳出來的小說頁面顯示已完結，她往下拉着頁面，看到了書評區裏一衆讀者的哀嚎。無非是最後的悲劇收尾讓讀者想問候一下作者全家順便寄個刀片，她沒有多留意，點開了最後一章，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

女主松川朝杏得了絕症，離開了幸村精市，最後因病離世。

她愣愣地看着結尾短短的幾行字，難以承受地閉了閉眼。

松川朝杏閉上眼前，嘴邊的弧度似哭似笑，她驀然想起曾經在某本書中看到過的句子。

你是我期待又矛盾的夢想。

想抓住卻不能擁抱的風。

想喝卻怕醉的酒。

形容幸村，大概是最合适不過了吧。

她迷迷糊糊間趴在桌前睡着了。

醒過來時，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清晰。

電腦屏幕還停留在剛剛沒有關掉的頁面。

再次看到那幾行字，她的心裏又漫上若有似無的疼痛。

濑戶柊真輕輕地吸了口氣，剛剛在睡夢中突然想起穿越的契機，抱着一絲僥幸心理，她輕聲地說道，“為什麽最後是悲劇呢？讓幸村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一片死寂，沒有回應。

她垂下頭，久久沒有一點動靜。

我只是……想見他啊。

就算只是、見一面也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童聲。

“恭喜你成為我的新一任宿主。我叫小萌，這是我上一個宿主給我起的名字，那麽你可以做一個自我介紹嗎？”

濑戶柊真微愣，手指輕輕顫抖着。

“我叫……濑戶柊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