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岳媒婆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炕上,她摸了摸臉,又摸了摸身體與手腳,發現沒有哪地方缺一塊少一塊,這才放了心。
“大娘,你醒啦?”玉羅剎很歉意的朝岳媒婆笑了笑,這是許大公子派過來的媒人,竟然被自己養的大灰給吓暈了,可真是對不住呀。
岳媒婆戰戰兢兢的看了玉羅剎一眼,見她三十多歲年紀,一張臉生得白淨,唇邊還有淺淺的笑意,不像是個窮兇極惡的歹徒,這才放下心來:“大妹子,我那同夥哩?”
玉羅剎伸手指了指旁邊屋子:“他還沒醒哪。”
原來也被吓傻了,岳媒婆心中暗道,不管男人女人,看見野獸都會心驚膽顫,怎麽這個女人一點都不怕?
玉羅剎朝門外邊招了招手:“大灰,還不進來給大娘賠不是?”
一只肥碩的熊從外邊搖搖晃晃的邁步走了進來,擡起大腦袋,朝岳媒婆“嗷嗷”的叫了兩句,岳媒婆瞧着心裏頭害怕,将身子朝炕裏邊挪了挪:“大妹子,快些讓它走了吧!”
大灰很不滿意的瞅了瞅玉羅剎,它本來才不想來道歉呢,自己的主人實在太固執,你瞧瞧,自己一進來,那老婆子好像又要暈過去了一樣。
“大娘,你莫要害怕,這是我随便養着好玩的,它不會咬人的。”玉羅剎伸手揉了揉大灰的腦袋,向岳媒婆親身示範大灰的溫和乖巧,人畜無害。
大灰偏了偏腦袋,它的一部血淚史,竟然就被玉羅剎幾個字就概括完畢——哪裏只是随便養養?它吃過的苦頭還少嗎?
經過玉羅剎的努力與大灰的配合,岳媒婆總算是放下心來:“大妹子,我想跟你打聽個事兒,是不是有位富貴人家隐居在這終南山啊?前不久太後娘娘才給賜了婚,那位小姐的封號叫玉簪縣主。”
“哈哈哈,就是我們家呀!”玉羅剎笑着點頭:“我是蓉兒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母,她就是我的女兒!”
岳媒婆懷疑的看了看這屋子,青磚砌成,布置得很簡單,看不出有半分富貴人家的影子……玉簪縣主?岳媒婆委實納悶,這個封號又是怎麽來的?莫非這女人是準備冒充,将自己的徒弟冒充送到鎮國将軍府去?
要是自己将這樁親事弄砸了,那許大公子還不得将自己砍了?可是……岳媒婆打了個哆嗦,看了看玉羅剎與她身邊的大灰,自己現在好像就有危險了,到底該怎麽辦?
“柳姑娘!”窗外傳來富貴的聲音,岳媒婆這才松了口氣,富貴醒了就好,他認識那位玉簪縣主,自然知道是真是假。
柳蓉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師父,許慕辰派的媒人來了?”
岳媒婆上上下下打量了柳蓉一番,心中不由得暗自贊嘆了一句,這姑娘生得真是靈秀,跟菜地裏才長出的水蔥一般,站在那裏亭亭玉立,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是年泓清泉,引着人往那邊奔。
“姑娘,你就是那玉簪縣主?”
“是。”柳蓉朝岳媒婆笑了笑:“你瞧着我不像?”
岳媒婆猶猶豫豫沒敢回答,後邊跟着走進來的富貴開了口:“岳媒婆,這就是玉簪縣主啊。柳姑娘,你啥時候跟我們家大公子成親啊?他現在每天都睡不好覺,天天在盤算着怎麽辦親事才更熱鬧。”
玉羅剎聽着很滿意:“這還差不多,想娶我徒弟,媒人都沒有怎麽行。”
原來真是正主兒,岳媒婆這才放了心,高高興興将懷裏的禮單拿了出來:“終南山跟京城太遠,來來回回的跑也不去是個法子……”
到現在岳媒婆才恍然大悟,難怪許大公子要給自己一千兩銀子,要是按着規矩來,這媒婆至少得跑六趟,一趟一百多兩銀子得跑路費,也不算貴啊,終南山那麽遠!
玉羅剎點了點頭:“那倒是,這三媒六聘也就是個意思罷了,太後娘娘都下旨賜婚了,還用得着去合八字?肯定是十分的好。”
聽着玉羅剎不要堅持按着規矩來,岳媒婆松了一口氣,恭恭敬敬的将禮單奉上:“大妹子,你瞧瞧,這是鎮國将軍府開出的聘禮單子,貴府覺得可否滿意。”
玉羅剎只是瞥了一眼就交給了柳蓉:“蓉兒,你自己瞧瞧,看看東西合不合意,齊不齊全?”
柳蓉也懶得看,交給了空空道人:“師爹,你瞅瞅。”
空空道人将那張大紅燙金禮單接了過來,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沒什麽遺漏,該有的都有。”
“那好,咱們就商量日期吧。”玉羅剎笑了起來:“許大公子瞧着還真是誠心。”
當下就将成親日期訂了下來,許慕辰心急,讓岳媒婆帶了一個好日子過來,三月十八。岳媒婆心裏頭估摸着該是許大公子自己看的日子,哪有這般匆忙的?現在都二月中旬了,離成親只得一個月,人家姑娘還得備嫁妝,終南山到京城,嫁妝挑子那麽多,走官道挨挨停停的,怕是要差不多一個月,即便走水路,也得二十來日。
“三月十八就三月十八。”玉羅剎笑道:“蓉兒,你明日送岳媒婆去京城,免得許大公子心裏頭不安,眼睛都要望穿!嫁妝你別着急,我跟你師爹置辦好了就會趕着送過來,保準不會耽擱你的事情。”
岳媒婆的嘴巴張得老大,這玉簪縣主家是恨嫁不成?她還覺得許大公子選的日子太早了,沒想到人家就打算直接把姑娘打發出門了!
空空道人在一旁不住點頭:“這心裏頭彼此喜歡,就恨不得每一日都能見着對方,像那時候,我每日不過來看你師父一趟,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不好受……”
“呸,你夠了。”玉羅剎舉起手來将空空道人的腦袋扭到一邊,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了。”空空道人心裏頭美滋滋的:“阿玉,你用了我給你新做的那個凝脂膏?多用用,你手指那些粗皮就能去掉了。”
“你是嫌棄我的手粗?”玉羅剎白了他一眼,空空道人趕緊搖頭:“阿玉,我怎麽敢嫌棄你?這一輩子我就是要陪着你,讓你每日都過得高高興興的。”
岳媒婆與富貴聽着兩人說話,感動得不行,眼淚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柳蓉嘆了一口氣:“師父,師爹,你們要恩愛到旁邊屋子去嘛。”
……
這位玉簪縣主真是不拘小節啊!
岳媒婆在終南山住了一個晚上,第二日跟着柳蓉動身回京城,臨別之際,玉羅剎笑吟吟道:“大娘從京城過來一趟也真是辛苦,我可得厚厚的給你送上一份大禮才是。”
“大妹子實在客氣。”岳媒婆聽着有東西拿,心裏頭也歡喜,這玉簪縣主家裏瞧着窮,可幾十兩銀子總能拿得出來吧?
“嗚嗚嗚嗚……”外面傳來一陣嚎叫,跟岳媒婆昨日聽到的叫聲一樣,陰冷刺耳。
岳媒婆打了個寒顫,那、那、那是什麽?
空空道人一手拎着一只狼的脖子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神色:“捉了大半夜,總算又把它們捉住了,還想跑,跑到哪裏去!”
玉羅剎随手抓過一只——真是随手那麽一抓,一只張牙舞爪看起來憤怒異常的狼就被她提在手裏:“大娘,這鄉裏也沒啥好東西,你帶着它們回去吧,自己養着玩也好,剝了皮做衣裳穿也行。”
狼的眼珠子惡狠狠的盯着岳媒婆,她手腳都有些發軟:“這禮物真是太厚了,我可不能收。”
“別客氣啦,大娘。”玉羅剎很熱情的将狼往岳媒婆手裏頭塞:“不過就是兩只狼,要是大娘多住幾日,我最少要給你弄□□只來。”
岳媒婆都快要哭了,她真不想養這些狼啊,看着那白森森的牙齒,岳媒婆的手指都抖動了起來:“大、大、大妹子,你還是留着吧,我真不用。”
推過來推過去的好一陣子,玉羅剎見着岳媒婆堅決不收,很是惆悵:“好吧,那就算了。”
岳媒婆感激得眼淚汩汩的往外流:“我這就走了,大妹子,你別送啦!”
玉羅剎還是堅持送到了山腳下,很熱情的揮着手:“大娘以後有空來玩啊!”
岳媒婆的內心完全是崩潰的,以後有空都不過來!
這次回去有柳蓉帶路就順暢多了,直接包了條船,拐進大運河裏到京城,這春水才漲上來,東風又強勁,也就十五六日便到了京城。
岳媒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柳蓉:“玉簪縣主在京城下榻哪間客棧?可是福來?”
這親事還有不少的後續事情要做,總得要知道柳蓉的落腳點。
福來客棧乃是京城最好的客棧,在裏邊住的人,都是外地的土豪,岳媒婆想着,雖說這位縣主出身鄉野,可怎麽樣也是皇上親封的,總得要住到那種地方去,方能顯示自己的身份。
“福來客棧?”柳蓉愣了愣,連連搖頭:“我在京城有地方住。”
真是財不露白呢,真正有錢的,根本不會顯山露水,岳媒婆不住感嘆自己的見識少,只看這玉簪縣主身上沒戴什麽首飾,卻不想人家在京城有豪宅。
一行人從碼頭下車,富貴坐在車轅上指路,不多久便到了義堂。
岳媒婆:……
這就是豪宅麽?到時候玉簪縣主出閣,要到這裏接親?
“是啊,我就住在這裏,不成嗎?”柳蓉淺淺一笑,唇邊開出了一朵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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