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聶槐安的話說完破廟裏忽然靜了下來,只有火堆裏被燒幹的柴發出一點聲響。

半晌,姬乾問他:“你有去找過那個少年嗎?”

“那日山谷裏的人都死了,屍體也都被燒焦了,分辨不出什麽......之後我便一直在山上研習煙雨劍法,直到我此次下山。”聶槐安道。

姬乾面色複雜,“如此看來,那少年大概也是兇多吉少。”

聶槐安點頭,“那個少年就是被截殺的人,而當時在場要截殺他的高手就不下五個,那種情形下要想脫身,難如登天。”

姬乾聞言撇嘴,沒說話。

司霁是真想宰了司珩,能有機會殺了心腹大患他當然不會手軟。

十四年前山谷那次截殺鬧出的動靜可不小,他記得司霁也因此被關了禁閉,但是沒有用,那時鬼宴裏擁護他的人不在少數,在司珩回到陰山之前,哪怕他人已經身在西南,想殺他的人還是鉚足勁地要他命。

那時年僅十一歲的司珩能全須全尾回到陰山完全靠的是命硬,沒到時間天上下刀子都落不到他身上。

入夜後,聶槐安躺在鋪好的幹草上歇息,身上蓋了一件司珩的衣服。

火堆離他不算遠,火光映得他從衣服裏露出來的半邊側臉暖融融的。

司珩和姬乾沒有睡,而是待在破廟的屋頂上,頭頂滿天星河。

司珩手邊有一個拳頭大的洞,他只要轉頭透過這個洞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底下的人熟睡的樣子。

姬乾對于身邊坐着的人時不時就要把頭轉過去的舉動感到有些無奈,“至于嗎?”

司珩沒理他。

姬乾:“......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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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你想他知道嗎?”

司珩轉過臉,視線不知落在何處。

良久姬乾才聽見他說,“他會知道的。”

姬乾意外地挑眉,“......他要是恨你呢?”

司珩轉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姬乾識相,封嘴動作越來越熟練。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聶槐安便坐起身了。

不知道是不是司珩給他喂的藥有安神的作用,他睡得很沉,也沒有再做夢,安穩的一覺到天亮。

他醒的時候司珩不在,只有姬乾。

許是這兩日習慣了醒來司珩就在身邊,這會兒聶槐安有點不太習慣,和姬乾道過早後便問:“司珩呢?”

“找水。”姬乾清理已經熄了的柴火堆,轉頭見聶槐安一手抱着司珩的衣服,端坐在幹草上的樣子,雖然剛睡醒,但面容恬靜舒美得像尊菩薩,他扯了扯嘴角,“給你找。”

聶槐安面露茫然不解。

很快司珩就回來了。

“往北一炷香。”

姬乾嗯了一聲出門收拾馬車。

聶槐安還愣着,司珩已經用內力溫熱了水壺裏的水,幫他洗漱,然後直接連人帶自己的衣服一塊抱上了馬車,還塞給他一張燒餅。

他知道聶槐安吃東西很挑,但是荒郊野嶺的他也确實尋不到別的,“我知道這不好吃,就墊一下。”

聶槐安兩只手捧着快趕上他臉那麽大的一張燒餅,猶豫着咬了一口。

燒餅很幹,吃進嘴裏很難下咽。

聶槐安只能就着水壺的水一點點将就着吃。

換做以前他寧願餓肚子也不會吃,但只要想到這是司珩一大早出去找回來的就怎麽也沒辦法放下。

司珩丢給外面駕車的姬乾兩張燒餅和一壺水,回來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

馬車搖搖晃晃的,除了車碾聲外就是聶槐安小口吃餅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某種綿軟的小動物。

司珩等了一會兒,睜開眼看他手裏的燒餅還剩下大半張,而他明顯吃不下了還不願意放下,伸手對他道:“給我吧。”

聶槐安雖不解,但還是聽話地把剩下的燒餅遞出去。

司珩接過幾口吃完,淡聲道:“沒浪費,我吃了。”

聶槐安抿了抿唇,沒說話。

馬車沉默着趕路。

一炷香後,他們到了這一路遇到的第一座城,連城。

連城不算大,勉勉強強算是一座城,城裏住着的也多是當地人,漢子們身形魁梧有力,姑娘們恣意潑辣。

姬乾将馬車駕到一棵大榕樹下。

榕樹邊上有家面攤子,三人落座各點了一碗蔥花面加肉糜。

西南口味偏酸辣,饒是這樣一碗普通的蔥花肉糜面也澆了一勺辣油一勺醋。

聶槐安在鬼宴時吃得都十分清淡,許南許北給他送飯菜都是一人份,他沒和其他人一起用過飯,直到這時聞見另外兩人的面才恍惚想起這是兩個西南人。

姬乾兩口吃下大半碗面,擡頭見聶槐安沒動筷子,以為他怕辣,道:“吃吧,你這碗清湯的。”

聶槐安嗯了一聲,擡手摸索着扶上桌沿,在同桌兩人的注視下,慢慢摸到了筷子,一手扶着碗,另一手握筷緩緩伸進碗裏挑起幾根面條。

司珩默默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他雖然很慢但确實可以自己吃便轉開了視線。

姬乾大概是餓狠了,連着吃了三碗才堪堪停下。

聶槐安碗底還剩下了些,還在慢條斯理地收尾,直到司珩說了聲好了才放下筷子。

姬乾看了眼他的碗,稀奇:“你怎知他說的好了是這個意思?”

聶槐安正用司珩給他的布巾擦拭嘴角,聞言只道:“猜的。”

姬乾還想說什麽,忽然轉過頭看向聶槐安的身後。

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車碾聲越來越近。

直到聶槐安聽見一聲莫名覺得有些耳熟的冷哼。

還未等他想起來這聲音在哪裏聽過,姬乾就道:“照月山莊什麽時候搬到西南來了?”

聶槐安眉頭微蹙,照月山莊?楚筠慎?

馬車簾子被人從裏掀開,裏面坐着一個身穿藍衣的男人。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三人,最後落在司珩身上,微一颔首,“司珩宴主。”

舉止間竟是透着敬重之意。

而對着另外兩人他這份敬重便消失了,但禮儀還在,“姬公子,聶公子。”

“楚莊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姬乾語氣怎麽也算不上和善,“我記得你們照月山莊和西南可是兩個方向。”

“我此來西南是要往陰山去一趟的,見見司珩宴主,沒想到這麽巧竟在這連城遇到了。”楚筠慎道。

姬乾一只手撐在桌上托着臉,“該不會是來找我們讨要照月山莊藏寶閣丢失的珍稀藥材吧?”

“這只是一場誤會。”楚筠慎淡淡道:“清秋,給姬公子道歉。”

駕車的少年心不甘情不願,“姬公子,對不起。”

姬乾挑眉,沒那個心情為難一個半大孩子,“行吧,我接受了,所以你們找我們宴主有什麽事兒?”

楚筠慎:“關于天青芙蓉和混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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