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蕭老師真用心去追誰別人是招架不住的, 他的溫柔和浪漫是強大的沖擊波,連續不斷地攻擊心靈防線,讓人節節退敗, 最後直達內心。
周罪一顆老心包裹在層層圍牆中間, 到底是沒能扛住蕭刻的攻勢,銅牆鐵壁也終成了斷壁殘垣。
周罪懷裏扣着蕭刻, 像是在捧着一顆年輕熱烈的心,它明豔動人, 寫滿愛意。聽着耳邊不平穩的呼吸聲, 周罪擡手摸了摸蕭刻的後腦, 啞聲說:“辛苦了蕭老師。”
“不辛苦,”蕭刻笑着說,“我甘之如饴。”
剛才進來的時候客廳裏還只有兩個人, 等他們倆出去的時候變三個了。蕭刻挑眉問陸小北:“我剛才怎麽沒看見你?”
陸小北笑得很賤:“我剛上廁所了。嫂子過年好!”
蕭刻拿着手裏的紅包砸他身上,笑着罵他:“給我滾,蕭爺從來不給人當嫂子。”
“哎喲!”方禧誇張地喊了聲,一臉暧昧說着風涼話, “老周聽見沒有啊,人蕭刻沒打算給小北當嫂子,你沒戲。要不你主動點兒得了, 你給小北當嫂子吧。”
周罪沒搭理他,拉着蕭刻過去桌邊坐下了。蕭刻嗓子都快炸了,拿過周罪的啤酒就喝了一口,周罪起身去給他拿了瓶水, 說:“感冒別喝酒。”
“沒事兒,我感冒快好了。”蕭刻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擰開水喝了。
“咋弄,大哥,”陸小北撞了撞周罪,“我蕭哥不給當嫂子。”
“我就說你倆不配套,壓根兒就不和諧,非硬往一起湊。”老曹在那邊悠悠地說,“蕭刻配我正好,我樂意給人當嫂子,我無所謂啊。”
“人倆自己就想辦法了,你就別惦記了。”方禧嗤笑一聲,“你樂意當嫂子你跟周罪好吧,你倆也配套。”
“一老東西誰要啊?”老曹一臉嫌棄,“一天天連個聲兒都沒有,長得也不符合我要求,我就喜歡蕭刻這樣兒的。”
陸小北也在一邊說:“不行,曹哥當嫂子我不要。”
方禧樂了:“蕭刻當嫂子行?”
“行啊人本來就是我嫂子,”陸小北拿着手裏挺厚的紅包在桌邊磕了磕,“啊,不知道他倆誰是嫂子,無所謂。蕭哥北北挺你,你是我親哥。”
蕭刻沖陸小北擡下巴眨了下眼,哥倆默契足足的,平時陸小北沒少神助攻。
方禧問蕭刻:“我們倆咋沒個紅包啊?”
蕭刻笑着說:“不好意思啊沒想到你倆在,我提前就準備這倆人的了。”
一句話遠近親疏分得明明白白,這哥倆是我們家的人,你倆誰?
蕭刻白惦記了一天,他腦補出來的畫面其實是周罪和陸小北倆人煮點速凍餃子吃完互相沉默着看春晚,沒想到人這邊其實挺熱鬧,酒店奢華的年夜飯直接送到家,鋪了滿滿一桌子,還有人陪着喝酒。
蕭刻一來陪酒的失去作用自然不多待了,仨人喝完酒都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剛才熱鬧的氣氛突然散了,空氣一下就靜了下來。蕭刻一條腿盤着坐在沙發上,剝了個桔子慢慢吃着。
周罪過來坐他旁邊,開口說:“今晚還走嗎蕭老師?太晚了,要不留下睡一晚。”
蕭刻笑了,心說剛走了仨人呢,你怎麽不跟他們說今天太晚了。他很痛快地點點頭:“我本來也沒打算走,給個房間住住吧周老師。”
周罪立即起來去給他收拾了個房間。
蕭刻看着他背影,在心裏想周老師是真君子啊,有經驗會玩兒的哪還真給你收拾個房間,孤男寡男的夜裏用得上兩個房間?蕭刻雖然肖想那副身體很久了,但說實話他來之前其實沒想那些。
這會兒坐在周罪家的沙發上一些念頭才突然灌進腦子。
要做點什麽嗎?做嗎?
周罪換了新的床單,又拿了新的牙刷毛巾放進洗手間。蕭刻在心裏搖了搖頭,算了。還不太舍得吃這塊肉,而且現在還不到時候,火候欠一些。周罪穿着居家服的樣子蕭刻第一次看,一條灰色的運動褲和一個長袖T恤,看着比平時随和柔軟一些。蕭刻心想,寶貝兒,蕭老師今天就先饒了你。
周罪收拾完了問他:“累嗎?”
蕭刻往旁邊挪了挪,歪在躺床上,很自在的姿勢,搖了搖頭:“不累。”
周罪給他拿了條毯子随手搭他身上,然後坐在離他不太遠的位置,說:“想聊聊嗎?聽我說說以前的事。”
“聊啊。”蕭刻眯了眯眼,覺得現在這個狀态很舒服,城市裏不讓放鞭炮了,但外面偶爾還是能聽見幾聲響,也能看到零星的煙花。屋裏換成了暖色調的燈光,他蓋着毯子聽他喜歡的人講述從前。
一切都很好。
周罪這麽主動要說關于他自己,說實話蕭刻挺意外的。周罪想說他自然得聽,蕭刻側頭看着他,等他說。
周罪問他:“不好奇我名字?”
蕭刻點了點頭,坦白說:“說實話其實非常好奇,一般人不會用那個字。我以前還以為你為了酷故意改的字,但是我看你身份證上的确就這麽寫的。”
周罪笑了笑,低聲說:“我爸給我起的名。”
蕭刻好像能猜到一點了。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産,醫院血庫裏的血用完了沒能等到調血,人就去世了。”蕭刻之前就特別喜歡聽周罪說往事,這人說起回憶來很有味道,語氣很低沉很慢。但這次說的內容有些沉重了,蕭刻心裏有些發沉。
“所以我爸從小就很讨厭我,”周罪說,“他說我從出生就是帶着罪的,我的出生就是一場罪孽。”
蕭刻抿了抿唇,伸了手出去。
周罪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後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用拇指輕輕劃着蕭刻的手,繼續說:“我在我奶奶家長大的,到我上初中那年,她中午去給我買魚,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老人骨頭脆,摔壞了腿。手術之後的那天晚上一直流血,找了很多次,但是醫生和護士一直說是正常的,結果第二天我放學再去的時候人就沒了。”
蕭刻皺緊了眉:“這是醫療事故啊,醫院怎麽說的。”
周罪又刮了刮他的手背算是安撫,說:“醫院給了十萬封口費,我爸接受了。不接受也沒什麽辦法,人走了就是走了。”
蕭刻不知道能說什麽,只能安靜地聽,聽周罪說他自己的确是有罪的。
“我爸那時候已經有了新家,另外又有了個兒子。我和我爺住。”周罪另外一只手扯了個抱枕随意的抱着,但是握着蕭刻的手一只沒松開,“高中的時候我爺也不在了。那會兒我已經在和香港人學紋身了,我爺留了十幾萬吧,我爸說爺爺留的都給我,讓我拿了錢自生自滅,以後就算死在外面也別再找他。”
周罪說到這兒的時候笑了下:“其實他一直很怕我,他覺得我命硬,怕我克他,所以連話都不怎麽跟我說。”
蕭刻想說這樣的父親也真是服了,不過沒真的說出來。他問周罪:“那錢你要了嗎?”
周罪點頭:“要了,我拿了三萬。後來香港人就讓我收錢了,我做點簡單的紋身,收的錢他都給我。”
“他人挺好的。”蕭刻說。
“嗯,沒他我就不知道現在什麽樣了。”周罪靠在沙發上,很平靜很溫和,“他是我的指路者。”
那天周罪說了不少,後來講了講他各處學紋身的經歷,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他的聲音是有魔力的,蕭刻沉浸其中,覺得自己現在離周罪很近,他們的靈魂甚至是貼緊的。
其實蕭刻想聽聽關于亞寧的事兒,那個惹麻煩的前男友。但是周罪沒怎麽提他,他也不會開口去問,這麽好的氣氛不應該讓它變得尴尬。
後來周罪側過頭看着蕭刻,安安靜靜地看了好半天。淩晨三點,室內溫度很舒适,蕭刻本來感冒也沒好,縮在毯子裏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周罪開口問他:“我命很硬,身上帶着很多罪,蕭老師怕不怕。”
蕭刻立刻搖了搖頭,捏了捏周罪的手,說:“我沒怕過,蕭老師不認識‘怕’字,也不信命。”
蕭刻手心很暖,周罪從握住開始就沒松開過。之後他不再說話蕭刻很快就睡着了,睡着的樣子很安靜,跟他醒着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一樣,是溫潤的,很柔軟。
周罪把他抱起來的時候其實蕭刻就已經醒了,但是他沒睜眼。這是蕭刻長大以後第一次被人抱,還是以這樣的姿勢,完全弱者的姿态。不過這也沒什麽,依靠周罪的感覺并不壞,偶爾當第一次弱者也沒什麽所謂。
周罪把他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臨走之前蹲在他床邊看了半天,蕭刻一直閉着眼。
但是他起身要走的時候蕭刻卻突然出了聲,問:“我沉不沉啊,周老師?”
周罪回頭看他,失笑:“不沉。醒着呢?”
“半睡半醒吧,”蕭刻也笑了下,臉上還有着未退的困意,說話聲音也是低低啞啞的,“你沒跟我說新年快樂,往哪兒走。”
周罪于是又重新蹲了回來,摸了摸他的額角,說了聲“新年快樂”。
蕭刻滿足了,閉上眼睛喃喃着最後扔了一句:“去他媽的罪吧,什麽破名兒……蕭老師單方面宣布你從明天開始叫周禮物,你是我的三十歲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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