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防火防盜防小姨子

三皇子蕭珙蘇醒的第五日,一直憂心皇弟身體的雍穆帝姬遞了折子,請求攜驸馬進宮探望。

只是進宮探望,大約也不會鬧事,隆德帝略作思索便批了“準”字。

“惜文,老參可挑好了?”蕭玖問道。

惜文答:“挑好了,已給松煙拿着了。”

這段時日松煙一直跟着惜文,倒也是個能幹的,不多話,會看眼色,也沒有去鐘朔跟前兒賣弄,蕭玖試了她幾回後還算滿意,就不再整日盯着她了,此次進宮,也是要帶着松煙的。

恰好鐘朔從外面進來,他身後的松竹手裏提了一堆錦盒,蕭玖道:“松竹手裏提的可是給蕭珙的?”

鐘朔讓松竹先去尋松煙,坐下道:“正是,母親聽聞我與殿下要進宮,特意進庫房尋了些滋補的藥材給我拿着。”

蕭玖翻白眼:“宮裏什麽沒有,他再不濟也是個皇子,整日裏躺在床上什麽都吃,沒得浪費了母親的心意,倒不如你吃了,那麽瘦。”

鐘朔笑道:“臣還在長身體,吃什麽都不胖的。”

蕭玖道:“也是,平日裏你吃的比我還多,也不見長點兒肉。”

鐘朔又勸道:“還是帶着吧,畢竟是三皇子剛醒,宮裏的眼睛都盯着殿下,不好讓人說閑話。”

蕭玖沒堅持,“好,聽你的。”

“不過,北寧可是心疼我了?怕別人诋毀你家殿下?”蕭玖又不肯饒他,開口就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鐘朔便答:“是啊,害怕旁人诋毀殿下。”

幹脆至極。

蕭玖:“……”

收拾妥當後,蕭玖擺出他許久不擺的帝姬架子,帶着鐘驸馬及一衆奴仆金車寶馬浩浩蕩蕩進了宮門。

兩人先去紫宸殿隆德帝處請了安,又去看望了太後。

蕭玖生的好看又會說話,太後從前便最稀罕蕭玖,如今他十月裏就要随鐘朔遠走臨邺,一去就是五年,太後心裏不舍,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又賞了不少東西才放他離開。

出了壽康宮,

兩人坐在攆車上,蕭玖道:“太後對我是極好的,只是我們成親那段時日她鳳體有恙,皇,陛下并不允我向她辭行,這還是我出嫁後第一回 來看她。”

鐘朔想着太後的面容道:“太後娘娘确是慈祥的,待殿下也沒得說。”

蕭玖道:“正是了,只是大權在沈貴妃手中多年,陛下又偏向沈貴妃,致使與太後不睦,她老人家已不聞宮中事許久了。”

鐘朔道:“太後娘娘獨居寂寞,以後殿下可常去探望的。”

蕭玖看着他一笑,對他說的“以後”心照不宣。

蕭珙的傷已愈合大半,仍舊不大能動,他們去時蕭珙已接到通傳,正靠在大迎枕上候着。

見他們進來,笑着道:“見過皇姐,驸馬,我身體不适,不可行禮,還望皇姐見諒。”

蕭玖道:“無事,你好生躺着,皇姐不缺你那點兒禮數。”

蕭玖身後的鐘朔默默給蕭珙行禮,蕭珙趕忙叫起,又叫人設了座位請他們坐。

鐘朔坐了,蕭玖則直接坐到了床沿上,看着蕭珙還蒼白的臉,心疼道:“這樣蒼白,下邊兒的人可有盡心伺候了?叫本宮知道哪個不上心,仔細本宮扒了他的皮!”

蕭珙道:“沒有的事,伺候的都是貴妃娘娘精心選了來的,做事自然也牢靠。”

蕭玖會意,笑道:“那便再好不過了,你傷了身子可得好生補養,這不,你皇姐夫特意給你帶了好些藥材,都是上了年份的,尤其是那老參,炖着吃再好不過了。松煙!趕緊的,讓你管事姐姐帶你去把東西放下!”

松煙行禮道:“是,殿下。”又走到重華宮的大宮女身邊,笑着福身道:“勞煩姐姐帶松煙走一趟。”

那大宮女有些不耐,但看了看蕭玖,還是老實地帶着松煙去了庫房,一并帶走了幾個侍婢幫着拿禮品。

蕭玖又道:“剩下的人都下去罷,本宮與驸馬同皇弟閑話家常,旁人看着像什麽話。”

剩下的幾個侍婢面面相觑,行禮後也退了下去。

待侍婢全下去之後,蕭珙笑道:“還未謝驸馬關懷。”

鐘朔道:“三皇子不必如此客氣,這是鐘朔該做的。”

他又轉頭看向蕭玖,手指了指殿外,“殿下,臣出去等候。”

這就是外面有人的意思了,蕭玖懂他,“去罷,勞煩驸馬。”鐘朔便出了殿門,随意靠在了門框上,隔開候在門口的宮人。

鐘朔出去後,不等蕭珙說什麽,蕭玖便道:“三皇弟殿裏的宮人,似乎不大聽話。”

蕭珙笑了笑,“寄人籬下,總要讓人放心。”

蕭玖轉過頭看他,額間的花钿熠熠生輝,是內務府特制的式樣,只給帝姬和位分高或得寵的妃子,他母親,從來沒有資格。

蕭玖道:“若是久居人下,未免憋悶。”

蕭珙回道:“我自然不比皇姐,生在黃金籠,沒得選擇。”

“這是說的什麽話?皇弟自小聰慧通悟,利刃懸于頸前,另謀出路方為上策。”

蕭珙道:“皇姐說笑,皇姐乃是大長公主,為我等楷模,弟弟愚鈍,還望皇姐指路。”

這便是初步談妥了。

蕭玖道:“不敢言指路,只是皇弟遭了外姓之人欺辱,本宮這個做姐姐的自然痛心。”

蕭珙道:“如此,便全仰仗皇姐了。”

鐘朔不在,蕭玖便冷漠許多,“明人不說暗話,本宮願幫你。”

蕭珙:“皇姐要我做什麽。”

蕭玖起身坐到剛剛鐘朔坐過的椅子上,道:“都是皇宮裏的人,皇弟應當明白本宮與沈貴妃的那點子恩怨,沈貴妃容不得你也容不得本宮,”

“不日本宮便與驸馬啓程前往臨邺,你留在宮裏,知道該做什麽。”

蕭珙苦笑,“我現下自身難保,怕是不能盡心盡力。”

“她這一胎,大約年底降生,待她再有機會籌謀,你必死,本宮會在京中給你留人供你調遣,到時自有人給你傳消息,現下你可安心養傷,待傷好再言。”

蕭珙自然無二話,只是,

蕭珙疑道:“皇姐所圖為何?又為何如此幫我?”

蕭玖漫不經心道:“本宮,與你一樣,想沈貴妃死,其他,并不多想。”

蕭珙:“皇姐……”

不待他再說什麽,蕭玖先道:“你老實聽本宮的話,少些疑心,或許不僅可保命呢?”

蕭珙聽他此言暗暗心驚,不由揣測,一個念頭冒出來,怎麽也壓不下去,有那麽一瞬間他确然聽見了欲望破土的聲音。

蕭玖又涼涼道:“皇弟也多為常貴人想想罷,她在這宮中多年,也不過為了你這一個想頭。”

“是,皇姐,我明白了。”蕭珙趕忙止住猜測,又仿佛想到了什麽,斟酌道:“皇姐今日的花钿很是好看。”

蕭玖下意識摸了摸,神情難以言喻地看向蕭珙:“皇弟也有興趣?”

蕭珙迷茫:“啊?”

蕭玖咳了一聲,道:“是很好看,皇弟喜歡?”

蕭珙道:“是,我,不知皇姐是否有剩餘?我想厚顏為母親求一些,不知可否?”

原來如此,誤會了。

蕭玖大方道:“自然,待會兒本宮讓人給你帶一盒來。”

“如此,多謝皇姐。”

此時鐘朔輕聲從門外進來,道:“殿下,回來了。”

蕭玖又坐回了床沿,做出一副姐弟情深的樣子來。

蕭珙的大宮女進門時就見三人仍是她出門時的樣子,蕭玖正關切道:“你這身邊兒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兒,雖說未曾納妃,但也沒個侍妾,傷成這樣沒人衣不解帶的照顧着,好好一個皇子,也太可憐了些,本宮與驸馬琴瑟和鳴,見你如此,心裏也難受。”

鐘朔适時伸手握住了蕭玖放在膝上的手,确是情誼深厚。

蕭珙道:“皇姐擔心太過了,我有芷芳照料也是很好的。”

蕭玖拿着個過來人的口吻,“芷芳到底是個宮女,不是枕邊人,哪有枕邊人的貼心呢?這不是本宮說,貴妃孕中也不好安排,此事就交給皇姐了,過兩日給你把人送來,是你皇姐夫舅家的小姐,身家清白得很,盡可叫你們母子放心的。”

蕭珙笑道:“如此,便先謝過皇姐了,今日見過皇姐與驸馬如此恩愛,弟弟也是羨慕的。”

“自然,你皇姐夫是極好的,如此,本宮便先走了,你好生休養,不必相送了。”

“松煙,來伺候殿下歇下。”

松煙便上前去扶着蕭珙躺下,而後才沉默地站回蕭玖身後。

兩邊又客氣了一番,蕭玖與鐘朔才出了重華宮。

卻不想碰上了莊靜。

探望蕭珙,莊靜是滿心不願意的,但沈貴妃聽聞雍穆去了便趕着她也去,說是好歹做出個姐弟情深的樣子來。

她抱怨道:“平日裏也不曾有交情,偏這種時候要來做樣子!”

映月低頭道:“殿下慎言,只是寒暄幾句,殿下再不情願也好歹坐一會兒。”

“聽聞本宮那皇姐也在,煩心得很。”

映月提醒道:“稍後殿下務必将禮數做足了,莫要給人挑了不好。”

“行行行,你慣會聽本宮母妃的。”

是以蕭玖鐘朔剛出重華宮便碰上了莊靜。

莊靜滿心不情願地行禮,口稱“皇姐”。蕭玖并不需還禮,鐘朔便行禮道:“臣鐘朔見過莊靜帝姬。”

他聲音清朗溫和,引得莊靜轉頭去看他,一眼就愣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原來鐘朔是這樣的好模樣!

莊靜嬌羞道:“驸馬不必多禮。”

鐘朔便退到蕭玖身後側一些,自覺地不想與莊靜多說話,同時也防備着她再起暴行傷到蕭玖。

蕭玖見莊靜眼珠子都粘在了鐘朔身上,頓覺不妙,便轉頭對鐘朔道:“驸馬不如先去馬車裏等本宮?本宮與莊靜稍作寒暄便來。”

鐘朔怕莊靜欺負他,猶豫地看了莊靜一眼,蕭玖又道:“好不好?姐妹之間的話驸馬聽了也無用,不如早去歇息會兒?”

鐘朔無奈,只得道:“好,那臣先走了,惜文照看好殿下。”

惜文低頭,鐘朔又握了握蕭玖的手才去了。

莊靜眼睛追着鐘朔的背影直到消失,看得蕭玖一陣難受。

他掀起自己薄薄的一層眼皮,道:“莊靜這是也要去探望皇弟?”

莊靜轉回目光道:“自然,做姐姐的是該關心皇弟。”

“哦?那可真是奇怪,本宮記得關雎閣離重華宮也沒多遠,怎得今日才來?”

莊靜咬牙道:“不過前幾日有些事耽擱了,如今也不算晚。”

“難為你一片關懷之心,本宮今日來,瞧着皇弟宮中的灑掃宮人不大盡心,這樣可如何能伺候好皇子?既然皇妹來遲了幾日,那本宮便權且仗着身份指使你一次,将三皇弟宮中人換一批,将這些個蛀蟲清個幹淨,如何?也算是盡了當姐姐的心。”蕭玖知道自己一舉一動皆在隆德帝眼皮子底下,便幹脆放開了坑莊靜一把,也算給她長長教訓。

莊靜聞言扣緊了手上的護甲,“這着實不便,三皇弟宮中的人,本宮怎好越俎代庖?皇姐糊塗。”

“不糊塗,既然知道不好插手,那便管好自己的手,這話,本宮不想說第二遍,懂嗎?莊靜。”

蕭玖不欲與她多言,敲打兩句也就罷了,剩下的自有隆德帝去管教,“本宮先去尋驸馬了,皇妹進去吧。”

他急着走,說話不同往日一樣逗着莊靜玩兒,反倒像一個巴掌一樣扇在了莊靜臉上,扇得莊靜氣血沖頭,可再怎麽樣也得顧忌自己的身份,福身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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