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哄老婆得買花

鐘朔上前道:“公子,我來吧。”

蕭玖執傘的手閃躲了一下,“不必,我撐即可。”

兩人都沒有再提方才的事,沉默地沿着河堤往前走,垂下的柳枝不停拂過竹青的傘面,留下幾道依稀水痕。

油紙傘雖然大,但鐘朔自覺不去挨着蕭玖,便有一半兒身體露在外面,很快肩頭的衣衫便濕了,蕭玖察覺到後,悄悄地地把傘往他那邊偏了一偏,為他遮了雨。

一個提着小花籃的女童遠遠見了他們,撐着一把小傘跑過來,在他們身前停了,仰着頭,軟糯糯的嗓音問蕭玖:“這位公子可是惹了夫人不高興?夫人都不理你了哩,也不同你笑。”

蕭玖失笑道:“是啊,我夫人生氣了,不同我說話了,囡囡有辦法嗎?”

蕭夫人鐘朔:“……”為什麽問他不問我,他看起來很像什麽夫人嗎?!

女童機靈地把手裏的花籃舉給蕭玖看,“公子給夫人買花吧,夫人收了花就開心啦!”,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這花都是娘親晨間剛采的,新鮮得很,式樣也多,夫人喜歡哪個公子便買哪個就好啦。”

蕭玖看了看鐘朔,道:“我夫人都喜歡,你這花籃我買下了。”說着就掏了銀子給她。

女童沒敢接銀子,背着手為難道:“這個我收不了。”

蕭玖道:“看你可愛,給你的,快回家吧,莫生病了。”

于是鐘朔便提着個小花籃看着得了銀子的女童歡快地蹦跶遠去,心裏默默為了一塊大銀子而難受。

敗家。

蕭玖無知無覺,還對他笑道:“今日是我說錯了話,無端發了通脾氣,北寧收了花便原諒了我吧,好不好?”

鐘朔知道他是在給他遞臺階,驀得有些心疼,明明是他先辜負他心意,他何德何能,讓他這樣小心求全。

鐘朔道:“公子說笑了,本是我的過錯,累公子失了興致。”

蕭玖道:“無事,少見這樣纏綿的雨,走走也是好的,走吧,再逛會兒?”,說着便又帶着鐘朔往前走去,只是這次,他沒再硬要拉着他的手。

雨很快停了,蕭玖拎着傘在各個店鋪裏流連,不時買些香囊之類的小玩意兒,鐘朔便幫他拿着買下的東西,兩人便也算是和好了。

最後回到住處時,鐘朔雙手已滿滿提了許多蕭玖買的物件兒,花籃也到了蕭玖手裏,蕭玖拎着花籃跨進院門,招呼着早一會兒被他打發回來的惜文,把買的女子用的胭脂香粉釵環等交給她,讓她分發給下面的侍婢,惜文走後,蕭玖手上就只剩了一對香囊,他把花籃還給鐘朔,慢騰騰找了個精致的小匣子,當着鐘朔的面放了進去,又上了鎖,好好地收了起來。

先頭蕭玖同那賣香囊的師傅說買一對送心上人,現下卻鎖了起來,鐘朔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蕭玖放好後問他:“這花籃如何處置?過不了兩日便枯萎了。”,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惋惜。

鐘朔知道他舍不得,心裏忽然有個念頭,便道:“殿下交給臣吧,臣試試看能不能存下來。”

蕭玖以為他在玩笑,畢竟沒有不枯萎的花的,鐘朔見他不信也沒有說什麽,只讓他等幾天。

蕭玖道:“去用飯吧,還未嘗過南方的飯菜。”

之前在酒樓,他一口也沒吃就跑了出來,鐘朔有些愧疚,連忙陪他出去用飯。

在揚州的幾日,鐘朔因為愧疚,凡事都由着蕭玖,是以蕭玖除了第一天受了不小的打擊外,其他時間倒是過得快活,買了一堆有的沒的,幾乎嘗遍了揚州的小吃,甚至還做了好幾身新衣裳,臨走了還念念不忘沒見着瓊花,在馬車上捏着熱乎的馬蹄糕,一邊吃一邊嘆。

鐘朔道:“殿下若是想看瓊花,日後可再來的,趁着花期,自然可以得見。”

蕭玖瞅了他一眼,作憂愁狀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來日賞花,不知可還有舊人作陪。”

鐘朔拿他沒有辦法了,時不時西子捧心,動不動杜鵑泣血,換了女裝便仿佛一個棄婦,而他自然就是抛棄發妻的陳世美……

鐘朔道:“殿下不必傷心,臣自然陪同殿下的。”

蕭玖又道:“男人說的話,是最靠不住的,今日說好,明日便說不好了。”

鐘朔認為,他簡直無理取鬧,只得保證,“臣說的話一定是管用的,若是到時臣不肯,殿下可随意處置臣。”

蕭玖又咬了一口糕點,道:“你多厲害啊,咬定了我不舍得怎麽你,才敢說這樣的話。”

鐘朔放棄了,幹脆出去同松竹一起騎馬,他看着年輕的松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悲哀,他也曾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兩人一同出生入死,建功立業,不想物是人非,松竹仍是無牽無挂,他卻已經滿目滄桑。

鐘朔拍拍松竹的肩,道:“你的親事,先緩一緩罷。”

松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個,不解道:“敢問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鐘朔道:“我還未給你相好人家,成親前的這段日子,你多加珍惜,莫如我一般,入得此門方知苦。”

松竹:“???”

松竹并不能明白他的苦楚,鐘朔明白,只有成了親的人才懂。

沒多久,馬車裏的蕭玖又喚他,鐘朔拿出萬箭穿心的悲壯又拍了拍松竹的肩,才顫巍巍進了馬車,不多時,裏面便隐隐傳來蕭玖的聲音,聽着像是蕭玖在勸解囑咐鐘朔什麽,松竹跟身旁蕭玖的侍衛相視一笑,那侍衛嘿嘿笑道:“殿下待驸馬,可真是沒得說的,來日若能讨個婆娘有殿下一半兒好便是人生幸事了。”

松竹也附和道:“可不是麽,只是我家公子總有些不情願似的。”

侍衛道:“這可不行,你抽空也勸勸你家公子,雖然殿下不是女子,可這般體貼,便是個男人也認了,何況殿下容貌身份都是一等一的好,驸馬可不吃虧。”,這侍衛乃是蕭玖的心腹,因而與松竹一樣,都知曉蕭玖的身份,且默認蕭玖與鐘朔早就在一處了,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遮遮掩掩。

松竹道:“正是這個理兒了,大哥明白。”

侍衛道:“自然,你還年輕,不曉得,咱們賣命的,圖個啥,不就圖有個貼心的人兒嘛,如今驸馬也不差什麽了。”

松竹連道“受教”,他們身後坐在馬車外的惜文翻了個白眼,心裏疼惜着她家殿下,也有些同情鐘朔。

鐘朔被蕭玖折磨了幾天後,終于拿出了個挺大的盒子來堵蕭玖的嘴。

蕭玖打量着眼前的盒子,問鐘朔:“這幾日,你常常不在車中,便是去準備這個?”

鐘朔肅容點頭,“殿下打開看看。”

蕭玖不知盒子裏有什麽,小心地打開,就見裏面是一盒子的花朵,與那日買下的那些花一模一樣,只是現下這些花兒都是從短短的花梗處剪了,嵌在了一支支銀簪上,做成了一整套花簪,看着精精巧巧,正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

蕭玖原以為鐘朔只是說說,倒不知他竟真的有辦法把花給存下來,還做成了簪子,這樣好看,他托起一朵茶花,用手摸了摸才發現是絹布手感的,鐘朔似有些不好意思,“臣不能把新鮮的存下來,便找了絹布,做成了象生花,嵌在簪子上,殿下女裝時較多,可配着衣裳戴,也可把玩賞人。”

蕭玖奇道:“我竟不知,你還會做這樣的花朵?”

鐘朔解釋道:“臣幼時父親曾親自做了這樣的花來讨母親歡心,臣見了便記住了,也算好做,只是費工夫些。”

蕭玖拿着那簪子,左看右看,又去看盒子裏的,喜歡得很,“多謝你這樣費心,我很喜歡,以後常常戴着,必不會賞了別人。”

鐘朔笑了笑,松了口氣。

蕭玖把每一支都細細看過後,又喚了惜文,把盒子給她,叫她一定好生收着,這還是鐘朔第一回 贈他東西,雖是女子用的,可他也歡喜。

惜文帶着盒子出去後,蕭玖才拿着原來的那支茶花,對鐘朔道:“我頭一回戴,你替我簪上罷。”

鐘朔從他手裏接過簪子,蕭玖側過頭,鐘朔便在他的鬓發中找了個恰當的位置,确保不會傷到他,才小心地為他簪上。

他道:“殿下,好了。”

蕭玖從小櫃子裏找了個鏡子,左右照照,問他:“好看嗎?”

鐘朔道:“好看,殿下生得好,戴這花更好看。”,他這話不假,蕭玖女子的模樣雖高挑了些,可容貌确實是一等一的,他簪花不似尋常女子有庸俗之感,反而稱得他更加好看,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在裏頭。

蕭玖又看了一眼鏡子,幽幽嘆道:“莫如花好。”

鐘朔從善如流道:“殿下比花好看,這茶花很襯殿下。”

蕭玖這才滿意了,把鏡子放下,順手拿了之前的佛經出來給他,示意他接着念,鐘朔只得繼續悟佛。

在鐘朔差點萌生出家之念時,一行人終于在十一月初到了臨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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