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朱色烈(下)

雖是木蘭秋狝,搭帳在外,皇帝的住處亦是精靡到了極處。空間既宏大,布置亦精巧,雖說精簡再精簡,到底也是皇家格局。帳篷的頂部舉頭可見絢爛奪目的貼金箔蓮花紋天花蔓重重疊疊,累成天花亂墜模樣,四壁皆是青藍色蒙古樣式的吉祥紋理,環環相扣,每行走一步,似乎就有迷亂不知所終之意。而嫔妃們的住處,也按着位分序列一一如是安排。

木蘭秋狝是皇家舊規,皇帝素來遵從“習武木蘭”之舉,又性喜騎射,所以幾乎年年都帶王公大臣、八旗精兵與後妃子女至此。圍獵二十餘日後,皇帝必得舉行盛大宴會,飲酒歌舞,摔跤比武,并宴請蒙古王公等,同享盛事。

木蘭圍場草原廣亵,綠茵坦蕩無際,天與雲、與草原相融相連。每至晴空萬裏,天高雲淡之際,茫茫林海捧出清晨紅日,噴薄四射,霞光萬道。或是日暮西山,殘陽如血,亦生紅河日下之感。

到了此處,皇帝騎馬射獵,最喜攜穎妃、豫妃、恂嫔、恪貴人等蒙古嫔妃,她們既青春少艾,又有飒爽英姿,一一換了鮮豔緊俏的袍服,豔美無俦。身邊又有成年的皇子相随,除了已經出嗣的六阿哥永珞,便是永琪。彼時八阿哥永璇足上有疾,十一阿哥永理與十二阿哥永瑾同歲,都還年幼,只能拿着小弓騎着小馬游戲。十四阿哥永璐與十五阿哥永琰更不足提,尚是懷抱小兒。如此一來,永琪更是風頭大盛。

而如懿唯一的好處,便是宮規不那麽嚴謹,可以常常見得永璂了。因着此回蒙古王公頗多,皇帝為示親厚,多在穎妃、恪貴人處歇息,豫妃固然不得親近天顏,恂嫔卻是淡淡的不甚邀寵,皇帝也不願多與她親近了。只是無人時,恂嫔卻也向李玉和永琪打聽, “為何此次狩獵’不見本宮父親,卻是異母哥哥來昵?”

永琪慧根早發,含笑謙恭道: “恂娘娘安心,或者秋狝繁累,老王爺不來也是情理之中。”這般應付了,回頭永琪便細細叮囑海蘭,順帶着告知如懿,“車馬勞頓,除了皇阿瑪召宴,這些日子額娘閉門不要見人,只安心休息便好,免得是非。”

如此,林海探幽,千騎飛馳,靜則聽百鳥啼鳴,動則射狍鹿奔突。皇帝收獲頗多,衆人溢美不絕,興致更高。

這一日皇帝領着諸位皇子出去,皇帝獨得了一只黑熊。永璂年幼,也射了一頭狍子,皇帝神色淡淡的,也不肯多贊許一句。

恰恰和敬公主在旁,便郁郁不樂,“皇阿瑪,兒臣記得端慧太子在世時,六歲便可行獵射得一只小鹿了。”

永瑾聞言越發頹喪,手足無措地望着如懿,垂首不語。皇帝未置可否,只道:“前些時日朕拘着你在養心殿讀書,騎射上未免生疏了。罷了,回頭叫你谙達多教你些。”永瑾諾諾答應了,想往如懿身邊靠,眼見皇帝并不理會,只得垂頭喪氣立到海蘭身前去了。

而永琪歸來,只得老弱之物,皇帝便更不悅。永琪施禮,謙謙道:“我朝以馬上得天下,兒臣不敢忘記祖訓,所以有所射獵。但兒臣見母鹿幼獸頗為可憐,而壯年猛獸獵得雖可增榮光,但幼獸撫育皆賴壯者。想及野獸也有母子之情,兒臣不忍,一律放生,留其繁衍。”

這番話說得皇帝龍顏大悅,撫着永琪肩頭道:“能文能武固然好,但有悲憫憐下的仁愛之心,朕更感欣慰。”說罷,便解下自己身上的雙龍搶珠赤紅緞披風披于永琪身上,“郊野風露,你小心身子。”

永琪欣然應允,恭謹謝過。如懿與海蘭相視一笑,更是欣慰。然而永琪起身的一瞬,足下微微一僵,海蘭正與皇帝說話,一時未曾察覺,如懿心念一動,趁着人不留意,便低聲道:“永琪,你的腿怎麽了?”

永琪面色微沉,不欲在人前多言,便道:“起初覺得寒熱,仿佛感冒風邪.這兩日一直奔波馬上,有些筋骨疼痛,但不熱不紅,無甚症狀。皇額娘放心,想必無大礙。”

如懿知他要強,在皇帝面前更不肯示弱呼痛,還是不大放心“本宮記得先帝時怡親王允祥也曾有過這般病痛,你要格外仔細些。等晚膳過後,本宮着江與彬去瞧你。”

永琪見皇帝滿面春風,如何肯掃這個興,便懇求道: “皇阿瑪正在興頭上,若此刻傳禦醫,當着各部王公的面,若有什麽傳言便不好了。”說罷又笑,“兒臣府裏也有禦醫,回去瞧了便是。”

如懿回首,見皇帝正拉着永璂的手囑咐着什麽,也不敢多言,便答應着去了。

這一晚便在大帳外環坐飲宴。出宮在外,飲食不比宮內精細,反多了各色野味,将白日所獵獲的禽物烹得鮮香可口,諸人更是飲酒助興。清夜無塵,月色如銀。更兼燃了無數篝火,有蒙古女子揮起五色長袖跳起歌舞,比之宮中的纖腰袅娜更有奔放熱烈之意,引來喝彩聲無數。如懿陪伴皇帝身側,海蘭與嬿婉分坐了左右兩首。因着女眷們矜持,除了穎妃與嬿婉口齒伶俐說笑,其餘人都懶懶的。恂嫔更是告了假,連晚宴都不曾出來。

酒過三巡,衆人都有了薄薄的醉意,如懿不勝酒力,目光更眷着永瑾。海蘭會意,便道:“皇上,十二阿哥累了,不如先随皇後娘娘回去。”

皇帝與王公們飲酒正酣,便揮了揮手。如懿欣喜若狂,忙牽着永璂退下了。

八月中旬的夜風已有了飒飒的涼意。如懿面紅耳熱,被風一撲,不覺已浸涼了衣襟。容珮便道:“皇後娘娘和十二阿哥走小路吧,回去近些,避避風也好。”

草原上無遮無攔,夜風吹拂,散落草木互相觸碰後如海浪般晃疊的輕音。一輪圓月排雲而出,月色熠熠灑落,照亮不遠處的河岸上開着的輕盈的粉紫野花。

永瑾大大地松一口氣,跳躍着像只小麻雀,“額娘額娘,今天兒子不用背書,師傅也不會查功課。真好!”他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 “額娘,這裏的花好香,甜甜的。我騎在馬背上的時候只想着要獵點什麽回去皇阿瑪才高興,都沒聞到花有香味兒。”

如懿愛憐不已。永瑾也不過是個孩子,貪玩是孩子的本性,卻要被牢牢拘着每日如個小大人般刻苦成熟,真真是難為了他。如懿牽着永瑾的手緊緊不肯放,依依道:“永璂,額娘很久沒聞到宮外的氣息了。你聞到沒有,河水的氣味是甘洌的,夾雜着花香。宮裏的花兒朵兒都是精心培育的,帶着匠氣。這裏的花,都是活潑潑的,無拘無束。”

永瑾嗯嗯啊啊地點着頭,歡歡喜喜地好奇張望。容珮笑吟吟道:“宮外的人都豔羨宮裏的富貴,宮裏的人都盼着外頭的自由。人都一樣,得了這個,盼着那個。”

母子二人說笑着,便往帳篷深處走去。後頭三五宮人引着燈追随,腳步聲都漫在萬葉千枝的風聲裏。

這一帶都是宮女們所住的青帷帳篷,夜來都在禦前服侍,一座座帳篷都空着,一星燭火也無,又靠近河邊,格外昏暗。容珮低聲道:“這兒不比外頭好走,但繞過去離娘娘住的地方近。”

正說着,忽然見一個碩大的影子立在帳篷後,如懿駭了一跳,已有宮人失聲喚起來,“莫不是撞上熊了?”

永瑾一吓,擋在如懿身前,粗聲壯氣道:“額娘,兒子在這裏。”那影子似乎也受驚不小,立刻分開,便可辨出是兩個人影,一高一矮,高者健碩,似乎是個壯年男子,穿着侍衛袍服。那矮的苗條纖秀,居然是宮裝打扮。先前,他們竟是緊緊抱在一起。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想是哪個宮女與侍衛相好,躲在此處親熱。如懿将永璂護到身後,容珮揚起燈籠,厲聲喝道:“是誰?”

便是想跑也來不及了,燈火明滅處,那女子分明是早先告假的恂嫔霍碩特藍曦。四目相對處,她面上猶有淚痕,凄然沉痛,不似往日。那男子形容陌生,臉上亦有哀容。

永瑾探着頭,先喊了一聲,“恂娘娘。”

如懿深覺不妥,便按了按容佩的手,沉聲道:“恂嫔,你在這裏私會男子,你可不要命了麽?”

那男子低聲問:“這個女人是誰?”

恂嫔冷冷一笑,豔光四射,“咱們仇人的妻子。”她揚一揚頭,并無懼色,“皇後,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周遭唯聞草葉蕭蕭之聲,泠泠似幽然泣聲。如懿聽得她語中狠辣之意,想要呼喊,才想起侍衛離這裏都遠。她緩和了驚懼之下僵硬的面頰,低聲道:“你若要性命,速速離開,不要在此枉費唇舌。否則你是皇家嫔妃,你身邊這個人便只有五馬分屍之路!”

恂嫔與那男子對視一眼,似有猶豫之意,相望之間,無限愛憐珍重。

恂嫔遲疑,“你肯放過他?”

如懿壓抑着心底的慌亂,沉靜道:“要他離了這裏,本宮未曾見過,你也未曾見過,各自相安。”這是最好的法子,也保全眼下的自己。

恂嫔正沉吟間,只聽身後一聲亮烈女聲劃破靜谧夜空,将草木溫潤之聲驟然撕裂,“有刺客!有刺客!”

如懿倉促轉首,只見豫妃攜着兩名侍女驚惶大呼,奔得略遠?如懿心下一涼,還來不及反應,一把雪亮長刀已然架在了永璂喉下,将永璂扯了過去.永璂吓得怔了,一張小臉雪白,張着嘴發不出聲音。容珮不知被誰踢翻在地,一臉痛處,掙紮着要向永璂爬來。

恂嫔怒目而視,“是你帶着豫妃來的?”

如懿連連搖頭, “本宮不知她為何跟在身後……”她的一顆心劇烈地蹦着,沉沉地撕扯着痛,“你先放了永璂!他還小,什麽都不懂!”

說話間,有不少侍衛提足奔跑之聲傳近,隐隐有兵刃出鞘。恂嫔咬着唇,氣若無狀,“阿諾達,來不及了!”

阿諾達持刀在後脅迫着永璂,沉着道:“藍曦,你別怕!我既然敢來見你,便料到有這一日!當日我不能留你在部族,又不能在戰場護你父親周全,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帶你逃離這裏,免得深受其苦。”

如懿聽他碎言片語,便知是霍碩特部征戰中活下來的人,又是霍碩特老王爺的親信,心底陡然更寒了幾分。恂嫔望着他,眸中情意沉沉,便有知心長相重。

她心急如焚,喃喃安撫着永瑾,生怕他一時大哭起來惱了阿諾達,一壁連聲道:“永璂,你別怕!不要哭!不要哭!”

永璂怔怔地瞪着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眼淚滴溜溜汪了滿眼,死死忍着淚點點頭,輕輕喚道:“額娘。”

如懿的心都快要絞碎了。她戚然求道:“永瑾只是個孩子,你挾持我,挾持我啊!放他過來,我是皇後,你挾持我他們或許能放了你。”

阿諾達遲疑片刻,恂嫔冷哼一聲,“你雖然是皇後,可在皇帝眼裏,咱們這些女子都如草芥一般。你這個皇後形同失寵,帶着有什麽用?”

阿諾達颔首,悶聲道:“不錯!你們的皇帝出了名的薄情寡性,他是怎麽待藍曦的,我都知道!你這個皇後也不過是個可憐蟲!”

如懿仿佛被人當面狠狠掴了一掌,面皮火燒火燎着,這麽多年,她也明白自己的可憐。至少還留着皇後虛尊的面,卻從未有人敢當着她的面,這樣清楚無誤地挑明了出來,她不過也只是個可憐蟲。

誰比誰低賤,誰又比誰高貴,都是一樣的。

她顧不得這些,按捺着情急道:“縱使如此,一個孩子能抵什麽?你傷了他皇上

更會要你的命!”

燈火越逼越近,幾乎照清了阿諾達與恂嫔陰郁的面孔。兵刃聲铮然作響,卻誰也不敢上前,生怕誤傷了皇子。阿諾達有恃無恐,挾持着永璂向恂嫔使了個眼色,恂嫔緊緊攥着他的衣角,二入慢慢向後退去。

彼時盛宴方才散去,蒙古王公們稀稀落落留着幾個。皇帝雖然醉眼迷蒙,很快也被驚動,立時趕了過來。

如懿見着永璂小小的面孔早已無人色,猶自倔強着不肯哭出來,一顆心早揉得稀碎。遠遠見得暗沉夜裏燈火挑明之中皇帝的明黃一色急急趕來,不知怎的,心下便安穩了許多。

因着事态緊急,皇帝先自趕來,後頭跟着幾個膽大的嫔妃。

皇帝掃了阿諾達一眼,根本不看恂嫔,氣定神閑,“你也逃不出這裏,不如放了朕的十二阿哥,你與恂嫔也自有個好下場。”

阿諾達鄙夷道:“你們愛新覺羅的人最會扯謊欺瞞。當年你有心讓我們霍碩特部的族人清掃寒部殘軍,卻不告知寒部餘孽手中尚有火器,只讓老王爺帶精銳前往,也不派兵增援。否則我們霍碩特部的精銳怎會都折在了那場戰事裏?”

“兵器無眼,征戰自有傷亡。我大清将士平定西陲無不如是。怎麽你們霍碩特部便格外矜貴些?”

阿諾達雙眼血紅,憤怒不已,“明明是你不滿老王爺曾同情你的敵人準噶爾都,才趁機剪除異己,捧了對你唯命是從的小王爺上位。可惜了我們霍碩特部的壯年,都為了你的陰謀私心枉死!”

皇帝斥道:“為朝廷盡心,怎算枉死!憑你這句話,便可誅心!”他肅然喝道:“來人!圍住他們!”

恂嫔聞言,連忙護在阿諾達身前,喝道:“誰敢動我們!”她揚起細長的眉毛,神色凜冽,指着永璂道:“除非皇上肯背上殺子之名,那咱們便是一同死了也不枉!”

她說罷,咯咯地笑着。那清脆的聲音落在風裏像某種野獸的嘶鳴。

如懿的瞳孔緊縮着,面龐慘白。海蘭緊緊扶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分明也失卻了往日的沉定。

前頭皇帝的面色愈加難看,他緊緊抿着唇,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向恂嫔的目色帶了肅殺之意,“婢子淫賤,髒了朕的後宮。”

恂嫔冷淡至極,“淫賤,還是宮裏的人淫賤?我與阿諾達本是青梅竹馬,為了保全霍碩特部我才不得不與他分離入宮。因為我們都知道,部族的利益永遠高過自己。所以哪怕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我都會逼着自己面對你,侍奉你,對你恭順,可是你是怎麽對我們霍碩特部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還蓄意隐瞞。那麽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離開?”皇上略含諷刺,“生是紫禁城的人,死是紫禁城的鬼。你入宮前你的父親沒有教過你嗎?”

“我為什麽不走?”她言辭激烈,有太多壓抑讓她不快樂,終于在此刻釋放,“我活在宮裏'和容嫔一樣,沒有一刻是快樂的。我都覺得喘不過氣來。如今我失去了我的父親,我的部族,還要和你這個虛僞的男人在一起,讓我覺得惡心!”她看着被阿諾達挾持的永璂,“用你兒子的性命,換我們的自由!”

皇帝緩和的語調中滲出絲絲陰郁,“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朕的人。放了永璂,朕會給你留條生路。”

恂嫔連連冷笑,“我是蒙古出身,好歹也是一族的公主。不比有些人,日日宣稱是雍和宮出生,誰知是生在熱河行宮裏的。難怪年年秋狝,必得來這兒垂吊,略表孝心。這樣表裏不一的虛僞之人,我不願與他相伴至死。”

衆人聽到此節,知她是暗指皇帝乃是熱河行宮宮女李金桂所生,當年先帝誤飲鹿血,一時情動臨幸了卑賤宮女,才得了此子,為此還被康熙爺大為申斥。這一直是先帝生前羞事,更是皇帝最不能提的奇恥隐痛。宮中雖然人人暗知,卻無人敢提,乃是禁中最大的忌諱。

嬿婉矍然變色,喝道:“賤婢無知,豈敢拿皇上身世胡言亂語?”

皇帝眼底閃過一抹感激與動容,面色的肌肉卻隐隐抽搐。

恂嫔仰天笑道:“皇上,你還真當自己是與太後母慈子孝呢?這般天家母子,只為名分好看,底下的龌龊事還當旁人都是瞎子不知道麽?皇帝若真要為天下仁孝的表率,那便追封李氏為聖母皇太後又如何?只不過怕天下人都恥笑自己是個宮女生的罷了。”

分明是獵獵秋風,拂上面卻有徹骨的寒意。那一瞬間,如懿居然忘記了刀鋒抵觸在永瑾喉頭的冷厲鋒銳,只覺得一顆心突突地狂跳着,噔一下,又噔一下,用力地牽扯着,每一下,都那麽痛。她死死地盯着皇帝的面孔,看着他雪白中泛着鐵青的面色,看着他臉頰的肌肉劇烈地搐動,她沒來由地覺得害怕,比自己命懸一線更加害怕。

這樣隐秘的事,陡然公之于衆,皇帝該要如何自處?

她太知道了,許多事,不能碰,不能說。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有他的底線與痛處。

皇帝臉色鐵青,如懿從未見過他如此駭人的模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然而,更怕的是,皇帝若一時暴怒,那永瑾該如何是好?

她禁不住低喚:“皇上息怒!不是該生氣的時候。”

皇帝眼神一掃,永琪已然會意,悄悄退後兩步。

恂嫔滿腔激憤,未曾稍有消減,“皇上不是一向自诩風流多情麽?實則世間最無情之人,便是皇上你!豫妃年屆三十,她父親還一心希望她入宮,皇上嘴上說垂伶她,不計年紀納她入宮,其實寵幸過後就把她扔在宮中自生自滅,只是需要時才裝點門面!皇上若是多情,就不會把那麽多的女人困在宮中名為雨露均沾實則作棋子利用!皇上若真的多情,就不會利用我母族剿滅寒部殘軍,趁機滅我部族精銳!我看不慣你們滿口仁義雙手染血!今日你要多情,你就拿你自己的命來換你兒子的命吧!”。

恂嫔激昂陳詞,不知何時,永琪悄然掩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恂嫔挾持在手,以同樣的姿勢,舉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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