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雅丹 11—複更

莫慈說：“我想把你腦殼敲開看看你怎麽這麽聰明， 一猜一個準，我确實創造了你們的世界和紀元。”

黎動：“……”

黎動：“我的腦子就是普通的腦子，恐怕沒什麽好看的。”

莫慈探頭看了看， 仿佛在确認此腦殼到底值不值得她一敲， 黎動趕忙掰正她的臉， 說：“不要有非分之想。”

莫慈哼：“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我造的， 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你怕我不怕？”

這語氣， 好像還挺希望黎動怕一怕她的。

黎動不滿足她的虛榮心，搖搖頭說：“人、植物、動物、神，其實都是名稱。神跟人比起來，可能就是大腦開發比較成熟，或者沒有那麽受物理規則的限制而已。所以我連人都不怕的話， 那應該也沒必要怕神。衆生平等。”

對地球世界的人來說，會飛就很超自然， 超人，但是對于某一些世界的人，想要停止在空中飛翔落個腳還很不容易呢。

黎動認為沒有誰比誰厲害，只是不同形态而已。

“你這麽一說， 我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麽了不起的了！”莫慈不樂意， 突然懷疑人生，啊不，神生。

“先跟我說說你做了些什麽，我來幫你進行判斷你是不是了不起。”

“首先， 我應該是被一個神坑了。不瞞你說， 其實善惡欲念什麽的，人都是從神身上學到的。而且吧， 神壞起來你都不敢想。這個神我們暫且按照通俗叫法，叫做大boss好了。”

莫慈說着就把她記起的一切都跟黎動講了。

地球人對宇宙的定義，向來是空間上的。

地球之外是太陽系，太陽系之外是銀河系，比銀河系更廣闊的是從大爆炸起始的宇宙。

事實上，宇宙除了基于地球可觀測到的空間之外，還有另外的維度，存在無數跟地球世界平行的世界，雅丹、星火、流浪者都是。

就好像一個一個面，層層堆疊構成了一個正方體，地球世界所在這個正方體叫做五層宇宙。

莫慈就是五層宇宙的唯一的、最尊貴的管理神，與五層宇宙類似的，還有無數的宇宙，共同組成了最大的時空單位，神龛。

莫慈的編號是174517。她記得自己好像在神龛的地位也很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引起了大boss神職的極度，三百六十九年前，她開始與大boss對抗。

莫慈說：“三百六十八年前到二十一年前，我們就叫一戰時期好了。一戰我應該是屬于戰敗方，簽訂了不平等條約之後被丢進流浪者世界回爐再造。流浪者世界很多規則都被大boss改成用來禁锢我了。”

所以她離開流浪者世界之後，從前屬于神職的基本技能才逐漸複蘇。

黎動說：“怪不得流浪者世界就只有你能靠近靈湖。靈湖底那顆淨能量球是你自己藏的？還有聖書跟空間場。”

莫慈搖頭：“不記得了，可能是。”

她二十一年前整個被清洗，在世為人。戰敗時她就預料到自己會被空前絕後地收拾一番，所以她選了地球世界的一個黑洞做基地，把所有的記憶鎖在三顆水晶球裏。

現在她之所以還沒看全，是因為有什麽人（很可能就是大boss），把刻着資料的水晶球偷走了兩顆……

就搞不清為啥還剩了一顆。

所以莫慈現在所知的，不過只是很一小部分而已。

莫慈記得五層宇宙最初的五個世界裏，她都安放了自救的救兵，流浪者世界的靈兵，星火世界的小粉，都是。

她說：“雅丹世界應該也有，剛好我接到求救，所以就進來找，但沒想到這裏變成了廢墟，也不知道這些可憐的小人兒遭遇了什麽。”

“自救？”黎動飛快跟上思路，“你把時空截下來，就是為了自救？”

“嗯，你們世界的2022年12月21，整個宇宙會被摧毀。”

黎動皺眉：“末日。”

莫慈說：“對，末日。”

黎動說：“所以你截下了半年的時空，如果找不到度過末日的方法，這半年就會不斷循環往複嗎？”

莫慈說：“你記不記得在流浪者世界最後，你們世界的一個行動員被Fate感染控制，制作相對世界故意弄錯，出現了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相撞，産生了非常巨大的能量。”

“記得，這個能量就是用來扭轉時空的對嗎？”

莫慈點頭：“那是Fate自作主張弄出來的時空橫斷，他們笨得很，那能量根本太小了，所以6月21到12月21這半年，其實只能循環三次。我們現在已經是第二次了。”

“也就是說，如果第三次結束，我們還沒找到破解方法，那五層宇宙就會宇宙末日了，是不是？”

莫慈說：“嗯。”

這個生存危機，是宇宙級別的。

莫慈踏入地球世界之後立馬喚醒了黑洞基地——別稱黑社會，這些天她一直在黑社會待着，想辦法，結果也沒想出什麽驚天的厲害辦法，只好先來雅丹世界。

雅丹世界其實早已進入比地球世界更高等的文明級，地球世界是零類文明，雅丹世界是二類，可以動用整個星系的能量了，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黎動自從知道，平拆隊所有的這些裝備，要麽是莫慈偷偷寄存在地球世界的，要麽就都是從雅丹世界淘汰下來的之後，晚上就很有點難寐。

原本以為獨得恩寵，誰知就是個小破球。連百科全書也原本是由雅丹世界上的智慧生命創造的。

莫慈睡得倒好，她是永遠不可能被任何事情耽誤睡覺的。黎動睡前想到：莫慈說空墟幻境下方輻射過度，沙漠之花肯定就在幻境裏。

那麽有沒有可能，三三的那些幻想，是為了激起所有人的情緒，用來喂養沙漠之花呢？

光頭做了個夢，他在翼裝滑翔，群山蒼翠綿延，空氣裏是夏初的清甜和微涼。

光頭玩翼裝不是找死，他得天獨厚，可以操控風。風中漂浮，他獲得莫大自由。

他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女友，他們倆同歲，加起來也不到三十，那是青春期，中二，又愛炫。

光頭可以感知風，跟風對話，但是那天偏偏起了狂風，光頭活了，但是小女友死了。

夢裏失重下落，光頭心狂跳，悚然睜眼，不敢再睡。他身體無比沉重，頭疼眼澀，看外頭已經蒙蒙亮，起來爬出帳篷，找個地方上廁所。

晨光熹微，眼湖恢複原狀，夜晚的冰眼消失，又成那一灘黑綠的死水。

朦胧中他看見湖邊有個人，上了廁所回來之後，那人還是站在湖邊。光頭費勁從沙地上走過去，近前才發現是三三。

三三盯着湖面，眼睛一動不動，看着怪瘆人。

光頭昨天跟他成了患難之交，關心他：“早啊，幹嘛呢？”

三三的眼睛跟被點穴了一樣定在眼窩裏，但他說話了：“光頭，如果可以，你最想成什麽樣的人？”

光頭摸了摸頭說：“你大早上就想這麽高端的問題啊？那你呢？”

三三說：“我，不知道啊。我一直以為以前就挺好的，但是昨天之後，我發現，原來還可以更好。”

光頭皺眉，直接上手推三三，“你這不會還在夢游呢吧？”

光頭一向能動手絕不動嘴，但他沒想到三三竟然借着他一推的力道，直直向前倒下，一頭栽進了眼湖！

光頭登時手忙腳亂，他一面喊人，一面努力跟空氣裏的水汽還有湖水商量，但這眼湖不知道咋，跟本不聽光頭的。

光頭吓得一時呼吸系統罷工，哮喘發作一樣。

之前他帶着小女友翼裝，就是因為他對風力失去控制，才害死了她。

黎動他們從帳篷裏跑出來的時候，只見湖面平靜，光頭跪在湖邊，來來去去念：“我不是故意的。”

莫慈好生奇怪，問黎動：“他怎麽了？”

黎動一聽她說話就知道又是小莫慈了，他說：“被什麽吓到了吧，你問問他，看他怎麽回事。”

黎動扶起光頭，莫慈歪下腦袋去看他的眼，眼睛是心靈之窗，光頭的心靈之窗跟他自己一樣圓溜。

莫慈從他眼中讀到他一分鐘之內腦海中閃過的所有片段。

她說：“三三被光頭推湖裏了，但不是他推的。”

這話前後矛盾，但是黎動馬上明白：“光頭推了三三，但實際上三三不是被他推才掉湖裏的，是自己跳進去的？”

莫慈連連點頭，卓靜篤這會兒也過來了，問：“三三呢？大早上起來就不見人，死哪兒去了？”

懷安忽然拉住莫慈，指着湖面讓他們看。

湖下有什麽東西一片一片浮上來，像救生衣一樣，啵、啵地彈向湖面，很快鋪滿整片湖。

莫慈盯着看了會兒，突然寒毛陡立，拉着黎動喊：“快跑！”

她都忘了自己還有特能呢跑了幾步才想起來，趕快結起一道透明能量波，結界的背後，湖水沖天而起，一個怪模怪樣的生物從水中鑽出。

他們駐足轉身，看見比正常人大一倍的一只，人魚……

而黎動這時也看清了湖面的那些漂浮物，是一張一張的，人皮？

莫慈昨晚已給黎動介紹過了，由于她身份尊貴，所以她的技能，被叫做洪荒之力。

但洪荒之力這個詞彙現在被地球世界給用爛了，莫慈單方面将自己的無形能量更名為，無敵神功。

黎動噴笑，他一個對這種文字上的修辭向來沒什麽要求的人，都覺得這名字實在是霸氣有餘，美感缺缺。

所以他說服莫慈，不如無形能量就叫做神隐波好了，神代表莫慈，隐代表看不見，波就是波動的能量。

莫慈勉強同意了，雖然內心還是更喜愛自己的無敵神功。認為黎動這個不足夠霸氣，別人聽見都不會害怕。

神隐波牢不可摧立在他們身前，但所有人還是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大豐收。

湖水上的一張一張人皮，像條條小船，漫無目的地飄着，而那個擁有一條漂亮五彩尾巴的人魚，慢條斯理，對湖梳妝。

“這又是什麽劇本？”卓靜篤皺眉。

接着他就說不出話了，因為這人魚的梳妝方式是撿起湖面一層皮，裹在自己身上，拎着皮左右晃動肩膀，對湖面顧影自憐。

一張不符合審美，又換一張。

“啊——”小陳的戰栗徹底瓜熟蒂落，他直接一屁股坐沙地上，覺得沒辦法了，只好按照慣例，準備暈。

莫慈一道神隐力過去把小陳扶起來，說：“別怕別怕，有我呢。”

她自己也挺怕的，還安慰別人呢，她對小陳說：“雅丹世界的人都是長着尾巴的呀，有的胖乎乎的還很可愛呢。”當然她自己只在圖畫裏看過，一個胖乎乎的小人抱着自己的尾巴，整個肉坨坨的，真是可愛。

但眼前這個人魚跟滿湖的人皮，怎麽都跟可愛挂不上邊。小陳還是怕，黎動已經安排AI掃描，AI一掃，說：“都是真人，不是成像，湖水裏面的皮還有人魚也是真的，但是我們周圍空氣密度不對。”

光頭終于回過神，搞清楚不是自己害了三三，人就正常了，說：“黎高，我們現在好像被埋在沙牆下了。”

黎動點頭：“我們被空墟幻境給吞噬住了。”

可能是昨天他們睡覺的時候眼湖對岸的沙牆越境，将他們吞沒。

莫慈持反對意見，頭搖擺似撥浪鼓，說：“不是！沒有輻射！”

莫慈的感覺應該不會錯，黎動看着湖面氤氲着的霧氣，讓AI調出百科全書中關于雅丹世界的介紹。

雅丹世界歷史悠久并且屬于五層宇宙裏很有地位的大世界，所以在百科全書中不僅擁有姓名，介紹還非常詳盡。

黎動掃了兩眼，說：“應該是海市蜃樓。”

眼湖每個晚上凝結成冰，每天清晨又逐漸化成水。轉化過程産生的水汽将沙牆裏的空墟幻境折到對岸，互相套嵌，就成了現在這個蜃樓。

蜃樓本是幻景，但是竟然能跟這一頭的世界交融，對這個世界的人産生影響。

這個世界的構造也的确是奇特。

小陳說：“黎高，那現在怎麽辦啊？”

眼湖裏那位仁兄，都換了這麽半天“衣服”了，還沒選定，眼看他可能要樂此不疲換一個早上，黎動說：“我們可能得潛入湖底去救三三。”

“黎高，我覺得，咱們可能不用救三三了……”光頭突然發言，并指着眼湖叫他們看。

那一頭那個尾巴盤旋在湖面的仁兄，最終選定了他今日份的戰袍，赫然正是三三。

現在湖裏的怪物，變成了三三的長相。

許是從未見過如此愛惜皮囊的人，人魚非常喜歡三三的皮。又香，皮膚保養又用心，發型還美觀。

莫慈猛省，一把抓住黎動的胳膊，說：“昨天！三三被輻射異化了！”

他們都以為三三是被自己的想象困住狂奔，沒有細究，他在被他想象出的那旋渦吞噬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呢？

他一定是受到沙漠之花的迷幻，所以今天才會主動跳進眼湖裏去。現在問題是，三三這是被掏空了？湖裏那位仁兄又是誰，只是穿着三三的皮囊而已，或是也還留存在着三三的意識？

湖裏的人魚朝他們飛了個吻，抛了個媚眼，手還成蘭花狀，食指直直地指定了這頭的諸位。

小陳不管不顧，開吐了。

黎動問莫慈：“能救嗎？”

莫慈以為說小陳，看了眼，搖搖頭：“沒救了。”

黎動：“我說三三。”

莫慈看一眼那個湖，覺得自己也挺沒救的，好惡心啊，她不願意過去。黎動說：“那你留在這裏保護大家，我過去找他。”

莫慈覺得這個分工不大好，但是要讓她近距離接觸那些個皮吧，她也忍不了，所以就看着黎動從身上一直背着的行動背包裏掏出控制儀，按下瞬移器，轉瞬到湖面。

他們這廂緊張觀戰，但是湖面上飄着的人魚卻悠閑得很，他平躺下來開始享受清晨的日光浴了。

黎動空間包調成雙向可視，說：“三三？”

他上半身是人，從肚臍下是魚尾，人身體上可見三三的紋身，紋了一條蛇，張牙舞爪的。

人魚好像脖子不舒服一樣，一直左右擰動，被三三的頭發遮住一只眼，只露出另外一只眼，陽光下發出五彩光。

他突然一笑，半擡起身體，伸出手臂朝黎動夠來。

柔弱無骨的一只手，黎動忽然想到長在沙漠蜥蜴爪子上的那只手，恐怕就是來自這條半魚半人的哥們的某一件女性皮囊。

黎動當然可能跟他友好握手，心裏想着怎麽綁架一下他，他臉上突然轉變神色，滿臉驚恐喊：“黎動！救我！”

這聲音分明是三三的，黎動聽得一愣。這條魚等的就是黎動這一個走神。

他突然張大嘴，一聲嘶啞過後，他嘴裏伸出一條猩紅的蛇信子，疾如閃電，直接把黎動卷住，朝水裏倒插進去。

岸上的人反應的這一點時間，人魚的上半身已經帶着黎動鑽入湖底，而他的尾巴朝天豎起，他們這才發現，這條人魚的尾巴是鱷魚制式的，又跟蛇很接近，拖出長長一道細長的彩虹光，有十幾層樓那麽高。

他激起的浪也滔天，莫慈神色一變，神隐波把周圍所有的人打包進一顆氣泡，像一顆子彈，直接朝湖心射去。

神隐波分離水流向下沖，這時不光是小陳要吐，光頭也覺得自己節操不保，莫慈速度太快了，又是向下，他整個天旋地轉。

莫慈心急之下，速度過快，直接把一個湖泊給分成了兩節，從外頭看，就是對角線兩側的湖水都沒能來得及彙合，像一條拉鏈被拉開。

人魚帶着黎動在前方，這個湖外頭看起來真的沒多大，誰料下頭竟然是大海的體量，人魚帶着他的那些衣服，飄在神隐波周圍，莫慈直犯惡心，她擡手，一道光波朝人魚打過去。

但人魚在水下有極厲害的能力，他變緩了光波，絲毫沒受影響。

莫慈咬牙，一路向下，突然他們面前出現一個大裂縫，湖底斷崖一線天！

要是人魚鑽進去合上裂縫，可就完全追不上了！莫慈急得表情都皺了，她兩手死死攥着，卓靜篤在她旁邊，看她手背上的筋全都跳了起來，額角也是一樣，青筋暴起。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将神影波加速，人魚尾巴消失在視線中的一瞬間莫慈跟了進來，進來之後裂縫關閉，那些沒來得及進來的人皮被卡在那裏，像漂泊無依的海草，随海水飄搖。

莫慈五個進來之後水淋了一地，莫慈脫力，全部人翻滾跌落，他們在半空中看到這地底的全貌，像是用風沙累積成的，蛇的骸骨。

作者有話要說：

斷了兩個月非常抱歉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