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1)
雲霄幾經伏牛三獸指名叫陣,一時間,他可就作了難,眼看不動手是不行,動手就
許會惹出麻煩來。
心念轉處,倏地有了主意,站起身來,微微笑道:“動手過招,難免沒有失手之處,
撞着點砸點,都不好意思,不如由我表演一手輕功,在各位前輩面前獻五如何?”
金毛神猿盧俊雄道:“不知是怎個顯露法?”
雲霄擡手指了指殿門和後面的角門,道:“我從正門出去,由後門進來,我想各位
都是武林前輩,自然明白其中奧妙……”獨角玉虎魏真笑道:“你若是被吓得怕了,一
去不回頭,讓我們在這殿中苦等,豈不大煞風景!”
他這句話說得可有些過火,使得這一代少快不由得一豎劍眉,冷哼了一聲道:“你
不會跟出來瞧着我!”
這一聲也有些冷峻,魏真哪能受此頂撞,冷冷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話聲
中,倏地一頓腳,人就搶出殿外中站着。
雲霄徐徐離座,緩步走出殿門。
就在他剛剛一腳跨出的瞬間,驀地騰身飛起,飛得又高又遠,徑自淩空越過那寬大
高聳的殿脊,到了後面,腳尖一點殿瓦,人就沿着檐邊,疾墜而下。
三清殿中,那些武林豪俠,眼見雲霄轉身之間,已然橫越過大殿房頂,回到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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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都不禁暗暗震驚。
尤其站在院中的獨角玉虎魏真,因為他是看得最真切的一個人,眼見人家這份輕功,
憑自己的能耐,實在無法能辦得到,不由得就愣在了當地。
摩雲金剛淩洵一見自己這師怪的輕功身法,到了如此的境界,殿中的人,除了自己
勉強可以一試之外,其餘的人,可以說都無法辦到。
他這時更笑得響亮了,端起面前的一大碗酒,把頭一仰,咕嘟一聲,全灌了下去,
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小子你這一手功夫,算是給師叔臉上貼了金,值得
喝酒三碗。”
淩洵這麽興高采烈的樣兒,使那伏牛三獸的心中,更不是個味道。
翻天豹武世長起身離座,拱手道:“雲世兄這手輕功,是真不含糊,我武世長先就
心服,不過,我弟兄還想在劍法上讨教幾招,不知可肯賜教?”
雲霄尚未說話,淩洵已然大聲嚷道:“好!我猜你們伏牛三獸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替霄兒答應你們……”雲霄心中卻又作了難,暗忖:“這位師叔可真愛管閑事……”
他正在思索着,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動手的好,不動手的好?
淩洵又已大聲嚷道:“霄兒,我給你講,常在江湖上走,總也聽人說過伏牛三義的
名兒,他們在江湖道上,可是數得出的人物。”
雲霄笑道:“我早聞三位前輩的大名,只恨無緣拜見。”
翻天豹子武世長哼了一聲道:“今日相見也不算晚!”
雲霄笑道:“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
武世長道:“我弟兄是誠心見識雲世兄的武功!”
言語之間,雙方已到了劍拔弩張之境,雲霄知道盡是謙讓,徒耗時間,于是豪情陡
發,離座站起,笑道:“既然這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空手接三位前輩幾招吧,但望
手留情。”
他這麽一說,大殿上那班豪客,沒一個不愕然吃驚的,誰都知道伏牛三獸的武功不
弱,任這位年輕俠士的武功再高,空手也難對敵。
尤其那伏牛三獸,一向自負慣了的,乍聽對方要空手接三劍,幾疑是自己耳朵聽錯
了,剎時間,瞪目互視。
獨角五虎魏真因方才輕功受挫,心中仍是不服,同時他的性情,也較二獸暴躁得多。
他在一怔之後,嗖的抽劍出鞘,喝道一聲:“不要輕狂,我先請教!”
聲到人到,手中長劍,已向雲霄平刺了過去。
但看獨角玉虎魏真這出手一劍,就知他功夫不錯,真個的快如閃電。
這一招,名叫“巧女紉針”,乃是一着虛招,存心要探雲霄的虛實,如果對方閃避
或格架,他就勢變招立下殺手。
可是,雲霄的身子動也不動,他那精光四射的眼神,緊緊地注視着對方的劍鋒。
這麽一來,使得獨角玉虎卻沒了主意,以靜制動,先就占了先機。
暴躁的魏真雖明知先機已失,但他并不就此放松。
“呀——嘿!”地一上步,右臂下沉,猛地一領劍決,招式忽化“舉火燎天”,疾
若飄風,又演“長橋斬蚊”,倏見那如虹似的劍光,朝着雲霄迎頭劈下。
“呀——”人群中發出來一聲驚叫。
他們都以為雲霄難避這疾如閃電的一擊。
但雲霄是會者不難,就見他身形一晃,右腳一跨步,左手兩指,“燕子剪尾”,猛
地戳向魏真的雙目。
魏真沒料到敵人身手這麽的神速絕倫,竟然是靜如處子,動如狡兔,禁不住脫口喊
了一聲:“不好!”
就在他一聲甫喊出口,倏覺手腕一緊,趕忙後腿一用勁,倒縱出去七八步。
這只是轉眼間事,等到衆人看清楚時,見那獨角玉虎人已站在殿門口,瞪着眼發怔。
兩手已空,劍已到了雲霄的手中。
“好身手——”驀然響起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這一聲響如雷的衆聲,無疑喊倒了伏牛三獸的半生英名,翻天豹武世長哪忍得下,
高喝一聲:“武世長也請教一下世兄絕學……”他也是聲出人到,“擊橄渡江”,倒地
一劍刺出。
忽覺對方右手擡處,指風已罩住了自己握劍右手的臂肘三處脈穴,心頭一凜,急忙
變化劍勢。
他一口氣使出自己成名的十餘招劍法,幻起蕩地光華,然而每一招出手,都因對方
手掌移處,指風罩住自己的脈穴,不得又趕緊換招式。
旁觀的人,只看出武世長身法輕靈,劍式翔動,圍繞着敵人進攻,不過一招也沒有
攻進去。
雲霄僅僅是面對着翻天豹,緩緩轉動,腳下寸步不移。
這種打法,連那摩雲金剛淩洵,也愣然不明其故,其他的人當然是無法看得出了。
不過伏牛三獸的心中明白,知道是劍法受了制。
金毛神猿盧俊雄倏地抽出了長劍,口中喝道:“老二!愚兄助你一劍之力……”語
聲未落,一劍已疾如電閃般刺了過去。
哪知剛用上半招,猛然大吃一驚,忙忙收劍,立又招變“魚躍于池”,劍急探對方
肩頭。
可是,又是用上了半招,仍然不行,腳下趕緊地又移宮換位,疾轉開去,手中長劍
也招式變換。
原來他和翻天豹子武世長的遭遇一樣,劍招剛發,便感到對方指風罩向了臂肘三處
脈穴,是以不得不變化劍勢。
剎時間,形成兩打一局面,任憑二獸雙劍攻勢如何的淩厲,無奈就是近不得對方的
身上。
雲霄仍是面含微笑,他那雙掌從來不會逐出一尺之上,同時雙腳也釘在原地,一動
未動,僅僅偶然徐轉身軀,面迎攻來的對方。
淩洵此際已看出來了雲霄手法,一時間驚得雙目圓睜,心中暗忖:“這是什麽一種
玄奧的武功,鄱陽湖口他如早使出這手,只怕我敗得更慘……”殿中那班武林豪客,卻
是越看越驚異,鬧不清伏牛三獸是在搗什麽鬼?方才喊叫得氣勢洶洶,動上了手怎麽客
氣起來了,為何發劍攻不向敵人身上?……有幾個忍不住氣的,就喊嚷道:“攻!攻上
去呀!”
這一聲聲的喊嚷,使得二獸面上火熱難禁,打算抽劍認輸吧,豈奈劍招無法中斷……
獨角玉虎魏真看得面色陰晴不定,他已看出對方武功,真的深不可測,每一掌遞出,都
制住了敵人的劍路,迫得沒有一招能夠使完……“這是什麽功夫呀?別說親眼瞧見,連
聽也沒人聽說過呀?”
他心中反複地這麽自問着,緩步走近戰區,彎腰拾劍,在手中拈了拈。
突然他大聲喝道:“我再來請教兩手絕學……”喝聲中,手起劍出,唰唰唰,一連
攻了數劍,出手奇快,他這是用了十二成的功力。
這麽一來,那盧俊雄和武世長兩人,方始喘了一口氣,剎時間,劍勢大盛,三支劍
幻出滿殿光華,籠罩住雲霄的身形。
俗語說:“公道自在人心”,此際有人看着不順眼,哼了一聲,道:“以衆淩寡,
就算贏了也不光彩……”盧俊雄憤怒地掃目看了一眼,厲聲喝道:“那位朋友看不順眼,
不妨也下場來玩玩……”雲霄倏地一聲長笑,雙臂如劍,突發數招,眨眼間,把圍攻的
伏牛三獸,迫開四五步之多。
他笑容未消,越顯得俊逸照人,雙手一供道:“咱們就此收招如何……”伏牛三獸
被迫開之後,相隔數步之外,環伺着他,聞言不應不動,虎視眈眈,凝目盯着那位少年
俠士。
盧俊雄突然哼了一聲,首先發難,長劍一揮,猛攻過去。
武世長和魏真兩人也一齊應戰,各揮長劍。
雲霄見狀,劍眉微微一皺,就起了戲耍三獸之心,立即施展出師門絕技龍卷風身法
來,身形倏前倏後,左右飛舞,閃避躲讓,全不和三人接招還招,盡量地在三人中間穿
走。
這麽一來,伏牛三獸卻吃了說不出口的苦頭,任憑劍勢如何淩厲,豈奈就是找不着
敵人。
有時明明看到雲霄的身形,出現在獨角五虎魏真身後,等到盧俊雄武世長撲去時,
已然身影全無,撲了個空。
及至留神查看,驟見雲霄又到了盧俊雄的身後,正然一指點他的腦戶穴。
武世長驚叫一聲:“大哥留神!”
聲驚叫出口,仗劍疾撲過去,同時之間,盧俊雄也使出一招掃蕩腿,猛然後掃。
“大哥!是我呀!”魏真倏地叫出來一聲。
再看雲霄時,又已不見身形,像飄風似的,神出鬼沒。
論說這伏牛三獸既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武功絕不會這樣的膿包,怎麽會連人家的
衣角都摸不到?
這不但使身歷其境的伏牛三魯不解,就連三清殿上看熱鬧的那麽多人,也看着不懂。
但見一條白影穿行在伏牛三獸之間,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電掣星馳,像旋風一般
地飛轉。
只有摩雲金剛淩洵他看得清楚,認出來是他哥哥癫仙淩渾的成名絕技“龍卷風”身
法。
可是,他想不到這位年輕的師侄,竟然練到如此高明境地,不由脫口喝了一聲采:
“好——”伏牛三獸越喝彩聲雷動,心中也越不是個滋味,心急加上性躁,已然渾身冒
汗了。
就在喝彩聲方落的剎那間,接着又是伏牛三獸的驚叫急喝。
大殿中的混戰,突然停止,雲霄竟失所在,只有伏牛三獸怔怔地呆立在大殿中央發
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地看望着。
大殿中坐着二三十人,剎時間鴉雀無聲,全都瞪着眼發愣。
尤其摩雲金剛淩洵,不知什麽時候竟上了桌子,張嘴瞪目,真像一尊大力金剛。
“呀——”伏牛三獸忽然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
大殿上的人,被這一聲驚嚷,驚醒了過來,細看那伏牛三獸,見他們身上的青布短
襖,凡是衣角寬闊之處,都有被兩指穿的圓窟窿。
以伏牛三獸的武功造詣,以三敵一,非但沒有挨人的身子,反而在不知不覺間,被
對方做了手腳,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號。
在場的所有武林豪客,一個個無不從心頭冒起一股冷氣。
尤其伏牛三獸在江湖上,也算得出色的人物,竟然在雲霄手下,絲毫也施展不出來,
無怪他們面面相觑,而做聲不得了。
站在桌上的淩詢,突然揚聲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兄弟,你們知道了吧?”
盧松雄長嘆了一口氣道:“大哥!我弟兄栽慘了!”
淩洵笑道:“那又算得什麽,連哥哥我還栽了呢!栽在自己人手裏,有什麽可難過
的……”盧俊雄道:“我弟兄今日才知人上有人,對雲世兄的武功沒法不服了!”
淩洵笑道:“能得你們伏牛三獸心服,可真不容易呀!”
翻天豹子武世長接口道:“真看不出,雲世兄那麽年輕,竟有如此驚人的武功,當
着這麽多弟兄在場,有目共睹,不服也不成了。”
獨角玉虎魏真詫異地道:“咦!雲世兄人呢?”
他這一言提醒,大家張目四處搜視,果然不見雲霄的影兒,不期同聲詫異道:“咦!
真的,雲世兄呢?……”站在桌子上的淩洵,又是一聲狂笑道:“小子,你算露足了臉,
不要再賣弄了,藏在那梁頂上幹什麽?該下來了,哈哈哈哈……!”
淩洵這一點明,大家一齊擡頭,向殿頂上看去。
大殿中雖然燈光明亮,屋頂卻因殿脊高大,燈光照射不到,乍看去黑漆一片,驟然
之間,真無法看清楚雲霄藏身之所。
但聽黑影裏響起了雲霄的笑聲道:“師叔!你老明白,這可不是我賣弄,實在他們
伏牛三獸的劍術,端的是不含糊,我怕時間長了招架不住,只好跑上梁躲起來啦!”
淩洵笑道:“你小子的嘴巴可真夠損的,算了吧,全是自己的人……”雲霄笑道:
“好!那我下來了!”
他一答應下來,大殿中人不由得全都仰首上望。
雲霄更是存心賣弄,身形在梁上一滑提氣輕身,竟然悄沒聲息地從後檐上,飄然落
地,聲息全無。
衆人仍在昂首仰視,訝異怎麽不見人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身前有了聲音道:“各位前輩請諒雲霄放肆無禮!”
聞聲看時,就見雲霄已正襟坐在席上,面含微笑,正向衆人招呼。
這一來,衆人就更驚了,尤其那伏牛三獸,算是服了個死心塌地,神态也較前恭敬
得多了。
淩洵跳下了桌子,一疊連聲地喊着:“痛快!痛快!咱們今天得喝個夠,不醉不
休!”
此際在人衆中,走出來醉貓劉康。
這個人別的能耐都稀松平常,惟獨對于酒,卻有百杯之量,他常向人誇耀說:“咱
姓劉的祖宗,有個名叫劉伶的,縱酒放誕,人稱酒仙,咱可不能替祖宗丢人。”
他見雲霄在武功上壓倒了衆人,暗忖:“我何不和他拼一下酒量,如能把他灌醉,
在衆目之下,自己豈不露臉?”
心念動處,這才離座走了出來,到得雲霄席前,笑道:“雲世兄的武功高深莫測,
我劉康先就服得五體投地,借花獻佛,咱們算敬你幾杯酒。”
他這麽一說,金毛神猿盧俊雄心中立覺爽意,暗忖:“看不出這劉康真夠朋友,如
能将姓雲的灌醉,也算替我弟兄找回來了面子。”
于是,忙插口幫腔道:“對,應當敬上幾杯。”
淩洵聞言,心中可就着了急,暗道:“糟了,看雲霄這麽文質彬彬,絕不會有那麽
大的酒量!”
他心念一動,方想攔阻,雲霄已站起身來,笑道:“各位前輩,這樣地敬我酒,雲
霄實在不敢當,還由我敬各位的好!”
盧俊雄笑道:“今夜三清殿上所坐之人,全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用不着客氣,互敬
不如對飲。”
劉康笑道:“對的,還是對飲法來得幹脆。”
雲霄笑道:“但不知如何對飲法?”
盧俊雄道:“這是我們琴聲觀的規矩,凡是新進入觀的不論是遠親近友,都得和我
們對飲一大碗,以敦情誼。”
淩洵聞言,不由得拿眼瞪了盧俊雄一眼,心說:“我是這琴聲觀之主,怎麽沒聽說
有這宗規矩?”
雲霄卻不以為意,笑道:“這個規矩定得很好,不知在座有多少位前輩英雄?”
盧俊雄道:“沒有多少人,大約有四十位。”
淩洵插口道:“沒有那麽多,只有三十六人。”
盧俊雄道:“大哥!按照四舍五入的算法,三十六人就等于四十位,這是規矩,還
請大哥不要幹擾。”
淩洵一瞪眼,咽了一口吐沫,只好默然坐下。
雲霄笑道:“好吧!就算是四十位,我再回敬各位一碗,合共八十碗,不過,各位
得喝下碗酒呀!”
淩河悄聲道:“小子,八十碗足有一大壇你喝得了嗎?可不是鬧着玩的呀!”
雲霄低聲笑道:“師叔,你忘了我是癫仙的徒弟了麽?”
淩洵聞言,突有所悟,心道:“對,我那哥哥有十壇之量,他的徒弟,至少也得喝
下五壇去。”
心中這麽一想,頓時間豪情又發,大聲嚷道:“來人呀,把那後殿的酒,全都搬
來。”
雲霄眼看着在每人桌上斟好了兩碗,喊了一聲:“請!”就見他抱起來酒壇,嘴對
嘴,如巨鯨飲水般,一口氣下去了大半壇。
看衆人時,有的已喝光了一碗,有的卻只下去了半碗,但被雲霄神目一掃之下,剩
下的半碗,也趕忙喝完了。
雲霄微微一笑,又捧起了酒壇道:“這是第二碗了,請!”
半壇子酒,又是一口氣喝完,方把酒壇放下。
此際,衆人也都吃了第二碗酒,只有那醉貓劉康,卻怔怔立在了當地,一時不知所
措。
他雖然以飲馳名,幾時見過有這樣喝酒的?一壇子酒,少說也有四十斤,如用酒杯
去量,當有數百杯,不要說是酒,就是水也喝不下去,他哪得不驚?
可是,雲霄存心要挫倒他,好使琴聲觀這班人,以後不敢恃強欺生。
于是,他就起身離座,從後角門口處,兩手一挾,又攫過來兩壇酒,放在了大殿中
央,笑向劉康道:“劉老前輩,雲霄早聞你酒量超人,我這才是真的借花獻佛,請和你
各盡一壇如何?”
這一來,醉貓劉康立即變了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白,呆呆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了。
雲霄更進一步,逼道:“劉老前輩不要客氣,咱們可都是自己人,就是雲霄醉了,
我想各位也不會怪我失禮的。”
他說着,也不管劉康是否喝,先捧起一壇酒,來一陣急飲,一壇酒就又光了,他擡
手抹了一下嘴上餘瀝,重又回到原席位坐好。
人群中,又爆出了一聲喝彩道:“好!這才叫海量!”
醉貓劉康可就作了難,本打算以自己所長争回一點面子來,哪知卻成了自讨沒趣。
眼望着那一壇酒,心中盤算:“自己實在沒那個量,人家已喝下去兩壇了,自己如
不喝,無疑是筋鬥栽到底了。”
他念頭連轉之下,突地發了狠,也是一捧酒壇,嘴對嘴,打算驀仿人家一樣地鯨飲
一番。
無奈,他沒有那個本事,第一口就锵住了,好不容易喝下去了半壇,人已萎頓在地,
爬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突地從殿外射進來一道寒光,神速無比,直打向雲霄的面門。
此際雲霄正好筷子夾起來一只雞腿,一見寒光射來,順手用筷子向外一撥,“奪”
的一聲,那暗器就被擋了回去。
又是锵啷嘩啦一聲響,原來是一只鋼镖,在雲霄筷子一撥之下,連着那一只雞腿,
一齊落向殿中心劉康身邊的酒壇上。
壇破酒流,濺得劉康一身,他這算是真成了醉貓。
殿外響起一聲狂笑道:“哈哈!小小一座破廟,我不信會是龍潭虎穴。”
“那你就試試!”人随聲起,燈光搖曳中,淩洵已縱出殿外。
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就見雲霄已玉樹臨風般,站在院中。
另外在他對面也站着一人,五绺長髯飄胸,身着赤布道袍,瞪眼凝視着雲霄。
此人非別,乃是嵩陽三俠之首的醉司命顧天爵。
兩人瞪視了一陣,雲霄冷冷地道:“老道長!夜犯琴聲觀,不知為了何事?”
顧天爵道:“奉天蠍教教主法谕,要擒捉你小子血祭阿房宮!”
雲霄狂笑一聲道:“老道長身為嵩陽一派掌門,怎麽喪心病狂投降了邪教,對得起
你們死去的師門歷代祖師麽?還有那慘死的雷天化,只怕他也難瞑目……”“住口!”
顧天爵突然厲喝了一聲道:“那是我嵩陽派中的事,你小子管不着!”
雲霄道:“我是管不着,但念在我曾和巧手方朔韓翊前輩和令徒楊海平有一段交情,
勸你及早回頭,免得利刃加頸,後悔莫及!”
顧天爵冷笑一聲道:“嘿嘿!好大的口氣只怕你那還不夠利!”
雲霄道:“這麽說來,尊駕是打算和我較量一番了?”
顧天爵道:“不擒下你小子,老夫無法交差!”
雲霄笑道:“好!那你就動手試試看!”
顧天爵哼了一聲,抽劍出鞘,左手一領劍訣,唰地刺了過來。
雲霄身形一閃,避開了一劍,笑道:“這一劍刺的準頭偏了些,出勢也慢,如能再
快點才能夠上火候!”
顧天爵冷冷地道:“不用你小子費心!”
語聲中,劍走輕靈,唰唰唰,劍光如潮,剎那間連發數招,快得難以形容。
這醉司命顧天爵身為嵩陽第十代掌門人,在江湖上享譽數年,武功豈是小可?
劍法一施展開來,轉眼間化為一道白蒙蒙的劍光,飛灑出百十數朵劍花,卷住了雲
霄身形。
伏牛三獸也全是使劍的高手,一看顧天爵的劍法,面上不禁露出極為訝駭之色,心
中都在暗自慚愧,覺得過去實在也太自負了,今日才知武功之道,進無止境。
淩洵已然洪聲嚷道:“好劍法!真不愧是嵩陽派的震山之劍。”
被裹在劍影中的雲霄,突然朗聲笑道:“我瞧着并不怎樣!”
他這一句話,氣得顧天爵須眉俱張,攻勢越見淩厲,但雲霄閃避的身法,亦是佳妙
的無比。
只見他身形閃動,腳下不離三尺方圓,任由顧天爵劍勢如虹,卻是無法刺中雲霄一
片衣角。
轉眼間,顧天爵攻了有十幾招之多,見無法沾着人家身子,心中似乎急了,手中劍
舞起宛如長江大河般,攻得更緊。
雲霄微微一笑,修地一矮身形反手抽劍,金霞毫光方露,但聽龍吟虎嘯一聲長鳴,
顧天爵陡然向後躍退。
衆人注目看去,只見他那手中劍卻剩下半截。
雲霄笑道:“怎麽樣?不行吧!別瞧你以醉司命自居,卻禁不住我一口吐沫!”
顧天爵輕嘆了一聲,抖手扔下了那半截長劍道:“我不信你一口吐沫能制得了我?”
雲霄道:“不信的話,何不再試試看?”
顧天爵道:“好,吐出來吧!?”
“來了!”
就見雲霄把嘴一張,白亮亮的,從嘴中飛出一道長劃,直射向那顧天爵。
顧天爵作夢也沒想到,一口吐沫會這樣厲害,等到發覺不對,打算往後躍退時,已
然無及。
只覺着酒香撲鼻,胸口上似被大力相撞,被抛起一丈來高,摔在地上不動了。
原來雲霄把早先喝下去的兩壇酒,用氣逼住,如今又用混元真氣噴了出來。
這是他沒打算傷人,如果存心傷人的話,噴出來的這一口酒,可比上十把硬弩,沾
上就得筋斷骨折。
旁觀的伏牛三獸見狀,人都驚得呆了,不由喃喃地自語道:“這……這是一種什麽
功夫?……”淩洵哈哈笑道:“這就是江湖失傳已久的‘水龍飲’,憑着嘴中一口水,
可以噴倒尺厚高牆……”“哎呀——有鬼!”他話聲未落,大殿中突然傳出一聲慘叫,
跟着就見醉貓劉康,滾滾跌跌,從大殿內爬了出來。
衆人聞聲,不禁大驚,一齊轉頭向殿中看去。
只見大殿中那些火燭,都變成藍瑩瑩的綠光,漸閃漸小,在将将要熄的瞬間,突然
“啪啪!”一陣亂響,火光突盛,冒起尺多的火頭,随即又化綠焰,漸閃漸校方才那麽
熱趣盎然的三清殿,就這麽轉眼功夫,變得有些陰森森的。
摩雲金剛淩洵揚手一揮,示意衆人不可慌亂,他緩步走向醉貓劉康,問道:“劉兄
弟!你看到了什麽?”
劉康大喘着氣道:“我的媽呀!好厲害喲!”
淩洵安慰着道:“不用怕,快說,出了什麽事?”
劉康聞言,坐起身來,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大殿上出了妖怪!”
淩洵怔了一下詫異地道:“妖怪?……是個什麽樣的妖怪?”
劉康道:“是個獅頭人身,滿口撩牙,我的天哪!真吓壞我了!”淩洵聽了,轉身
向衆人看了一眼,道:“各位信嗎?”
一人接口道:“我不信!必是劉康這小子喝醉了,信口胡扯。”
劉康一聽急了,忙道:“錢标!你說話可得憑點良心,咱姓劉的什麽時候胡扯過,
你如不信,何不進殿去看個明白!”
錢标道:“你以為我怕嗎?告訴你,誰不知咱錢二愣,就是不信邪!”
他說着話,探手亮出來一支鐵尺,大踏步向殿內走去。
雲霄此際已走近淩洵身邊,低聲道:“師叔,我看這事有點邪。”
淩洵道:“莫非你相信真的會有鬼?……”提到了個“鬼”字,有不少的人,禁不
住打了個寒噤。
雲霄笑道:“我不信!即會真個有鬼的話,鬼應怕人,咱們怎麽怕鬼?……”他一
聲未了,陡地一聲尖銳慘叫之聲,從殿內傳出。
衆人聞聲,全都驚得向後退了兩步。
雲霄的心中,何嘗沒有驚怕、畏懼?……但卻被一股強烈好奇之心掩去,就顯得沉
着了。
他翻腕亮出了太阿神劍,正待向殿內躍入,突一條黑影,疾沖而來。
那黑影掌勢極快,直朝雲霄身上疾而至撞。
雲霄身形一閃,躍開了一步。
那黑影直飛丈餘之外,蓬然摔在地上。
雲霄注目看去,見正是方進殿去的錢标,手上鐵尺已不見。
卷曲着身體,委頓地跌倒在地上。
這一下可能摔得不輕,他自從倒地之後,就沒見他掙動過一下。
猝然間的大變,使得那從不認輸的摩雲金剛淩洵,也有些慌忙失措,呆呆地站在當
地,動也不動。
“何物鬼怪!呀——”突然一聲聲吶喊,立有三四個人,各揚兵刃,一齊湧沖進殿
內。
但聞兩聲悶哼和一陣翻桌倒椅之聲過後,殿內倏地靜寂下來。
如此一來,更使群豪莫測高深了,哪還有人膽敢輕進,恐怖氣氛,剎那間,籠罩了
整個琴聲觀,箍緊着每個人的心頭。
雲霄微怔了一下,陡地轉身,向跌在地上的錢标身邊走去。
他緩緩蹲下身去,附耳在錢标前胸上,聽了一陣,突然伸手點了他三處穴道。
錢标長長籲出了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翻眼發了一陣怔,驀地爬起身來就跑,口
中喝斯底裏狂喊道:“妖怪——妖怪——”雲霄長身一探臂,抓住了他,揚手摔了他一
個脖兒拐,喝道:“鎮靜一點,你窮叫什麽?”
錢标被這一巴掌,似乎打得清醒了,翻起一雙眼珠子發怔,很久,很久說不出話來。
雲霄道:“看到了什麽?快說給我聽!”
錢标道:“哎呀!那妖怪太可怕了!”
雲霄道:“妖怪是個什麽形相?”
錢标怔了怔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麽。”
雲霄聞言劍眉一豎,怒道:“那你怎麽滿口妖怪的亂喊,又怎麽被人家摔出來了
呢?”
錢标道:“我方進入殿中,什麽也沒看到,突覺被一只手抓着,摔出了殿外來,那
不是妖怪是什麽?”
雲霄道:“你被人抓住時,就沒有回頭看看,那抓你的是什麽人嗎?”
錢标道:“我已被吓昏了頭,哪敢回頭去看……”雲霄哼了一聲道:“就憑你這點
膽子,還打算闖江湖,我看你還是回家抱小孩去吧!”
錢标聽了,心中卻有些不服,望道:“只怕你進去也是一樣!”
雲霄聞言瞪了瞪眼,也沒說什麽,轉頭又走到淩洵身邊道:“師叔,可發覺有什麽
動靜麽?”
淩洵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方才進去的那幾個人,怎的全沒了聲息?”
雲霄尋思了一下道:“讓我進去瞧瞧看。”
淩洵道:“我想再等兩個時辰,天亮之後,鬼魅就無法逞強了,再進去不遲,何必
此時涉險?”
雲霄道:“莫非師叔也認定那真的是鬼魅作怪了?”
淩洵道:“即令那不是鬼魅,但在這敵暗我明之下,也是小心,為好!”
雲霄道:“我疑心是天蠍教中的人在暗中搗蛋……”淩洵聞言,不由拂然變色,氣
憤地道:“我和他們無怨無隙,竟然敢找到我的頭上來了。”
雲霄道:“他們想一網打盡武林高手,要找的當然是成名人物。”
淩洵道:“如此說來,我是得和他們鬥鬥了?”
雲霄道:“除非是束手請降,托庇于天蠍教卵翼之下,俯首聽命,如果不然,他們
會像冤魂纏身般,沒有個完。”
他這兩句話,無疑是抖盡了天蠍教的威風,使得群豪心頭一震,不禁面面相觑。
金毛神猿盧俊雄插口道:“莫非雲世兄怕他們麽?”
雲霄朗然一笑道:“數天下英雄,天蠍教最怕的是雲某人,也只有雲霄一人不怕他
們天蠍教!”
這句話說得夠狂,素常自負天下第一條好漢的淩洵,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