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榆樹灣妹子

卻說基叔一行人已經到了一個叫着榆樹灣的地方，這裏是兩條驿道的交彙處，往哪裏走呢？基叔拿出《大唐疆域圖》給五哥七哥看。雖然可以看到地圖上有兩條驿道交彙，但是沒有标出地名。五哥七哥都發表了自己的判斷，

“你們看你們看，那是什麽？”三妹子忽然大驚小怪地直嚷嚷起來，其實那東西七哥五哥都曾司空見慣，那不過是一只樹林中極為常見的松鼠，當環兒順着三妹子的手勢看見那東西的時候，環兒倒充當起了解說員：“松鼠！那東西叫松鼠！在沅水河的綠洲上我們見過。”此時的三妹子又為環姐的見多識廣而欽佩。

離古榆樹不遠處，有三口大水井并排排列着，那水井中央有泉水直往上冒，當地人把它叫着“趵水泉”。此時正值中午時分，看到那一汪汪清冽見底的泉水，不由得六人頓時感到口渴起來，于是停下馬車盡情地享受那沁涼透心的瓊漿玉液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富有經驗的基叔立即得出判斷：這附近肯定有村莊。他的判斷馬上得到證實，在離此地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兩位姑娘，她們一人挑着水桶，一人手裏提着一個長筒，頭上戴着鬥篷，說說笑笑着向水井走來，當她們發現基叔一行人的當兒，她們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當她們看到眼前的六張笑臉（加上車主六人）的時候，她們的猶豫立即被打消。此時三妹子又發揮了她本地人的優勢，與二位姑娘搭上了話：

“嗳，兩位妹妹，這地方叫什麽地名？”

“榆樹灣，沒到過？”

“沒到過，不過我們離這裏不遠。”

“姐姐哪裏人？到哪裏去？”

“龍标的，到鳳凰去。請問妹妹去鳳凰往哪裏走？”

“這邊，沿着這大路直接往前面走，前面是麻陽，這裏到麻陽有一百零八裏，從麻陽到鳳凰還有七十裏，今天怕只能走到麻陽了。”那榆樹灣妹妹倒還有些見識，把個周圍地理說得一清二楚。

其實三妹子這一番詢問有點多餘，因為那車主對這驿道倒是非常熟悉，但作為閑談說說也未嘗不可。

六人上了馬車，車主一聲“駕！”，馬車向麻陽方向奔去。現在，原先被小坡擋住視線而看不見的榆樹灣完全呈現在大家的眼前，果然還是個不小的村莊，看樣子不下三五百人吧。

現在環兒又有閑心說些閑話了，原來她老想着那榆樹灣妹子提着的長筒，不知它是怎樣做成的，有什麽作用。還有那二位姑娘帶的鬥篷也成了他們的議論話題。

“那榆樹灣妹子提的長筒倒有意思，不知道是怎樣做成的？有什麽用？”環兒有點忍耐不住了，忙問三妹子。

“提涼水呢，這裏每到夏天，家家戶戶都有長筒提涼水，我們這裏把那長筒叫着‘茶筒’，當然也可以提涼茶水。那筒是用楠竹做成，用兩節或者三節楠竹，把上面幾節打通，下面一節做底，就可以裝水了。”

“那榆樹灣妹子帶的鬥篷好看，很多龍标人也帶那鬥篷，不知那鬥篷都從哪裏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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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當地人自己編織的呢，這龍标的鬥篷遠近聞名，連洞庭湖區也有人帶呢。龍标這地方，家家戶戶都織鬥篷，男人們破蔑，婦女小孩都編織。”

“工序複雜嗎？”

“要說不複雜也複雜。光鬥篷骨架就有兩層，裏層粗外層細，兩層之間鋪上棕絲，頂部鋪上一圈纖維紙，塗上光油，這塗光油的技術要求很高，鬥篷的外觀好不好看，質量好不好，全在塗光油的技術。棕絲和纖維紙鋪好後，就要鎖邊，紮頂，最後還要貼上圖案，标出生産地名，才能上市出賣。所以我地有‘頭上一鬥篷，手上十道功’的諺語。”

“可以做大些用來避雨嗎？”

“有呢，鬥篷主要有兩大類：紙鬥篷和棕鬥篷。剛才我們看到的叫棕鬥篷，主要用來遮擋日頭；紙鬥篷做得大好多，編織簡單得多，容易得多，只要在兩層中間鋪上牛皮紙，塗上桐油就可以了。”

“上市出賣行情好嗎？”

“好着呢，現在不用自己上市出賣，有專門經營鬥蓬的組織‘鬥笠社’，其實‘鬥篷’跟‘鬥笠’是一樣東西，只是叫法不一樣。你只要把鬥笠交到鬥笠社，他們給你合理的‘批發價’，然後他們鬥笠社把鬥笠遠銷各地，有的已遠銷到洞庭湖區的三江平原了，生意好紅火呢。”

“三妹子你會織鬥篷嗎？将來我們開一個鬥篷作坊，你來當技師好不好？”一句話說得大家大笑起來。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鳜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此時基叔由那鬥笠就想起了本朝大詞人張志和的《漁歌子》，不由念了出來。

現在馬車在奔向麻陽的大道上疾馳。大道兩旁的樹木，在斜陽下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大道上，不時有挑着谷子的農夫被馬車抛向後頭。也有水牛或者黃牛拖着裝滿谷子的牛車在大道上艱難地向前爬着。偶爾可以看到大道兩旁的田野裏，密密匝匝的草垛像無數的小矮人，正規規矩矩地等待着它們的主人去将它們集中起來上堆。

正當人們懷着急切心情希望早一點看到麻陽的時候，麻陽真的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最先發出高興感嘆的是環兒：“你們看，那地方是不是麻陽？”

其實大家早已看出，眼前這座美麗的河畔小城一定就是他們一天緊張奔馳的目标——麻陽縣城。只見一條小河呈彎月形流向，河的中心有一小洲，小洲上綠草如茵，配上兩岸遠遠近近的綠茵蔥茏的樹木和草坪，使人覺得有恍如仙境之感。不遠處，略顯稀疏的白色房屋高高低低，沿着河岸一直延伸到轉彎後看不見的地方。“好一個美麗的河畔小山城！”一行人不時發出由衷的贊嘆。

拉着車的馬兒似乎也來了精神，“的的”的馬蹄聲也顯得輕松而快樂，眨眼之間，我們來到了縣城的街道上。車主口裏發出一聲長長的“馭——”，馬車停了下來。基叔一行五人依次下了車，各自帶好自己的東西，走進了一家客棧。根據馬車車夫的介紹，他們住進了麻陽城中最豪華的客棧——西山月客棧。據說這西山月客棧始建于南朝，至今已有兩三百年歷史。

現在，基叔等六人已經坐在客棧的高級客廳裏，這高級客廳是專門用來臨時接待有地位名望的貴賓的，在未安排好他們的客房之前，他們可以在這裏喝喝茶，嗑嗑瓜子或者說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